第30章

宮中對陳瑄親娘的過往流言是一點也沒有的——誰敢在宮裏面說當今聖上的親娘的八卦,那就真是嫌自己腦袋在脖子上呆太久了。

謝岑兒回憶許久,才想起來是之前某一次重生(具體也記不清楚是第幾次)時候,韋蒼叛亂找了個農民起義的借口搞了起來,在韋蒼發布的那個長長的檄文中聽過關于陳瑄親娘的故事。

當然了,也必然不是什麽好話。

那種檄文當然要說的是皇帝的種種罪行,但其實就陳瑄這個皇帝來講,可以鐵板釘釘來當做罪行來說的,其實就兩點,一個是美色上的不自重,另一個是任用奸臣。

但這兩點其實又都有點牽強。

美色上能拿出來說的就是一個張貴人,可韋蒼叛亂那會兒是張貴人把陳瑄捅得半死不活……這就讓人很難說到底是去怪罪張貴人還是同情陳瑄這個倒黴蛋了,當然了,這必須是可以大義凜然地唾罵一句活該的,誰讓你陳瑄沉迷美色呢,要是不沉迷,不就不會被捅得半死不活了?

而任用奸臣這一點又和陳瑄被捅得半死不活息息相關:他沒半死不活的時候,安王陳璎沒拿到丞相的位置,各地官員沒有因為安王陳璎上位之後瞎變動,一切都是好好的。後面陳瑄被捅了半死不活,安王陳璎拿到了輔政大權開始扶着皇子攝政,接着開始大施拳腳搞事,那才一下子搞崩了局面。

一分為二地來看,以陳瑄的表現,前期沒有被捅得半死不活的時候,也沒什麽太可挑剔的地方,雖然對滿朝文武不算慷慨,但魏朝經濟發展,文化繁榮,風氣開放通達,百姓對他沒什麽惡感,甚至北邊珠州等地的百姓還在期待着魏朝重返中原一統江山,這時候他當然不能算是昏君。

但後面他都躺床上半死不活,沒有認清自己的兄弟是個什麽情況,沒有快速放權給自己的太子,沒有選出一個合格的輔政對象,也應該算是昏聩。

不過,要是按照通常的臣子的思維,在安王陳璎瞎搞事的情況下,明明就應該是清君側斬奸佞才對了,否則這位沒啥大毛病的皇帝如今奄奄一息,竟然在起兵起義?豈不是趁他病要他命?是小人是亂臣賊子?

故而在這樣的情況下,韋蒼為了讓自己的起兵的理由正當應分不會被歸類于反叛和亂臣賊子,于是就開始找一些理由,最好是無法反駁無法駁斥的理由,比如陳瑄他娘。

在那封檄文當中,便是從陳瑄他親娘當年的事情開始說起,先說他親娘當年沒有一死便是對魏朝不忠不義,再說生了陳瑄和陳璎兄弟兩個是違背天意,是她用不正當手段引誘了先帝,一切都是他親娘的錯,他親娘就是萬惡之源,故而後面才有這樣那樣的亂象,說完這些再接着後面一路扯到了天命以及附會了各種自然災害,再佐以能拿得出來說的流連美色和任用奸臣這兩點,如此結合起來洋洋灑灑一大片來說明陳瑄是昏君暴君應該被推翻被打倒被淩遲,他韋蒼才是天命所歸。

當然了,那一次韋蒼的叛亂也并沒有成功,無論他扯了多少看起來似乎很唬人的理由,他實際上也就是亂臣賊子罷了。

正是從這封檄文中,謝岑兒知道了陳瑄娘親還有那麽一個複雜的過去,不過在那時候她沒怎麽把這檄文中所說的內容當真,畢竟這東西是為了韋蒼出兵的自身正義來寫,或多或少有點添油加醋也難講到底多公正。

而在後面的重生經歷中,韋蒼叛亂理由各有不同,有時候還根本沒等到韋蒼叛亂就直接重開,這個檄文沒有出現第二次,她便也沒有太往心裏去,要不是這次陳瑄随口假托時代來講的這個故事實在是和那個檄文中所說高度相似,這二者她連聯想都不會聯想到一起去。

這實在讓她對陳瑄的親娘有些好奇,連帶着對陳瑄對他媽的看法也十分好奇。

只是,不管再怎麽好奇,這種事情她也沒地方去打聽,更不可能直截了當地去問陳瑄,于是只好先暫且放在心裏面。

一場場大雨中,悄無聲息地入了秋。

康都似乎已經有大半個月沒見着太陽,四處都潮濕得仿佛要發黴一樣。

天河上游似乎發了大水,自那次和謝岑兒閑扯過那麽一次之後,陳瑄就再沒有往後宮來,就連張貴人那邊也沒有去,而是召集了大臣們在承香殿處理大水的問題。

當然也不止是大臣們,陳瑄還讓自己現在僅有的兩位皇子都參與其中了。

這些事情自然是謝岫奉了陳瑄的旨意來甘露宮來看她的時候才知道的。

陳瑄并不算太苛刻的皇帝,或者也是看在謝家的确可用的份上,他大概是想着她在宮裏面也無事可做,便直接讓謝岫來了甘露宮陪她說話。

作為四位中書侍郎其中之一,在這種朝政大事緊張的時候,謝岫被各處支使着忙得簡直腳打後腦勺,到甘露宮來和謝岑兒說話,倒是讓他可以休息休息喘口氣。

喝着茶,謝岫便随口與謝岑兒說了說朝政上的事情。

繞不開的當然是現在天河的大水,還有太子陳麟和二皇子陳耀都得了歷練的機會。

“根據瑤州刺史韋蒼的上奏,如今瑤州已經快要成了一片澤國,正在請求康都撥錢撥糧。”謝岫說道,“不過具體還沒讨論出個章程,也不知道後面要怎麽做。”頓了頓,他聲音些微壓低了一些,又道,“據說二皇子自請去瑤州探查災情。”

“二皇子?”謝岑兒是記得這個永熹四年的大水,但她記憶中似乎二皇子是沒有自請去過瑤州的,略一思考,她倒是也把這中間的變故想了個明白。

二皇子陳耀母子倆實際上就是跟着張貴人的意識在走,恐怕這次她進宮後與太子陳麟有了矛盾,便讓張貴人的想法又跟随着發生了變化,這不得不再次感慨不管她進宮後打算走什麽路線,張貴人都是其中最大的變數。

“不過我看聖上未必會讓他去。”謝岫喝着茶又說道。

“那陛下打算讓太子去瑤州看看災情?”謝岑兒有些好奇。

這問題讓謝岫頓了頓,他往門口看了一眼,見是有常秩他們守着,才聲音壓得極低回答了:“舅舅勸太子不要去。”

“嗯?”謝岑兒意外了,“那陛下知道?”

“不知道陛下知不知道。”謝岫聲音恢複了之前的大小,他放下了茶盞,“反正這些事情,我知道的也就這麽多,更多的我打聽不出來。”

謝岑兒笑着擺了擺手,道:“仿佛說得我特地找你打聽這些朝廷大事一樣。”

“這不是想着你在宮裏也要消息靈通麽!”謝岫也笑了一笑。

對于這樣的消息來源,謝岑兒其實已經習慣了,這便是受制于身份和地位,在後宮中想知道前朝的事情,要麽直接通過陳瑄,要麽通過謝岫,而這二者能給予她的所有消息其實都不算完整,只能算是片面。

其實往大了說,就算是陳瑄這樣的皇帝,他或者是魏朝之主,但魏朝底下時時刻刻在發生的事情,他也不能說是了解得完全,畢竟他的消息來源也不過是各路官員的各種上奏,他不可能親臨各地親自去看。

謝岑兒對消息靈通的要求并不高,畢竟重生過十幾次,重複發生過的重要事情節點她還是心中大致有數的,她現在對各種比較細節一些的消息需求更高。

畢竟她現在非常認同細節決定成敗這句話,盧雪可不就是她前面十幾次錯漏過的細節麽!

說不定她忽視的某個細節又能弄出什麽新奇的事情來,也指不定又一個什麽她之前沒了解過的細節,又能開出全新的劇情。

于是她想了想,看向了謝岫:“有什麽別的事情說麽?朝廷上的事情之外的。”

“那沒什麽了啊,一切都按部就班。”謝岫想了想這麽回答,“舅舅那邊也一切都好,大哥那邊一切都好,阿娘也一切都好,然後雲霁也還是沒找到,就這麽多。”

“珠州還退兵麽?”謝岑兒問。

“暫時沒人提。”謝岫道,“琪州的王琳到了京城,現在也就暫時還在驿館裏面,顧不上他。”

“那有什麽趣聞趣事可聽麽?”謝岑兒又換了個角度問。

謝岫拿起茶壺給自己添了茶水,又想了好一會兒才搖了搖頭:“這就真沒注意過了,你哥我天天就是在衙門宮中府裏三處跑,上哪裏去給你打聽什麽趣聞趣事?”

謝岑兒于是也只好道:“那你下回聽到什麽有趣的事情,記得來和我說。”

謝岫是陪着她吃過了午飯走的,到下午時候,張貴人忽然到她的甘露宮來,神神秘秘地和她分享了一樁意想不到的八卦:永巷有個宮女懷孕了,說孩兒他爹是太子陳麟。

這八卦讓謝岑兒支棱起來了,她之前從來!從來!從來!沒有聽過走過太子讓宮女懷孕這種劇情啊!

看着謝岑兒神色,張貴人拿扇子掩着嘴笑了一笑,才接着說了下去:“那宮女就是你帶進宮的那個椒花。”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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