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天氣越來越熱,萬元忙活一整天,晚上回到租房,必須洗個澡才能安心睡覺,這些日子,回回都是洗完澡,才見金民從外邊回來。

原本以為金民無所事事幾天,就會主動要求跟自己再回岑煙容那兒,沒想到這次他挺有骨氣,說啥都沒找過自己。

每每萬元問起他在外面做啥,他都是打哈哈,說跟萬元一樣,也是找些零散的工作,萬元也放下臉面主動求和,求和倒是沒問題,但是金民依舊不肯跟自己一起。

這天傍晚,萬元提前回家,天還沒完全黑,街邊的路燈已經亮起,走到租房樓下,他們房間的窗戶是亮着的,到家一看,金民居然比他先回來。

“元哥!”周金民正擺弄着桌上的飯菜,他們統共就三個碗,兩個空碗吃飯,一個碗裝着湯,剩下的菜都是口袋裝着的,旁邊還放了瓶酒。

金民招呼萬元坐下,臉上是許久不見的和顏悅色,“等你吃飯。”

萬元被這架勢給吓唬住了,這一桌子怎麽都得花點錢吧,他們哪兒這麽奢侈過,逢年過節都不見得有這麽豐盛。

“你怎麽買這麽多?”

金民有些得意,“掙錢了呗,先前吃的都是饅頭鹹菜,這回好好犒勞犒勞自己,還有酒,給你來點。”

酒瓶一開,酒香迅速蔓延整個屋子,金民倒好酒将碗推到了萬元面前,“嘗嘗。”

透徹的酒水在鎢絲燈泡的照射下反射出粼粼波光,萬元莫名覺得有點失望,他不是不希望金民能有出息,只是感覺弟弟和自己漸行漸遠,是一種難以言狀的挫敗感。

“怎麽?你不替我高興啊?”金民見萬元沒喝,故意刺激他。

萬元抿着嘴唇,手扶住裝着酒的碗,碗到了嘴邊,他又放下了,“你還沒跟我說你到底幹啥了,神神秘秘的。”

說是跟自己幹一樣的活,萬元是不信的,他清楚下苦力的行情,工錢度日沒問題,但絕對禁不起金民這樣大魚大肉的。

“都說了給人搬貨,咋了?你不信啊?我那老板大方。”

大不大方萬元不知道,他只知道金民沒說實話,“好吧,你好好幹,腳踏實地。”

Advertisement

酒也沒喝,菜也沒吃,萬元拿上了衣服去外邊沖澡去了,回來的時候,桌上的酒菜沒有吃完,金民已經在床上躺下睡着了。

和金民的相處雖然不太融洽,但是忙碌的工作充實了生活,每天等待着許缙雲的回信也充滿了盼頭。

萬元信的內容多以流水賬居多,岑煙容的燈具店,縣城裏的夜市,只敢遠觀不敢進入的商場,樓下發廊的女人。

這種分享确實能上瘾,能讓人牽腸挂肚,恨不得下一秒就等到對方的回複,但不是所有的內容,都是許缙雲願意看到的,比如,萬元偶爾會跟他聊起城裏的女人。

不同的女人,不只是發廊女,還有燈具店的老板,又或者是偶遇的同鄉,哪怕萬元只是提了一嘴,都足以讓許缙雲吃味。

許缙雲恨不得将手裏的信紙撕個粉碎,可一想到是萬元寄來的,他只能惡狠狠地将信紙疊好,連通信封夾到書本裏。

萬元哪兒知道自己的不安呢?如果可以,他恨不得牢牢将萬元綁在身邊。

這天跟往常一樣,萬元一早去郵局寄信,估摸着時間差不多了,便往燈具店趕。

金民不來後,岑煙容又找了兩個年紀稍大點兒的人來搬貨,那兩人已經忙活起來,萬元正想加入他們的隊伍,聽到岑煙容正火冒三丈地在櫃臺裏打電話。

“大姐你搞什麽啊?我都說了你急着用錢,我借你就是,你留一堆貨給我幹嘛?我哪兒有空去管啊?你為了個男人要死要活的,你有沒有點出息?他都不要你了,你還厚着臉皮找上門,就你這麽掉價的,我要是個男人我都看不上你!”

萬元跟另外兩位面面相觑,很有默契地沒有出聲,繼續幹自己的事情。

對方似乎沒被岑煙容罵醒,岑煙容火氣更大了,“我出錢弄那個服裝店,可是為了陪你!你他媽能不能別滿腦子都男人!你……喂!”

岑煙容還沒罵完,對方已經挂了她的電話,氣得她七竅生煙,火星子快從眼眶裏燒出來了。

貨不多搬得很快,結錢的時候那兩個大哥不敢上前,還是萬元幫忙要的,本以為結了今天工錢能早點走,可岑煙容壓着火氣把萬元叫住了。

“萬元,你等會兒,你陪我去下面看看。”

岑煙容抄起鑰匙,拉下卷簾門,疾步朝前走去,萬元只能趕緊跟上。

這個批發市場面積很大,裏頭什麽都賣,劃分了片兒區,就岑煙容現在走的這個方向就是服裝城的方向。

今天是周末,買東西的,進貨的都多,每個店門的客源都是絡繹不絕的,客流量這麽大的周末,臨街一間位置不錯的店鋪居然關着門。

岑煙容徑直走到那家店門口,摸出鑰匙,“嘩啦”一聲拉起卷簾門,裏頭的貨掉了一地,有些差點飛到過道上來了。

巨大的聲響很快吸引了行人的注意,有些搞批發的看到挂在貨架上的新貨,立馬就要岑煙容拿下來看看。

岑煙容看着頭都大了,她哪兒做過服裝生意,照她的暴躁脾氣,恨不得放一把火全燒了,好一了百了。

旁邊的人又催得急,這些進貨的跟打仗似的,因為新版貨不多,進貨都講究一個快準狠,生怕被同行給搶先一步。

顧客至上的理念深入岑煙容這個生意人的骨髓裏,她強壓着火氣,指着萬元,“你來。”

萬元也沒幹過,他也是趕鴨子上架,拿起旁邊的晾衣竿,将最上面拿件衣服取了下來。

人家倒是爽快,可萬元和岑煙容都不知道進貨價,而且也不知道有多少庫存。

岑煙容随口說了個價,“就這一件,你要就要,不要我們就關門了。”

就這一件,價格也還适中,那人也沒有多猶豫,收了錢後,岑煙容把萬元招呼進店裏,卷簾門一拉,嘈雜的聲音頓時小了一半。

“萬元,現在有這麽個事情,我朋友現在不做了,把這個爛攤子留給我,你也知道燈具店忙,我根本走不開,再說了,我對服裝行業一竅不通,你幫我賣吧,我只收本錢,能賣多少算你的本事。”

店裏簡直無處下腳,萬元生怕給人衣服踩髒了,還是踮着腳站着,聽到岑煙容的話,他“啊”了一聲,慌忙道:“我也沒賣過衣服啊……”

“我現在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其他人,房租也交着,庫存也占着,你就當我幫我一個忙,等我找到人了,再來替你。”

店裏都是女人的服裝,大男人賣女裝,會不會被人說流氓啊。

“你還沒結婚吧,怎麽都得趁現在攢點兒老婆本,你看你現在,幹的都是體力活,只能說混個溫飽,其實做買賣都大同小異,有張嘴就行,這行也吃香,你要做得好,回頭你自己能當老板。”

當老板确實吸引人,誰聽了不心動?萬元四下看了一圈,真要全賣出去,确實能賺不少錢。

岑煙容也不想強人所難,“你考慮一下,你要不想做,我也不勉強……”

“行,我試試。”

岑煙容點了點頭,扒開面前的貨,走到裏面,從小櫃子裏翻出一本賬本,“我記得你認得一點字的哦,這是賬本,進貨價在這上面,你得花一天工夫把進貨價和衣服對上號,每一樣定多少的價,那就是你決定了。”

“座機在這兒,我店裏的號碼你也有,有什麽事打給我。”岑煙容一把掀開堆積如山的包裝袋,在最下面就是座機,他又從鑰匙扣上拆下這間鋪子的鑰匙,“鑰匙你拿着,我要回店裏了。”

卷簾門“呼啦”一聲拉開,随後又被關上,留下萬元捧着沉甸甸的賬本杵在原地,他腦子一片空白,有點沒有反應過來,随手翻動了一下賬本,裏頭密密麻麻的字像是在跳舞,這一刻,他有點慶幸認識了幾個字。

回過神後,萬元面對着店裏服裝毫無頭緒,只能先給自己騰出落腳的地方,将賬本放到櫃子上,仔細辨認上面寫的啥。

除了有進貨價,還有一些他不認得的符號,以及供貨商的電話和地址,他随手取下挂在一旁的衣服,吊牌上的編號順序跟賬本上的不一樣,但符號是這幾個沒錯。

萬元從櫃子裏找出筆,又滿屋子找跟賬本上一樣的符號,找到對應上的衣服,趕緊在包裝上寫下了進貨價,店裏雖然亂,但是一個款式的衣服幾乎是放在一起的,大大減少了自己的工作量。

忙了一整天,萬元好不容易将價格都整理了出來,原本散落一地的衣服,也都整整齊齊地碼在了一起,店裏也總算有個樣。

萬元反複起身蹲下,現在腰酸背痛的,他稍微活動了一下,透過卷簾門上端的镂空,能看到天空灰蒙蒙的,天色不早了,自己得去給岑煙容回個信。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