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沒有, 就算有,我認為那也是她可?以自己負責的決定。”

楊暹淡淡地看着祁騁,與?之對視的目光古井無波, 讓祁騁有種一圈打到棉花上的感覺。

他頹然坐下, 似哭似笑地打了個酒嗝,“哈, 你們?都?說這孩子長大了, 能自己對自己負責了,但在父母面?前, 孩子哪有這些分別,孩子永遠都?是孩子!”

他喝得迷迷瞪瞪,說了兩句又忘記眼前是誰, 只想随便來個什麽人能明白他的苦心。

“我是她親爹,我能害她嗎?我什麽不是為她着想,玩藝術能一輩子有飯吃?那都?是虛的, 她現在年輕氣盛覺得自己很厲害, 很時?髦, 等年紀再?大一點同齡人都?成?家立業了,她後悔莫及!”

七尺大漢抱着酒瓶啼哭,惹得周圍的人紛紛矚目,竊竊私語。

坐在鬧劇中央的楊暹感到一陣疏離,這個瞬間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坐在這裏,聽一個不感興趣的人說一些他不感興趣的話,僅因為這個看着馬上就要酒精中毒的人是祁一桐的父親。

他心中已經感到不耐煩, 更不打算繼續浪費時?間, 起身結了帳,叮囑服務員撤走所有酒瓶便準備離去, 這時?祁騁不太清醒的醉語傳入他耳。

“是,我是沒有出息,要靠女兒撐起這個家,要不是心疼她這些年,我至于鬧得父女成?仇嗎?那也是我的女兒!我的女兒……”

他似乎沒有意識了,趴在桌上,嘴裏不住呢喃着。

楊暹即将邁出門?店的腳步停了下來,認命地閉了閉眼,服務員看着他臉色靠近了過來,問他是不是認識這個酒醉的客人,能否帶走。

“我們?也不能收留他,我看他喝醉了挺老實的,也不怎麽耍酒瘋,要不您……”服務員瞄了瞄楊暹那輛庫裏南,實在說不出讓他把人搬到車裏的話。

楊暹頭痛地揉着眉心,幾秒後,在服務員的幫助下把祁騁弄上了車。

祁騁到底也是幹過一番事業的人,喝暈了除了說點胡話,沒怎麽折騰,靠着車窗睡過去了。

楊暹伫立在陌生城市的夜風,良久,終于還是撥通了胡棠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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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騁在天未亮的時?候醒來,發現自己躺在一輛車的後座上。

身前的駕駛座上坐了一個男人,單手架在半開的車窗上,黑暗裏只能依稀看到一點火星,祁騁眯着眼睛看了半天,意識到那是一根點燃的煙。

男人只點着,偶爾吸一兩口,模糊的輪廓在夜裏泛着苦楚。

祁騁不知自己怎麽從這看都?看不太清的一幕裏品出的苦意,興許是他喝了太多酒,嘴裏太苦了,看什麽都?苦。

他還記得一點昨天的事,知道?前面?坐着的這個人是自己女兒的男友,慢慢扶着頭坐起來,四肢酸疼,頭腦發脹,過量飲酒的後果一下子返了上來,他狠狠甩了幾下頭,認出窗外熟悉的樓棟。

他們?正在老太太家樓下。

楊暹聽到聲?音,側目回望,眼中沒有絲毫迷離,像是一宿沒合眼。

被一個看不順眼的後輩瞧見自己這般落拓的樣子,祁騁非常難堪,前面?适時?地遞來一瓶水,他接過,語義模糊說了聲?多謝。

楊暹垂着眼點了點頭,沒有言語。

說起來兩人還沒正式介紹過,車裏流淌着尴尬,祁騁坐不住,又道?了句多謝就準備下車,被楊暹叫住。

“你看過祁一桐的作品嗎?”

“什麽?”

“她傾注心血創作的那些攝影作品,你上網看過嗎?”

祁騁明白他要說什麽,眉頭下意識就聚了起來。

楊暹低頭,“我無意插手你們?的家事。”

事實上他真的不關心祁騁怎麽想,做到這裏已是有悖他的原則。

“只是,在評判她能不能一輩子靠攝影安身立命前,至少應該了解她到底在做些什麽。”

楊暹将手機遞給他,上面?是祁一桐的主頁,作品相冊裏齊齊碼着

數以萬計的絢爛圖片,縮略圖都?刷不到底,那是祁一桐的創作王國?。

祁騁顫着手在屏幕上滑動着,瞳孔裏不斷倒映出他從未見過的女兒的精神世界,于此同時?楊暹平淡客觀地在一旁解說。

“她單是微博粉絲數量就超過五百萬,粉絲粘性?和活躍度超過部分小明星,這意味着只要她想她完全可?以靠做博主接廣告賺錢。她的商業合作市場報價在業內也居前列,随着她能力的提升這個價格只會更高,所以這一點你大可?放心,你的女兒吃的不是青春飯。”

“她喜歡人像攝影,尤其擅長創意人像,她的攝影風格如今在國?內找不到替代者?,被很多人效仿學習,是少有的商業和藝術價值都?很高的攝影師,這些只要你上網搜一搜都?可?以找得到。”

“她才華橫溢,在此道?上可?以走得更遠。”

他說的夠多了,且這些本不該出自他這個外人之口,他将視線落在車窗外黑乎乎的樹叢裏,不再?開口。

祁騁看完作品又看評價,語氣複雜地重?複着楊暹的話:“有很多人認可?我女兒。”

“是。”

“她往後會有更好的發展。”

“是。”

祁騁不說話了,扭過頭用手糊了把臉,平靜了片刻,把手機還給楊暹,“你跟我說這些,不怕我記你一筆,往後不同意你們?在一起?”

楊暹笑了笑,祁騁這才發現女兒這個男朋友長得太過惹眼,登時?又有些不滿意,又聞他回:“我們?在一起是我們?的事。”

祁騁鼻子裏哼了一聲?,笑這小子輕狂:“你爸媽問起你也這麽說?”

楊暹又回:“是。”

祁騁搖搖頭,顯然不信,但楊暹種種舉動到底還是博得了他些許好感,于是他沉吟:“你說的話,我會考慮考慮,但是昨晚的事我希望你爛在心裏。”

楊暹不可?置否。

祁騁這才下車去,剛開車門?就看到駕駛座外面?一地火星未泯的煙頭,老臉一黑:煙瘾這麽大,扣10分!

等到走到樓道?裏,看着遠去的車标識,臉色更深:開這麽貴的車,肯定又是個花父母錢的富二?代,扣20!

祁一桐發現,自邬麗芬對着祁騁痛罵一場後,家裏陷入了奇怪的氛圍。

祁騁默默地守完靈後,在某天清晨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家裏,絕口不提那天的不快,也不再?觸祁一桐的黴頭,小心翼翼,頗有點讨好母女倆的意思。

而邬麗芬對他的種種作為視若無睹,煮飯不煮他的份,進了屋就鎖房門?,全然一副愛過不過的态度,祁騁只能睡在客房,并且據祁一桐觀察夫妻倆還将持續這樣的狀态很長一段時?間。

總而言之,暴雨過後,祁一桐反倒過了個舒心的年,除了短暫的楊暹分開了以外可?謂無一不美。

楊暹在蘇市呆了幾天後就回了滬市。

他母親前兩年升到國?外的分公司做負責人後,父親也長居國?外了,每年為了回哪兒過年操碎了心,前年是在楊暹外婆家過的,去年回了蒼市看望爺爺,今年決定一切從簡,就一家三?口在滬市過過得了。

祁一桐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人都?要燒沒了:“那那那,我我我,客房的東西……”

楊暹家現在可?是有大半她的痕跡,她的拖鞋牙刷水杯衣服化妝品,連帶着她的貓,這些要怎麽處理??

楊暹好笑,“他們?不住我那兒。”

“那也不成?啊,總不可?能不進你的房子吧?”

楊暹在電話裏狀似沉思,被祁一桐吊着嗓子催促:“別想了!快都?收到我箱子裏去!”

楊暹裝模作樣:“可?是你的箱子裝不完吶。”

“裝不完就扔了!等我回去再?買!”她不想還沒見面?就被楊暹父母打上“輕浮”的标簽啊!

她急得跳腳,楊暹嗤的一聲?,爽朗笑聲?順着聽筒傳出來,不逗她了,“我爸媽知道?你,也知道?你搬過來了,沒事的。”

祁一桐打了個激靈:“什麽時?候的事?我怎麽不知道?。”

“不記得了,有天打電話的時?候提了一嘴。”

“那他們?什麽反應?有沒有說什麽?或者?覺得不太好?”

祁一桐恨不得鑽到電話那頭拽住楊暹的領子,把想知道?的事情一骨碌全都?倒出來,可?是壞人楊暹就是要擠牙膏。

“需要有什麽反應,這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嗎?”

祁一桐被他哽了一下,酸溜溜地回:“哦!是!楊暹老師魅力無窮,女朋友一個接一個,貴父母都?已經習以為常,倒是我大驚小怪了。”

楊暹一聽她這種語氣就頭疼,從以前開始陰陽怪氣就很有一手,他耐着性?子努力回憶:“嗯……我爸确實沒什麽反應,我媽挺高興的,還想見你一面?。”

“嘶——”祁一桐倒吸一口冷氣,小聲?自語:“幸虧我回家了。”

“怎麽?不願意?”

“呃,太快了吧?我還沒準備好……”

楊暹不理?解,這又不是什麽需要做心理?建設的事情,他爸媽對她的看法并不會影響到他們?在一起這件事,所以“見一面?”真的就只是見一面?而已。

然而對祁一桐來說,她和楊暹确認關系就有些突然,在一起也沒有多久,遠沒有到可?以見家長這個環節,讓他見到祁騁和邬麗芬都?全然是意外一場,她打算等跟楊暹關系再?穩固一些再?談這些事。

可?惜她想是想得很好,抵不過楊暹的媽媽太過不按常理?出牌,就在祁一桐毫無準備的時?候,她媽和楊暹媽就先?打了個照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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