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拍攝日那天祁一桐起的?很早, 照例先下樓開了棚裏的?暖氣，想趁大家都沒到簡單打掃一下衛生，結果地都沒掃完就接到了楊暹的?電話。
祁一桐沒料到楊暹會來這麽?早, 等她小跑到小區門口的?時候, 楊暹正拎着袋子從對?面的?羅森出來。
祁一桐舒了口氣，快步穿過了馬路。
“急什麽?。”楊暹提了提手上的?袋子, 露出裏面的?早點, 問道，“吃了麽?？”
祁一桐搖搖頭, “你呢？”
“我吃過了，順路過來給你們帶點。”
楊暹說着上下打量祁一桐，她穿着薄褲子, 羽絨外?套裏面只有一件領口寬松的?毛衣，細白?的?脖頸露在外?面，一看就是出門前随手套的?。
祁一桐領着他往小區走, “你怎麽?不直接開進來？”
“你們小區臨時車位緊張, 我就停在外?面走過來了。”
其實他是可?以停在她的?小院裏的?, 但是祁一桐想了一下他那輛顯眼的?庫裏南，覺得這話還是不說為妙。
嗯，就讓他停外?面吧，她家裏器材多，怕小偷惦記。
說話間小樓近在眼前。
上次楊暹走得急，沒能?進去做客，今天才算是真正見?識了祁一桐的?工作室。
小樓本是普通住宅, 一樓的?客廳區作為開放式的?辦公區和接待區, 相比起寫字樓裏規規整整的?格子間，祁一桐工作室的?幾張辦公桌形制各異, 很明顯能?看出主人的?性格特點。
見?楊暹盯着那些風格明顯不統一的?辦公桌，祁一桐解釋：“我們畢竟不是正兒八經的?公司，他們的?辦公區域都是自己設計的?，是不是看着有點怪？”
楊暹笑了下，會允許這樣的?規定的?老板本就很有性格，“不會，挺有意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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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下面的?辦公區往上看，能?看到二樓整面落地玻璃的?書房，看着像是祁一桐的?工作區。
祁一桐有些不好意思，“我工作的?時候容易被分散注意力，就直接搬到上面去了。”
“上面是你的?住房？”
“對?，有外?人來拍攝的?時候二樓就會鎖上，平常我們自己工作的?時候就不那麽?講究，都是朋友嘛。”
楊暹了然。
再往前走便?是兩?面八米長的?作品牆了，上面挂滿了祁一桐的?攝影作品，從人像到風光，楊暹就像是欣賞了一場攝影展那般踱步走過了祁一桐算不上太順暢的?四年
直到走到一組日照金山前，他停下了腳步，久久伫立。
不多時，祁一桐的?聲?音在身後不遠響起，帶着些笑意。
“怎麽?樣？能?看出是哪座雪山嗎？”
蒼勁巍峨，冰峰橫亘，金頂一拂便?是連綿百裏。
楊暹望着它們，答道：“卡瓦十三峰。”
祁一桐靠在牆角不無遺憾地回憶：“前兩?年我又去了一次，走到白?塔頂腳下遇上封路才知道觀景臺在重建，不開放了，這組照片是改道在飛來寺拍的?。”
“是嗎。”楊暹道。
似在接話，又似在呢喃。
他沒回頭，兩?人便?都沒看見?對?方神色。
過了一會兒，祁一桐看看時間，提醒他妝娘快到了，楊暹這才收回視線，轉過身來。
室內開着暖氣，她一進門就脫了羽絨服，裏面寶藍色的?毛衣趁得她烏發雪膚，血色紅潤，難得有些明豔之色。
楊暹眼眸微動，被長長睫羽蓋下，不等祁一桐分辨，他已?擡步跟了上來。
攝影棚早前便?被祁一桐打開，是由兩?件大卧室打通改造的?，裏面只有背景布和三四個燈架，以及一對?桌椅，整個棚顯得異常空曠。
“我沒想到你來這麽?早，還沒布置置景呢。”
随後祁一桐把楊暹帶到化妝室，衣架子上挂着他今天拍攝要穿的?衣服，楊暹上手摸了摸，布料很薄很透，好在層數多，也?不至于露出點什麽?不該露的?。
祁一桐被楊暹意味深長的?眼神看得頭皮發麻，借口搬道具溜出了化妝間，等楊暹換好了衣服，工作室也?陸陸續續來人了。
妝娘事先為了改動妝容已?經看過了楊暹的?照片，此?刻再見?到他換完衣服的?身段，恨不得把臉笑爛，圍着楊暹上下打量，連連點頭。
不知道楊暹以往在劇組做妝造時是什麽?樣的?，看他沉默的?樣子，多半第一次碰到如此?彪悍直白?的?造型師。
祁一桐偷笑，把楊暹留給妝娘，招呼吃完愛心早餐的?助理們布景調燈。
粒粒是第一次見?到楊暹的?真人，趁着這個功夫拉着祁一桐閑話，感嘆不愧是從小習舞的?頂級舞者，往那兒一站就是成片。
她們跟着祁一桐見?過的?帥哥美女不下少數，但大部分人離了修圖和濾鏡就只是一個更加好看一些的?普通人。這其實跟人的?儀态、氣質有關。
楊暹能?以男身演繹椿那樣的?絕色女子，對?于“形”的?把控遠比尋常舞者都高，這是十幾年磨一劍的?積累，所以拿他做參照物與普通人作比，是沒有可?比性的?。
祁一桐搖了搖頭，動作利索地套好最後一個燈罩，因為每一次拍攝前她都事先實驗過方案，所以再現出來并不費力。
剩下的?，就是等待。
等待她的?缪斯裝扮好，出現在她的?鏡頭下。
楊暹的?這個妝一畫就是近兩?個小時。
等到他出現在棚裏時，在場的?人都陷入了不同程度的?震動。
長袍素裹，銀發灰瞳，白?眉羽睫，淡青色的?水粉顏料在眉角眼下繪出血管經脈的?紋路，白?色樹枝狀的?鹿角見?纏繞着細細的?碎鑽銀鏈。
全身上下沒有一處重色，像一座皚皚的?雪山，淡得不似真人。
妝娘樂呵呵地拍拍老板的?肩膀，對?大家的?反應表示理解，楊暹的?這個扮相在她從業以來做過的?數百個造型裏都能?排得上號。
實在是，模特底子太貼人物了。
特別是那雙眼睛，瞳色本就剔透，現在更是霧蒙蒙一汪潋滟池水，叫看的?人……好生蕩漾。
這個造型是祁一桐設計的?，要是以後不當?攝影師了去學一手特效化妝，多半也?餓不死她。
妝娘暗罵，真是老天賞飯吃！
兩?個小助理後知後覺地“哇”了一聲?，從癡愣中緩過神來，瞬間成了楊暹的?顏粉，彩虹屁不帶動腦的?從嘴裏往外?蹦。
祁一桐并不制止，良好的?正向反饋能?提升模特的?信心，幫助他們更快的?打開自己。
盡管楊暹可?能?并不是很需要這個，但別人贊美他會讓祁一桐心生愉悅，算是她的?一點點小私心。
她噙着笑把楊暹扶到黑色的?背景布前，在那裏，她真的?造了一個小花園。
只見?剛剛還空空如也?的?地方現在立着一棵樹，地上鋪了一大片草皮，上面用灌木和花叢布出了前後景分明的?曲折小徑，草皮邊的?地上地上蓄着一大灘水，被攝影燈一打反着光，仿若水潭。
整個置景四周的?攝影燈外?層不知道罩的?什麽?用的?布，模拟出晴天夜晚如水傾灑下的?月光，足以以假亂真。
——夫諸，出沒之處，大水為患，腳踩之地，化為玉石。
“你拍攝一次還真是成本不小。”楊暹挑高了眉，得到祁一桐不掩自豪的?回應：“我就當?你是誇我了。”
等楊暹站定，祁一桐先讓他适應了一下攝影燈的?光線，随後讓人把棚裏的?所有光關掉。
整個空間裏只剩下幾架攝影燈的?光，其他的?人都隐在了黑暗裏，只有偶爾走動的?祁一桐能?被散射的?光勾出一點輪廓。
這其實站在舞臺上的?感覺很像，沐浴在燈光裏的?人是看不到外?面的?人的?，好像全世界只剩下自己。
但祁一桐的?聲?音不斷的?從黑暗邊緣傳來，在她不緊不慢的?沉穩引導下，楊暹漸漸找到了她想要的?那種感覺。
這時她指引他走進水面，棚裏暖氣打的?很高，地面和水面也?沾上了溫度，楊暹赤腳踩在水上等着祁一桐的?下一步指示。
只見?她不知道從哪拿出來一袋亮晶晶的?雪粉，讓他蜷在水上，這是一個由鹿化人的?動作，順着鹿角向下灑滿他全身，落在他的?睫毛、嘴唇、衣擺上，就連水面都漂浮着閃閃發光的?星點，随後她又拆開兩?袋仿玉石的?手工串珠，鋪滿他身邊的?水面。
楊暹明白?過來，這才是真正的?開始拍攝。
在這期間，楊暹也?在觀察祁一桐，他發現她在工作時格外?嚴肅，一張小臉板板正正，也?顯出一些能?唬人的?氣勢，但必須承認，她在自己的?領域裏發光發彩的?樣子非常有魅力。
那是一種無關外?貌的?、從人格綻放出的?光芒，她穿着方便?舒适的?衣服，頭發随意的?紮在腦後，卻比他更像此?處的?主角。
她是個好攝影師，楊暹聽?着快門的?聲?音在腦子裏這樣想到。
也?不知拍了有多久，祁一桐說了一句中場休息，放下相機到電腦前過了一遍素材，她設計的?那些想法和姿勢都已?經拍過了，但就是感覺還是差點什麽?。
屏幕裏的?楊暹美則美矣，卻有些死板，神性太過而沒有志怪的?感覺。
她凝眉思忖半響，望向布景前的?楊暹，此?時他從水裏站起了身，半邊衣服和發絲都被沾濕了，縱使神色寡淡，卻有股別樣的?風味。
他謝絕了祁一桐助理遞上的?毛巾，說是會沾掉身上的?雪粉，就這麽?渾身沾濕地站在水裏望向她。
祁一桐打了個激靈，不知道哪裏來的?膽子冒出一個想法，她走上前，在楊暹問詢的?目光裏，提出一個請求。
“楊暹，你願意犧牲一下色相嗎？”
“什麽?？”
“我是說”，祁一桐咽了咽口水，“你願意，脫/衣/服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