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追光者
“怎麽這麽久?”趙小米在溫衍出門的剎那,就左揣着保溫杯,右舉着小扇子圍了上來,用單薄的身子骨擋開周圍一衆探究的視線,半擁着溫衍走出去。
“鄭導難為你了?”趙小米湊在溫衍耳邊低語。
溫衍打開保溫杯灌了一口,他也不知道為什麽演個小啞巴會口渴,“沒有,可能是覺得我演得太好,所以多演了幾個片段。”
趙小米眼角抽搐,總有一種兒子被“校霸顧煊”帶壞的感覺,這毛病慣不得,于是猛地擡手捂住了溫衍的嘴巴,生怕他在鄭成的地盤,再說出什麽擺譜的話。
“演得太好這種話是能随口就來的嗎?”趙小米皺着眉頭,“被人聽到有你哭的。”
溫衍舉手投降,笑得眉眼彎彎。
趙小米心登時就軟了。
“進去時間這麽長,外面好些個試鏡的藝人都等得不耐煩起來了,整的我也跟着心慌。”趙小米輕聲道,“鄭導沒給你穿小鞋吧?”
“沒有。”溫衍松了松衣領,悶熱的風貼在肌膚上,帶出一種粘膩的不适感。
趙小米帶着溫衍直接往地下室那邊走,說餘老嫌熱,索性躺車上開空調睡下了。
兩人坐着電梯直達負二層,大廈的地下室穿堂風一過,涼的厲害,冷熱交替間,趙小米打了個哆嗦,還不忘給溫衍攏攏半敞的領口,結巴道:“這什麽地下室,跟住了八百只鬼似的。”
溫衍到的時候,顧煊正倚靠着車門抽煙,那是溫衍第一次看到顧煊抽煙,也是第一次知道顧煊會抽煙。
地下室光線極暗,只有那點着的半截煙冒着火星,氤氲着不規則的煙氣。
顧煊手指修長,骨節分明,隔着短短幾步的距離,只能粗粗勾勒出輪廓,卻仍舊叫人移不開眼。
趙小米已經開始念叨“這個該死的男人該死的魅力”,在這個停滿豪車的車庫,真男人的視線不應該被一衆瑪莎拉蒂、布加迪威龍所吸引嗎?
怎麽就挂在顧煊身上下不來了呢。
“是不是累了?”顧煊聽到動靜,轉過身來,在一側專門滅煙的石米上擰了擰煙頭,然後擲進垃圾桶,“帶你去吃飯。”
“不問我結果嗎?”溫衍一邊往車上坐,一邊開口。
“已經知道了。”顧煊彎身替溫衍系好安全帶,“你一出門鄭導就給我發消息了。”
“猜猜看他說了什麽。”
“啪”地一聲,安全帶入扣,顧煊應聲擡眸,兩人的距離瞬間逼近。
溫衍緊貼着車椅,眼神不自覺開始閃躲,微側過臉去,頸間被繃出一道極致漂亮的弧線。
“不知道。”溫衍甕聲甕氣道,看起來大氣都不敢喘。
慫的不行。
顧煊心滿意足,伸手勾了勾溫衍的鼻子,“說我撿到寶了。”
其實原話是他撿到寶了,但這便宜自然不能讓鄭導占去,于是顧煊偷個梁換個柱。
“真給我長臉。”顧煊繼續笑道。
還沒等溫衍做出反應,後座的餘夜年忽地擡手叩了叩車窗,“還不快上來,被拍到了像什麽話。”
“抽煙了?”餘夜年沉聲道。
“嗯。”
“什麽時候撿起來的破毛病。”
顧煊頓了一頓,也不敢把真實原因說出口,因為他自己都不知道是為了什麽。
他就是莫名心煩,覺得很多東西虛虛浮浮籠着,踟蹰不敢上前,又抽象的毫無邏輯可言。
“抽煙不好。”溫衍忽地開口,“對身體不好,被拍到了也不好。”
以顧煊這樣的咖位,別說抽煙了,就算扔個垃圾都很容易上熱搜,然後被無限放大。
“知道了。”顧煊笑着嘆了一口氣。
日月明早就備好了飯菜,溫衍在顧煊和餘夜年雙面喂食下,別說“少吃點”了,連挑食都是奢望,溫衍第一次知道吃累了是種什麽體驗。
咀嚼得腮幫子疼。
将将吃完飯,顧煊的手機就響了。
“辛苦鄭導了。”
“什麽時候進組?”
“好。”
顧煊放下手機,給溫衍拿了一個酥皮奶凍泡芙,笑着說道:“鄭導說一星期後進組。”
“怎麽這麽快?”趙小米驚訝道,“不是才剛選角嗎?”
“鄭成那性子,又急又厲,肯定是前期準備妥當了才發的通知。”餘夜年抿了一口消食茶說道。
“嗯,雖然才敲定演員,但試鏡通知下來,滿打滿算都有一個月了,不奇怪。”顧煊說着,把甜點放到溫衍面前的小碟子上。
“吃不下了。”溫衍頰邊還塞着一顆牛奶草莓,拱起來一個鼓鼓的弧度,搖了搖頭,眼睛卻直直盯着那個泡芙。
溫衍嗜甜,尤其是奶味濃的小東西,日月明的這個酥皮奶凍泡芙中間還加了一點抹茶麻薯,軟糯甜口,好吃的不行。
“那打包幾盒回去,晚飯後再吃。”顧煊開口道。
“要進組了,就不吃了。”溫衍覺得有點罪過,眨了眨眼睛推開了顧煊的手,還不忘提醒一句“別打包。”
怕控制不住自己。
顧煊想了想,還是點了點頭。
雖然他很想把這人養的圓一點,但葉景初的體質特殊,瘦得快、胖得也快,一星期後就進組了,總不好沒顧沒忌敞開了吃,否則箭在弦上的時候,要往死裏折騰。
可偏偏餘夜年揮了揮手,按着點單鈴說了一句“酥皮奶凍泡芙三盒,帶走,嗯……再來一份草莓塔。”
“吃不飽就進組算怎麽回事,什麽事都等吃飽了再說。”
溫衍頓時覺得自己就是個被奶奶帶大的孩子,穿得多,吃得多,朝着豬的方向滾圓發展。
幸好接下來幾天餘夜年沒過分縱着溫衍,默許了“節食減肥”這一項必備工作。
在吃了一個星期的蔬菜沙拉後,溫衍成功減掉了幾斤肉,尤其是臉頰,微微陷着,很有“周十一”那種幹癟的枯澀感,但眼睛卻越發柔亮。
于是被稱為“拿獎大道寬又闊”的顧煊,成功地在溫衍身上碰了壁,時常對戲對着對着,心思全跑到這人身上去了。
這自然沒逃過餘夜年的眼睛,把顧煊叫到書房不留情面地痛批了一頓,句句都戳在骨子上,說“周七”看“周十一”不是這個眼神。
過了也多了。
顧煊自動認栽,被關在房間裏三省吾身,并簽訂了一系列不平等條約才給放了出來。
《啞巴》初期拍攝場地主要集中在臨市外郊,成片廢舊的工業區,劇組環境算不上好,而且離酒店有點遠,顧煊他們下了飛機還要開三四個小時的車才到。
顧煊和溫衍同時進組,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一是因為兩人那種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親密關系,二是盤、靓、條、順,在一衆黑衣服埋頭跑着的工作人員中,紮眼得很。
再加上葉景初首戰熒屏就挑大梁,拿下了“男一號”,真要論起戲份來,連顧煊都要被壓一頭。
一時之間,風頭最盛的還屬葉景初。
鄭成收到消息,大概是被上次突然出現的餘夜年吓到了,特意過來走個過場,生怕餘老閑着無事,又來給劇組送溫暖,然後看到抽條了似的葉景初,拍了拍他的肩膀,“是不是瘦了?”
“怕上鏡顯胖。”顧煊在一旁拆臺子,間接替溫衍應下了這個問題。
鄭成手握着劇本,在溫衍手臂上拍了拍,越發覺得溫衍演技好、心性好,怪不得能入餘夜年的眼。
笑道:“辛苦了,殺青之後都給你補回來,我請客。”
劇組的人在圈子裏浸了這麽久,只要給點風,就能順着摸出其中的瓜果來,看鄭成對葉景初的态度,就差把“我喜歡”寫在腦門上了,于是無論是裝的還是真心的,都透着笑意打招呼。
“準備一下,等會兒開機儀式,顧影帝你是參加慣了,但景初是熒幕首秀,上點心啊。”
鄭成只在這裏停留了一會兒,就聽到四處傳來的呼喊聲,匆忙擺了兩下手就走了,場務見縫插針走上來,小心翼翼道:“顧神,您的化妝間在最裏間,我帶您過去吧。”
顧煊從不擺譜子,但參演的每部作品,無論戲份多少,都有專門的化妝間,空間不大,設施也與其他房間沒有二致甚至要稍差一點。
電影圈彎彎繞繞也就那麽些人,都默契地遵守着這個“潛規則”,《啞巴》劇組也不例外。
直到顧煊開口說了一句“你們也別麻煩了,景初就跟我用一個化妝間吧”,衆人才回過神來。
原來顧影帝的規則不是死的,關鍵要看對象是誰。
鄭成為了溫衍,破天荒地在開機儀式上花了心思,還買了有史以來最為隆重、數量最為龐大、炸起來最要命的特殊型號二踢腳,以及跑了百裏地才找到的能跟老虎頭媲美的豬頭,在太陽底下油光發亮。
新鮮,饞人。
看着比顧煊的頭還要金貴些。
媒體從來沒見過這麽大的豬頭,有一個劍走偏鋒的娛樂tv在等待主創團隊的過程中,充分發揮中學語文裏學到的“借物抒情”、“托物言志”的手法,從上到下,給了它好幾張特寫。
用文字解讀就是“鄭導對春節檔的票房極具野心、勢在必得,要跟這個碩大的豬腦袋一樣,獨占鳌頭。”
原本只是打發時間而已,誰知道莫名其妙被頂上了熱搜,于是#《啞巴》開機祭天豬頭#這樣毫無風度可言的話題瞬間屠榜。
網上正在蹲顧煊的粉絲沒等來顧煊,等來了一個大豬頭,心情很複雜。
可是,接下來還有更複雜的。
在一衆媒體實時發送的開機儀式照片中,他們赫然發現,不偏不倚站在c位、站在那個碩大豬頭正後方的,竟然是捆綁顧煊炒作、深陷“包養”風波的話題人物——葉景初。
衆人:……
他們寧願主角是祭天的那個豬頭,都不想相信主角是葉景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