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6)

他垂下眼,在懷裏那人緩慢擡起頭,他伸出手,一如既往的想要環住那人的時候,動作也忽的頓了一瞬,最後慢慢垂下。抱着懷裏癱軟的少女,他低下頭,将額頭抵在了她的頭頂上,所有的表情被她的頭發所遮掩。

蕭曉筱只覺得腦袋上并沒有壓到多少的重量,有的只是伴随着那人輕微的呼吸聲所帶來的觸動,那個抵着她腦袋的人,炙熱的吐息拂過她的發際,聲音沙啞的開口:“……為什麽。”

“……為什麽不怪我?”

------題外話------

←,←一萬的章節有五章,但是存稿不多了,所以……如果未來幾天我有偷懶,我就把之後的拆開發,如果沒有,那大概會連續萬更五天,無誤,以上。

☆、【062】神馬情況

蕭曉筱仰着頭,沒有動作,大概是沒力氣動彈了,她茫然的望着身上的人,奈何她能看到的只有那人白色的衣衫。

為什麽……不怪他?

怪什麽?怪莊主抛下她自己走了麽?為什麽?讓他走的,是自己啊。

她想,莊主真正想問的,大概不是這個,而是……自己為什麽會做出那樣的決定吧?

陸盟主說莊主是個不會相信別人的人,陸盟主說莊主是個冷酷無情的人,陸盟主說這一切都是他的計謀而已,而她……也不過是他利用的一環。

在出了院落,見到莫雨菲的時候,她也是這麽想的。

可是,在被陸小虎拉着走過去,看見那個人的時候,她想她是錯的,她想錯了。

莊主确實卑鄙陰險,也很可怕,也會利用人,但有一點,他不會利用別人的感情。

就像陸小虎……

他利用莫雨菲,是因為他知道莫雨菲對他沒有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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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她自己……

莊主究竟是不是利用自己,她不清楚,但她唯一清楚的是,在壽宴上的那個吻,是認真的。那個人眼裏的溫柔是真實的,真實的讓她恍惚。如果只是利用,那只能說莊主的演技太厲害了。

所以在抵達那個院落,看到陸盟主面前的那個人的時候,她明白了一些事情。

蕭曉筱輕輕動了動腦袋,讓那人在她頭頂上輕輕蹭了蹭,她眨了眨眼,她的聲音虛弱,但卻顯得輕柔,“你還記得……莫雨菲第一次跟着我來武林盟的時候,你在後面偷聽,莫雨菲問我的那個問題麽?”

輕輕抵着她的人一言不發的沉默了良久,才有了回應:“……是光明正大的聽。”

蕭曉筱再度眨了眨眼,也不在意他的糾正,乖乖改口:“你還記得莫雨菲第一次跟着我來武林盟的時候,你在後面光明正大的聽,莫雨菲問我的那個問題麽?”

——那……你真的像他說的,沒有想要做的事情……和想要珍惜和保護的人麽?

仰着頭的蕭曉筱臉上的表情有些茫然,視線有些潰散,不過她還是望着那白色衣服,緩慢的開口:“當時……我沒有回答。”

陸子幽輕輕動了動,換之将額頭抵在了那人的頭發上,看着近在咫尺那人虛弱的模樣,他壓低聲音開口:“……然後?”

“我有答案。”

她的聲音和呼吸忽重忽輕的掃過他的脖頸。

“……我想保護你。”

她不知道該如何形容她在看到他的一剎那,胸口那悶悶的感覺盤旋開來後,一點一點聚攏起來的感情。只是忽的想起了陸小虎的話,莫雨菲的話。

就那一刻,她便清楚的明白了自己的想法,那個從地牢下面就清楚明白的想法。

……她不想見到那樣的陸子幽,不想他與陸盟主對立,不想他的世界只剩下黑與白。

……生人的黑,死人的白。

……所以,她并不後悔,也不怨恨。

懷裏的女子在微笑着,道出這五個字的口氣很輕,就好像在說今天天氣不錯一般輕描淡寫。

他不知道該如何形容懷裏的這個人,帶着那并不燦爛的微笑,就這樣道出了她的想法,那輕柔的聲音和道出的話語讓他的呼吸猛地停頓了。

……

他收緊了手臂,抱住了懷裏徹底癱軟的墨發女子,輕輕的倒在他懷裏,将她所有的重量都倒在他的懷裏,就像他經常把自己的重量壓在她身上一樣。她的呼吸很平穩,意外的顯得安心。

他一言不發的抱緊了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終于彎起的眼眸裏,帶着一種無可奈何的無奈和溫柔,

就像之前一次又一次那般,懷裏這個人,永遠能那樣一次又一次的做出讓他失控的舉動。

你走。

在聽到那人說出那樣的話時,陸子幽覺得自己布下的計劃,自己的冷靜,像是被輕而易舉的沖散。他原本打算得到證實後便與那人對立,徹底的對立,讓自己清醒的明白,把他放開的人,他也再不會抓住。

所以他已經做好了可能會被留下一段時間的打算,在與那人兩敗俱傷後,哪怕被留下,他也要做出決定。

可是這個人,就那樣用兩個字,擊潰了他所有的計劃。帶走了所有的理智,在這人說出這兩個字後,他看着那人的背影,那人的模樣,先前所有的沖動和打算,腦海中所有的血腥,甚至于想要與那人玉石俱焚兩敗俱傷的情緒,一下子被這句話給沖散了。

很可怕吧。

明明做好了的計劃,卻就那樣容易的被她打破。

他垂手抓住了她的手,手指相扣,宛若一個溺水者……抓住了他的浮木。

……如果是他自己,他願意留下,哪怕與那人如何互相傷害也無所謂。

……可是如果有她,他就不願。

……那一刻,更清楚的念頭和思緒襲上腦海,讓他清楚冷靜的做出了最恰當的打算。

他不會在被那人抓住,不會再被那人拉向深淵。

因為他看到了另外的人,只需要看着那個人,瘋狂的情緒便侵染了胸口。

他要留在另外一個人的身邊,他要這個人留在自己身邊,哪怕哪怕被打殘了無所謂,哪怕被打傻了也無所謂,他要帶那個人回去,回到無塵山莊……

只要她。

不要別人。

他微笑着抱着懷裏的人,漂亮的墨眸深不見底,他扣緊了她的手指。

他問她:為什麽不怪我?

其實他想說的是:怪他也無所謂,因為他沒打算放手了。

可在那人清楚的道出那句話的時候,他滿足的閉上了眼,彎起的唇角,隐去了眼中的暗色。

……這次,我是真的抓住了。

……和十二年前不一樣。

……這次他抓緊了,就不會再放了。

**

屋頂的另外一邊,瞧見這一幕的兩人齊刷刷的沉默的望着自家莊主把某只貨抱的快窒息了的畫面,皆默默的扭過頭,假裝自己什麽都沒看到。

施不言從這眼前的畫面收回視線,這才扭頭掃了眼周圍,揉着屁股站了起來,看向秦不語問:“嘿,那人呢?你放哪了?”

秦不語偏頭回答:“盟主派了些弟子在周圍尋,扛着帶着太醒目,打暈綁起來花十兩銀子塞夜香桶裏運出城了。”

好不容易起身微微從莊主懷裏掙開了些許的蕭曉筱一聽這話,往後一仰又栽了回去,這次是徹底昏了過去。

昏迷前的最後一個想法,卻是……

……QAQ她、她不想窩夜香桶裏啊!

**

蕭曉筱昏迷了很久,一部分是因為兩邊肩膀上的傷,很大一部分是因為施不言那毫不憐惜的如同抗麻袋一樣把她扛了幾條街的動作,所以當脫離了危險之後,她就徹底昏了過去。

所幸的是,莊主等人沒有喪心病狂真的也把她塞到夜香桶裏運出城,而是另外雇了輛馬車趕回了山莊。

昏迷之中的蕭曉筱倒沒有多大的感覺,就算有感覺,也只是感覺到那一直環繞在自己身邊的暖意,腦海仍舊還是不清醒的像是處于昏迷狀态,但半朦胧之際,思緒和感官卻莫名清晰了起來,尤其是肩膀上傳來的劇痛。

過了很久,那在船上一般晃晃蕩蕩的感覺消失了,那身旁暖烘烘的氣息靠的更近後,她的身體便像是懸空了。

施不言撩起車簾,看着莊主把蕭曉筱抱出來後,出了車廂,周圍驟然一亮,随即而來的便是山莊門口的冷風席卷而來。

蕭曉筱似乎感覺到了周圍的冷風,尋着他懷裏的暖意蜷縮了些許,陸子幽眸光微斂,蕭曉筱很快便感覺到那股暖意更甚,慢慢舒展了皺起的眉頭,慢慢的再度進入了夢鄉。

抵達了山莊,将蕭曉筱放回了床上,暖意雖然消失了,但背後所觸及的卻是更加柔軟的床鋪,所以蕭曉筱很自在的從鼻間哼哼了兩聲,腦袋便靠上了柔軟的枕頭,舒舒服服的松開了那溫暖的懷抱,往後仰了過去。

那人的重量從手臂上消失,站在床邊的陸子幽低頭望着有了床鋪就抛棄了他這個臨時‘小窩’的某只,微微眯起了眼。分明先從他懷裏尋溫暖的是她,居然敢有了新歡就抛棄舊愛(?)!覺得不是很滿意的莊主大人倒也沒生氣,只是緩慢的俯下了身子。

細長的手指小心翼翼的勾着她的衣領,黑色的外衣很輕易的便被扒拉開來,露出了裏面白色的裏衣,裏衣也跟着再次被輕輕的揭開,手指所觸及到的便是那人溫潤的肌膚。

他正準備繼續,仔細瞧瞧那人身上的傷究竟如何的時候。

嘎吱——

門被毫無顧忌的推開,大步跳進來的人大咧咧的舉着手中的東西喊着:“主子我把藥膏拿來了!內服的藥秦不語那小子還在熬着~要我喊人來給小小上藥麽……麽……麽……”

最後一個字的聲音似乎還在房間裏回蕩,舉着藥樂颠颠跳進來的人臉上的笑容便僵硬了。

【推開房門發現自家主子在扒同伴衣服腫麽破!】

【親眼看見自家主子對一傷者下口怎麽辦!】

【究竟是應該站在道德那一邊阻止主子!還是應該站在道義那一邊上去幫主子一起扒?】

比起那些,更讓施不言老淚縱橫的是……

莊主!去往武林盟的這些天您究竟經歷了什麽!難道陸盟主那老頭已經打擊的莊主您已經男女不分……啊呸,美醜不分,一點兒也不挑剔的開始随便找人下口了麽!雖然說小小也不難看,但耐不住她一張面癱臉啊!莊主你說你為何要對如此面癱呆板的木頭臉下手!你說!

看着一臉斯巴達表情的施不言,陸子幽頗為淡定的将自己掀開的衣領蓋了回去,冷冷的側眸瞥了他一眼,伸出手攤開:“……藥。”

施不言立刻收起表情,麻溜的上前把藥遞了上去,陸子幽接過藥,正準備扒拉開蕭曉筱的衣領給她上藥的時候,突然一頓。

施不言跟着心裏一緊,陸子幽偏頭一看,施不言跟着擡眸,對上了自家主子的眼神。

……主子看你表情很可怕啊!很嚴重麽?小小快死了麽?是不是救不活了?他們已經這麽趕了都來不及麽?不能這樣啊主子,咱們要盡力啊!不到最後時刻不能放棄啊!

就在施不言那雙寫着千言萬語的眼睛的注視下,陸子幽危險的眯起眼:“……她的傷在肩膀。”

施不言頓了頓,眨了眨眼,這才反應過來:“啊!這樣!那我是不能亂看!那主子我先出去了!?”

陸子幽這才滿意的輕聲應了句:“嗯。”

施不言一邊露出恍悟的表情一邊往外走,同時也松了口氣。

什麽嘛,原來小小的傷在肩膀,怪不得他進去的時候莊主扒她衣服呢,原來是這樣,是他誤會莊主了呢……慢着!既然傷在肩膀身為男子的自己不好留下查看,那為何莊主就能留下!

……而且莊主沒讓自己喊人進去幫她上藥,那也就是說……莊主要親自上藥咯!?

感覺自己還是明白了什麽的施不言恍恍惚惚的朝着秦不語熬着藥的方向走去,這一定是他思考的方式不對!

衣服被褪到了肩膀以下,衣服順着肩膀滑下來的動作約莫是觸及了傷口,讓原本睡的很安慰的蕭曉筱悶哼了一聲,皺起了眉頭,從甜美的夢鄉裏拉離了出來。

兩邊肩膀上的掌印很清晰,透着紫紅,看到這一幕的陸子幽眼眸閃過了一絲暗紅。他頓了很久才再度伸出手,查看了一會兒發現這兩掌沒傷及五髒六腑,只是廢了她兩個肩膀,不過卻沒傷及筋骨,但至少得有十天半個月使不上勁。

……

按照那人的身手,這兩掌算是下手輕的了,如果再狠點,這兩只手都別想要了。

陸子幽不自覺的将不知何時緊緊皺起的眉頭施展開來,陸子幽将施不言送來的藥倒了點在手心,随即蓋上了她的肩膀。

“嗯……”蕭曉筱立刻擰起了眉頭悶哼了一聲。

陸子幽沒停手,這藥要是不搓進去,等她清醒過來之後幾天,骨子裏頭都得疼,所以他沒頓,揉着她的肩膀加大了力度。

蕭曉筱的額頭也蒙上了薄汗,最開始肯定是疼的,疼的蕭曉筱的眉頭一直是皺着的,皺的緊緊的,到後來就好點了。

陸子幽垂下了眸,目光落在了蕭曉筱的臉上,她的五官就像她給他的感覺一樣,幹淨清秀并不惹人驚豔……但卻透着點點溫暖。額頭帶着薄汗,唇瓣抿成一條線的黑發女子在他面前睡的很香,腦袋側着擱在枕頭上,緊鎖着的眉頭已經舒展開來,黑軟的頭發伴随着呼吸不時的輕晃。

陸子幽那透着涼意的手按在肩膀上,他的手指是一貫的冰涼,貼在她溫暖的肌膚上,讓他有種整個人都被溫暖起來的感覺。

他遲疑了一瞬,還是忍不住俯下了身子,感受着那人的呼吸,一點一點的朝着那人緊抿着的薄唇靠近,垂着的眼眸裏帶着不受控制的迷蒙,他的另一只手撐在了床板之上,兩邊的發絲順着滑落了下去,落在了那人的臉頰之上,劃過了肌膚。

而正因為這細小的動作,閉着眼的人睫毛輕顫,下一刻……便睜開了眼。

……

在睡夢中,蕭曉筱夢見了自己遇到了一只大老虎,那只大老虎把自己撲倒了之後,用着自己那尖銳的爪子把自己的兩邊肩膀都扣在地上,拿着爪子壓着她的肩膀,很疼很疼,可她掙不開,就像肩膀使不上勁似的。

可是很快她發現那只大老虎并沒有緊接着張開口把自己吃下肚,而是拿着爪子在她肩膀上拍了拍,在她覺得肩膀不是那麽疼之後,那只老虎便低下了頭,在自己身上嗅嗅嗅,像是辨別什麽食物似的。

最後,它嗅到了她的臉上,那屬于野獸般的氣息盡數吐息到了她的臉上,比起危險的野獸,反而更像是一只大狗在自己臉頰旁拱拱拱,那屬于大狗的毛發很快便劃過她的臉頰,她便朦胧的睜開眼。

……

蕭曉筱睜着迷茫的眼,稍稍擡起眸與眼前近在咫尺的男子對上視線後,看着他斂着眸望着自己的眼神,閃爍着淡淡眸光的墨眸望着自己,那一刻,她像是看到了一只朝着主人求疼愛求撫摸的小獅子。盡管透着危險,但卻極力了收起了自己的爪牙,望着自己。

所以她擡起了手,輕輕的搭上了那人的腦袋,并不能有太大晃動的蕭曉筱只能擡起手,擱在了那人的頭頂,掌心是那人柔軟的發絲,她無意識的……輕輕的揉了兩下後,手腕便順着頭頂滑落,垂在了一旁,落在了床板上的那只手上。

滾燙的指尖錯觸及的是冰冷的手背,她輕輕收攏的五指,再度合上了眼。

……

……這只野獸的手上,沒有毛啊。

……

相反陸子幽這邊,被這一連串的反應弄的直接愣住了。

蕭曉筱突然的睜眼讓他怔了一下,不過他沒繼續動作,也沒退開,只是看着那人。看着那人仍舊沒有多少表情,甚至有些虛弱的臉,那一刻那人所有的表情和細微的動作都能清晰的映入他的眼中。

他沒在那眼裏看見驚訝和錯愕,也沒看見其他的,只是看見那雙淡漠的瞳孔裏滲出了笑意,下一刻……他便被她擡起的手,揉了揉腦袋。

……這個,宛若安撫和寵愛的動作。

他還沒來得及反應她這個動作的意思,頭頂上的手便滑落,落在了他的手背上。

他頓了很久,沒再繼續湊過去,而是起身回到了床邊,他蹲下身子,低頭。

看着那輕輕抓住他手背的手,纖細……冰涼……似乎只要輕輕一動,就可以掙脫開來。

他斂了斂眸。

手輕輕一轉,那只冰涼到讓人忍不住掙脫的小手,落在了他的掌心,他緩慢的收掌,握住了那只手。

這一次他低下了頭,沒有絲毫的停頓,吻上了那纖細的指尖。

那眼神滲着笑意。

宛若得到了自己……最好的寶物。

蕭曉筱是被渴醒的,再度醒來的時候,對上的又是一張俊臉,不過這次與上次的不同,蕭曉筱眨了眨眼反應了許久,這次可能是睡夠了,所以比上次要清醒些許。

這次眼前的那人盯着她看了一會兒便退了回去,舉起了手指停在了唇邊,做出了一個噤聲的動作,随即低頭看了眼身旁。

蕭曉筱頓了頓,這才順着自己的旁邊看過去,一下子便瞧見了靠着床邊睡着的莊主。

莊主!

蕭曉筱頓時瞪圓了眼睛,驚措的擡眸看向了秦不語,秦不語這才在她旁邊蹲下身子,抵着她的耳邊輕聲解釋:“我來看看你身上的傷如何了,看來沒什麽大礙了。”

蕭曉筱迅速的看向莊主,又看了看他。她疑惑的不是秦不語剛剛的動作,而是莊主怎麽在這?

秦不語大抵也看出來了,遲疑了一瞬,還是給她解釋了一下:“我進來的時候就是這樣了,你抓着莊主的手,因為你傷在肩膀,莊主大抵是怕用力掙脫牽扯了你的傷處,便沒掙開。”他頓了頓,再次補了句:“你睡了一天一夜,莊主也守了你一天一夜了。”

秦不語的語氣很平靜,沒有什麽其他的意思,也沒顧聽到這話的蕭曉筱是什麽表情,掃了眼蕭曉筱的唇瓣,他轉頭取了桌上的竹筒遞到了蕭曉筱的唇邊,約莫是早就想過蕭曉筱肩膀上的傷起身不便,竹筒裏裝着的白粥,上面插了一根空心的杆子當做吸管。

蕭曉筱正覺得喉間幹幹的,肚子也空空的,就沒客氣,就這喝了幾口。秦不語這才繼續開口:“你睡了一天一夜,等于少喝了三頓藥,我稍後會讓施不言把藥拿來。”

秦不語說完,就把竹筒擱在了床邊,朝着她點頭笑了笑,徑直便走了出去。

三頓藥……

三頓藥……

那是必須一頓不落的飯麽!?還能這麽算的麽!?慢着你回來!咱們重新算一下行不行!

蕭曉筱恍恍惚惚的望着秦不語幹脆利落離開的背影,很想問出這個問題,不過奈何秦不語的架勢很果斷,讓她沒來得及問,再者便是身子還是很虛弱,使不上勁,就沒急着開口了。

秦不語的離開讓房間重新陷入了安靜,身旁那平穩的呼吸聲這才清晰起來。

蕭曉筱側頭看了過去,男子精致的容顏因為安睡而顯得寧靜且美好,但即使處于寧靜的睡眠狀态,他的氣息也強烈的侵占着周圍,但相比之前,比起危險,卻多了幾分安心。

——我進來的時候就是這樣了,你抓着莊主的手,因為你傷在肩膀,莊主大抵是怕用力掙脫牽扯了你的傷處,便沒掙開。

——你睡了一天一夜,莊主也守了你一天一夜了。

她突然想起了秦不語剛剛說的話,她的目光便落在了自己的手上,肩膀雖然擡不起來,但胳膊以下卻稍微還能動,但卻晃動不大。抓着那人的手已經有些發麻,但力道卻沒有變。

她看着自己抓住對方的那只手,緩慢的擡起另一只手,用着僅有的一丁點的力道朝着他的手腕摸去,然後……輕輕一推……

自己抓着他的那只手,輕而易舉的被推開……

她的力道沒變。

所以什麽‘莊主大抵是怕用力掙脫牽扯了你的傷處,便沒掙開’壓根就不可能。

那一刻,她的心輕輕顫了一下。

嘎吱——

待她還沒來得及仔細深究的時候,房門再度被人打開,身旁睡着的人似乎也因為這動靜睜開了眼,他呆在她的身邊窩了一天,随後困意襲來就睡着了,看着窗外打進來的光線明顯已經亮了,雖然睡着的地方很不好,但不得不承認,他從沒有睡得如此安心過。

……夢中,沒有一絲黑暗和冰冷侵襲,只有一個讓他安心的氣息萦繞在身邊。

不過在他醒來的時候,那股氣息卻淡了些許,他睜開了眼。

聽到開門的聲音便立刻看了過去,開門走進來的是施不言,踹開門的腳還停在空中,在他的懷裏端着一個有一般的碗三個大的碗走了進來,那應該就是秦不語所說的藥了。

蕭曉筱頓了頓,視線被引開後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立刻低頭看去。

她的手還保持着剛剛按着莊主手腕推開的動作,她睜着眼與莊主的視線對上後,她陷入了沉默。

……她覺得她再一次見到了終極。

陸子幽的目光從蕭曉筱再度陷入面癱的臉上移到了自己的手背上,原本應該落在手心的手空空如也,取而代之的是一只爪子覆蓋在自己手腕上,那明顯推開自己的動作。

蕭曉筱望着垂着眸同樣陷入沉默的莊主,她艱難的吞了吞口水,她覺得自己應該解釋一下,奈何在她還沒來得及開口的時候,陸子幽像是察覺到了什麽,微微扭頭,看向了身後的施不言,冷冷的瞪了他一眼。

剛剛走進來簡直不能再無辜的施不言:?

陸子幽并不知道之前的情況,所以輕而易舉的便理解成了,正因為自己抓着她手動作而疑惑的蕭曉筱聽到了突然開門的聲音,所以一下子推開了自己。

蕭曉筱:“……”雖然不知道怎麽回事但感覺自己逃過了一劫!

蕭曉筱立刻擡頭,看向施不言開口:“那是藥麽?”

一開口,蕭曉筱自己都愣住了,那喉嚨發出來沙啞的聲音又虛弱又難聽,蕭曉筱呆着愣了好一會兒,努力的清了清嗓子最後卻皺起了眉頭,喉間的不适很明顯了。

不過顯然眼前也聽到了聲音的兩人壓根就沒有太大的反應,似乎并不介意,施不言從桌邊扯了個椅子過來擱在了床邊,然後将懷裏的藥放在了椅子上,小心翼翼的偏頭看了眼莊主,這才看向蕭曉筱解釋道:“嗯,秦不語讓我送來的,他跟我說了,要盯着你全部喝下去才行。”

說着,施不言便将蓋子掀了開來,頓時,那股中藥的苦澀的味道撲面而來,硬生生把施不言嗆出了三米地,拎着蓋子靠着門的施不言捂着鼻子悶聲道:“我去!這味道……這特娘的要熏死個人啊!”

施不言那瞪圓了眼睛怒視着那碗藥的架勢就跟個他一代大俠沒死在敵人手裏,沒想到今日今朝竟然被熏死在了一碗藥前!

“……”蕭曉筱擰了擰眉頭,味道确實有點重,不過也算不上很難聞吧?不過是普通的中藥味道罷了,蕭曉筱擡眸疑惑的看向施不言。

沒他說的那麽誇張吧?

“他基本沒受過什麽內傷,也沒生過病,所以沒喝過這種藥,用的也都是外敷的。”陸子幽伸出手,手背在碗邊碰了一下,試了試溫度,是溫的。

無塵山莊外敷的藥她見過,也聞過,屬于那種沁涼的藥膏,帶點花瓣的香味,自然與這個截然不同。

蕭曉筱這才明白過來施不言為何那麽大的反應了,她看了看碗,又看了看門邊苦大仇深如臨大敵望着那碗藥的施不言,她清了清嗓子,用着那仍舊有些難聽和沙啞的聲音輕聲道:“藥我會喝的,你不用守着也可以。”

“小小……”施不言頓時感動的朝着她看過來,感動的吸了吸鼻子,随後被熏的翻了翻白眼,連忙再次用手捏住鼻子。這次他拎着蓋子兩步就跳了進來,把蓋子往屋裏桌子上一扔,兩步又跳回了屋外,立刻開口:“那我待會來拿碗!現在先走了啊!債見!”

這次,他‘啪’的一聲帶上門,頭也不回的大步離去、趕緊去找秦不語問問清楚,是不是什麽藥都這個鬼味道,要是這樣,他以後受了重傷寧願痛死,也不要被熏死!

蕭曉筱收回視線,目光落在了那碗藥上,那碗藥已經落在了那如玉般的手中,陸子幽朝着她伸出另外一只漂亮的右手:“來,喝藥吧,我扶你起來。”

一手端着藥一手朝她伸出手的莊主看上去親切又溫和,俊美非凡的臉上帶着笑意,哪怕是那身一天沒換的白色衣服也襯得如雪般柔和,舉止更是透着慵懶和随意,目光透着溫柔和笑意。

如果是之前的蕭曉筱,一定是毫無察覺的乖乖讓他扶起,但看着那只手,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立刻掙紮的自己起身道:“我自己也可……”

她只是肩膀不能動,又不是癱了,所以應該是可以起……

話還沒說完,腰間就一麻,腦袋剛離了枕頭的蕭曉筱便氣力再失,整個人又跌了回去。

陸子幽從容的俯下身,笑眯眯道:“看吧?果然沒氣力了,還是得我扶你吧?”

蕭曉筱:“……”

她憋屈的擡起眸,重新對視上這會兒俯下身子像是準備扶起她的男子的瞳眸時,想要開口反駁的話語便被吞了回去——那垂着眸抵近的模樣,和俯下身的動作及那容顏,讓她腦子恍惚了一下像是閃過了一個類似的畫面。

不過沒給她多想的機會,扶着她後頸的男子便讓她擡起了頭,俯下身子的男子動作雖不熟練但頗為輕柔的将手中比巴掌還大的碗送到了她的唇邊——

那蒼白到毫無血色,輕輕抿着的唇邊,看上去虛弱,卻更加的無害和冷漠。

陸子幽的視線轉也不轉的盯着她的唇,低低的說了聲:“張嘴。”

蕭曉筱微蹙着眉這才張開了口,很給面子的準備喝下一大口的時候,藥汁剛一入口,便讓她不得不即使的再度閉上了嘴,只能抿上一小口就往後縮了縮,但事實證明不管是大口還是小口,苦澀的味道已經在唇齒間蔓延,苦的她當即就緊緊抿起唇,狠狠的吞咽了一下。

陸子幽揚了揚眉,收斂起了臉上的笑意,望着蕭曉筱的反應:“……這麽苦?”

擡眸便發現陸子幽眼睛定定的望着自己維持着那個動作,蕭曉筱緩了好一會兒才将口中苦澀的味道強忍了下去,她搖了搖頭,将腦袋湊上前再度朝着那碗藥靠近,順着碗沿又喝了一大口,正準備一次幹了的時候,嘴邊的碗卻突然被人拿了開去。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後頸上扶着她的力道就突然松開,再次跌回了枕頭上的蕭曉筱還沒來得及動彈,就被男人突然抽出來的手輕輕摁住了額頭——腦袋被迫壓入了柔軟的枕頭內,下巴被迫揚起,嘴裏含着的藥汁順着喉間就滾了下去,甚至于險些被嗆到。

喉間滿滿的都是苦澀的藥汁,蕭曉筱連忙慌亂且艱難的将喉間的藥汁吞咽下去的時候,那扣在自己額頭上的手便施加了力道,她微微睜大了眼,便看見了那緩慢俯下的白色身影自上而下的朝着她籠罩而來。

帶着那股幹淨卻透着侵略性的氣息撲鼻而來,那垂着朝着她看過來的墨眸十分的危險,透着晦暗不清的神色,像極了潛伏在黑暗裏随時準備躍出将獵物脖子咬斷的野獸。

而她只來得及感覺到那股危險的氣息時,下一刻那透着點點涼意的薄唇便覆蓋在了她的雙唇之上,并不是一觸即離,也不是蜻蜓點水。

在雙唇相貼的同時就陷入了僵硬的時候,陸子幽已經感受着她變得絮亂的氣息,舌尖也靈活且輕而易舉的撬開了她的唇瓣。滿滿苦澀的藥汁味從被自己壓在身下的女子口中傳來,可他似乎一點兒也不介意似的,随意且慵懶的享受着。舌尖輕輕的卷着她的,掃着她口腔裏苦澀的味道,直到她的唇齒內只有酥麻的觸感。

蕭曉筱幾乎是完全的呆住了,下一刻便立刻屈起能動的雙腿開始掙紮,想要從那柔軟的床鋪裏爬起來,奈何被輕而易舉的鎮壓。

不過這一舉動并不是沒有用處,至少讓壓着自己唇瓣慢慢品嘗的人退了開來,口中的藥汁大部分被她慌亂之際吞咽進了肚子裏,而一小部分則因為被突然的襲擊而殘留在了唇邊。

而似乎這點藥汁也沒有被浪費,被壓在床上的女子雙頰泛紅氣息不穩仍舊被扣着額頭揚起下巴,原本蒼白的唇瓣此刻被吻的有些紅腫,男子并沒有急着退開,而是在看見女子這個模樣以後,笑着低頭再次将她唇邊殘留的藥汁一點點的舔盡。

當那舌尖從她的唇瓣上蹭過,還勉強保持着清醒的蕭曉筱頓時覺得自己還不如一直昏過去算了,那再度從腳心往上竄來的無力感讓她無力的閉上了嘴,她很确定那不是因為之前莊主點的穴道的原因,至少自己那嗡嗡作響讓她混亂成一團攪成漿糊的腦袋讓她完全清醒不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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