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既然了答應人家?, 就得好好準備,祁一桐的稿子一改再改,臨近日期才總算滿意。

講座這天她先開車去?接了胡棠, 兩人到母校的時候正好趕上午飯時間?, 商量着就吃她們以前喜歡的某個食堂。

祁一桐已經?很久沒有過需要?排隊打飯的體驗了,下課的學生們鬧哄哄的, 又帶着這個年紀特有的朝氣?, 祁一桐站在他們中間?既陌生又感慨。

吃飯的時候還有個小插曲,祁一桐長得嫩, 被不知道?哪個院的學弟認作了學妹,上前搭讪。

胡棠先樂了,“你怎麽?知道?她是學妹呢?”

男生有些?吃驚地?撓頭:“我都研二了, 應該比你們大吧。”

兩人掐指一算,對方還真比祁一桐大一點兒,當得這個“學長”。

祁一桐歉意笑笑, “不好意思啊, 我已經?畢業了, 是回來參加校慶的。”

男生也不氣?餒,“那也能認識一下不是?”

最後還是胡棠忍笑,無視祁一桐瞪大的雙眼,用一句“她有男朋友,馬上就過來”把人給勸退了。

“你瞎說什麽??”男孩走?後,祁一桐拍了胡棠兩下。

“借楊暹老師一用咯”,後者絲毫沒有愧疚的意思, 邊吃邊說:“我現在想明?白了, 就算他跟溫苓宜有過一段,那也是過去?了, 只要?他現在還單着,你就有機會,我看他也不是對你完全沒意思,這不是還說要?來看你講座麽??”

“那是他正好在隔壁戲劇學院編舞,有空過來轉轉。”

祁一桐聲音平平,惹得胡棠擡眼,但?她神色也平淡一片,叫人猜不出怎麽?想的。

兩人吃完飯慢悠悠地?往傳媒院走?,這一片祁一桐上學時不常來,更沒進過教學樓裏面,看裝潢倒是比她們院還新一些?。

接待她倆的正好是胡棠當年的專業課老師,三人在辦公室裏又坐了好一會兒,期間?老師一直變着花樣誇祁一桐,直言院裏不少學生都知道?有她這麽?個同校不同院的學姐,讓祁一桐回到母校就像回到家?,盡管放寬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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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一桐其實有別的話想問,到了嘴邊又不知如何?開口,索性這位老師已經?拉着胡棠憶起往昔,便不再提。

差不多下午兩點的時候,祁一桐跟着另一位老師去?準備講座事宜。

講座地?點在教學樓一層的大展廳,受邀的多位攝影師都在這裏彙合寒暄着,其中年輕之輩除了祁一桐僅一男一女兩人,見祁一桐來了,跟她打着招呼。

這二人與祁一桐算不上多熟絡,不過是曾在攝影峰會上有過點頭之交,但?是現在放眼整個展廳,年長者自持資歷對坐而談,年輕之流也有自己的性格,不願刻意攀談,不自覺間?便劃出了陣營。

祁一桐自知大概不怎麽?讨這幾位老學究的歡心,只是向他們禮節性地?颔首示意,沒有上前。

調試PPT的過程中,祁一桐感到一道?探究的目光,餘光一掃,是一位中年男攝影,名叫覃志國,便是那位公開表示“攝影不該是炫技工具”的知名風光攝影,也是楊暹父親的師弟。

祁一桐直接坦然與其對視,打了對方一個措手不及,方才談笑風生的幾位前輩也看了過來,場上氛圍有些?微妙。

祁一桐其實并不是很在意外界對她的評價,畢竟各人有各人的追求,因此在這暗流湧動之際她只是笑了笑,低頭做自己的事了。

接待的老師也是個有眼色的人,幾句場面話說得頗悅耳,算是暫時救了場。

沒過多久,學生慢慢坐滿了展廳,楊暹還沒有影子,祁一桐發消息問他,他只說被事情絆住了腳,可能要?晚些?。

祁一桐回他不急,她在這群人裏資歷最淺,因此也被排在了最後一個,預估了一下自己的上臺時間?發給楊暹,若是趕不來也不要?緊。

說是這麽?說,她還是期待他不要?錯過,畢竟這種她坐在臺上的機會不多。

楊暹确實不會讓人失望,趕在她上臺前姍姍來遲。

他進來的第一眼祁一桐就發現了,盤靓條順,在人群裏顯眼得很。

兩人對上眼,楊暹點頭示意,随意在人群中找了個空位便站定,目光平靜地?追随着她,哪怕還沒有輪到她演講。

因為他的到來,祁一桐莫名地?安定下來,之後的演講也沒什麽?岔子,語言風趣,控場大方,引得臺下學生們發出陣陣笑聲。

之後便是提問環節,不得不說母校學子的問題還是很有水平的,臺上臺下幾番交流下來,連祁一桐也有些?收獲。

聽着聽着話筒傳到一個打扮時髦的紅發女生手裏,對方指名要?請教祁一桐:“想問問學姐,怎麽?看待過度後期?”

幾乎在聽到問題的瞬間?,祁一桐眉心就微微皺起,又飛快地?松開。

提問本身?沒有問題,只是當對象是祁一桐時,就變得有些?辛辣。

坐在臺下的胡棠也品出點不對勁來,祁一桐在攝影圈走?的是鬼馬路線,加上沒有創作瓶頸期,很受年輕人喜愛,早就有大把眼紅的人盯着想拉她下馬。

這個女生看起來是母校的學生,問的問題卻暗藏火藥,到底是巧合,還是來者不善?

她又看看不遠處站着的楊暹,對方正垂着眼打量紅發女生,神色冷淡,胡棠認為他也覺察出了什麽?。

與此同時,不少聰明?人都在偷瞄覃志國,那股暗流再度浮出水面。

祁一桐不認為這個紅發女生和覃志國有什麽?關系,他對自己有微詞是真,卻不至于當衆給她難堪,只不過——

看他此刻一副興味的樣子,分?明?是樂見其成的。

幾乎所有人,都在等着看她要?怎麽?解決。

楊暹歪頭看了看臺上的覃志國,認出是他父親的朋友,眼中劃過一抹不悅,這個時候,祁一桐動了。

她握着話筒,略一斟酌,答道?:“我認為要?看你對攝影的态度,你的影像是用來記錄的,還是用來創造的?如果攝影是一種創作手段,那麽?不管是前期還是後期,都是服務于你想表達的主題和內容。”

頓了頓,她舉例:“以現在的技術手段完全可以把一張照片修得像一幅畫,如果你說這種似畫非畫的東西?喪失了照片的質感,模糊了攝影與繪畫的界限,沒問題,在這個層面上它确實是過度後期。”

“但?是從創作角度出發,它只要?成功的把作品的創作初衷傳遞給了受衆,那我認為它就不算過度。”

紅發女生反駁:“但?是為什麽?一定要?用這樣極端的方式?覃志國老師也說過,攝影不應當是嘩衆取寵的工具不是嗎?”

祁一桐挑挑眼尾,側身?讓出了覃志國的身?影,對方點了他的名,那自然要?給他發言的機會。

覃志國本來正翹着二郎腿看好戲呢,誰知火竟燒到了他身?上,但?是對方既然是他理論的支持者,他當然不能說出自打招牌的話來,忙坐直了身?子接過話筒。

“咳,這個嘛,确實不該嘩衆取寵,現有的藝術手段足以滿足大部分?創作者的表達需求,一味的标新立異只會讓創作者失了本心。”

紅發女生得到了大師的支持,顯然士氣?高漲,有些?挑釁地?看向祁一桐,眼神像在說我看你還有什麽?說辭。

收到這樣的眼神,祁一桐只覺得好笑,環顧了一圈臺下的學生們,點點頭:“沒錯,一味的标新立異确實不好,內容為主技術為輔,我從不否認這一點,但?是——”

“我今天不是要?說服任何?人認可過度後期,而是我由衷的期望、盼望一種創作自由的氛圍,當你不欣賞的東西?出現時,可不可以不要?直接否定它存在的價值?你可以不鼓勵,但?是也不要?抹殺,因為只要?有一個人喜歡它肯定它,那它和它的創作者就是有存在意義的。”

她本就長得無害,此時身?上更籠罩着一層堅定的溫柔。

“我們都知道?創作是怎麽?一回事,是一個人把自己扒光了站在人前,叫人們閱他,賞他,以求能得到另一個靈魂的回應,對待一個赤/身?/裸/體的人,我覺得就不要?向他遞刀子了吧。”

或許很多人都沒有意識到對作品過度嚴苛的評判是一把刺向創作者的利劍,而或許更多的不見經?傳的前衛思想就在這“沒有意識到”之間?銷聲匿跡了。

場上鴉雀無聲。

直到“啪啪”兩下掌聲驟響,衆人回望聲音來處,只見一個腋窩夾着課本,頭發花白,眼鏡在鼻梁上架得歪歪斜斜的老頭被人群讓了出來。

這人是誰?每個人都心生疑問。

只有一直望着祁一桐的楊暹注意到自從這個老人出現後,臺上的女孩雙眼撐圓,胸口起伏也變得急促,像是受到了什麽?震動。

楊暹臉色微微凝起,正打算往臺前移動,坐在最後一排的學生認出了老頭。

“這不是……”

楊暹停下腳步,回頭,男生被這個面容冷峻的男人吓了一跳,反應過來之後覺得莫名其妙,和朋友把話說。

“這不是經?管院那個返聘回來的老教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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