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批發市場一到下午人流量驟減,岑煙容原想着萬元要是有什麽不懂,或者幹不下去之類的,會給自己打電話,沒想到等了一天都沒等到萬元的電話,再快要關店回家時,萬元找上門來了。

“容姐,還沒走呢。”

岑煙容給萬元倒了杯水,“咋樣?能不能幹啊?”

剛聚精會神地忙着對價,這會兒看到水才覺得嗓子都冒煙兒了,萬元端起水杯一飲而盡,沒想到這腦力活比體力活還消耗體力,萬元這會兒不光覺得渴,還餓得不行。

“今天一天就把價格整理出來了。”

這話的意思就是肯幹呗,岑煙容有點欣慰,自己沒看走眼,萬元是個有出息的。

“你能識字我确實有點意外,你是不知道,原先我招過好幾個搬運工,沒一個識字的,讓他們拿個貨單都拿不明白,你要不識字的話,我還不會讓你做這生意,讀過書?”

萬元笑了笑,倒也不怕岑煙容笑話,“小學都沒上兩天,家裏那個弟弟教的,也認不全,常用的能認識。”

“你那個斷腿的弟弟?”

說起許缙雲,萬元莫名覺得有點驕傲,“對,要不是他腿折了,肯定不會窩在我們那個山溝溝裏,他可是高中生,現在在我們那兒給小學代課呢。”

又是這個弟弟,雖然只是從萬元嘴裏聽說過這個弟弟事情,但是怎麽聽都比周金民要靠譜。

關了店門,岑煙容還叫上萬元吃了個飯,這是萬元來縣城頭一回下館子。

和岑煙容分別後,萬元一個人走在回去的路上,今晚的星星特別多,一看明天就是個好天氣,來縣城這麽久,也是頭一次覺得心裏踏實,他得告訴許缙雲,等下回給許缙雲寫信,他一定要跟許缙雲好好講講。

走到租房樓下,對面發廊門關着的,萬元又擡頭看向他們屋子的窗戶,黑漆漆的,像是沒有人。

萬元在想,要不再好好勸勸金民,再跟岑煙容說說,讓金民跟自己一起。

剛走到家門口,萬元還沒來得開門,隐約聽到了女人的聲音,暧昧的呻吟時高時低,像是從他們屋子裏傳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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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元腦子嗡的一下,直接開門就進去了,呻吟聲戛然而止,女人倒是鎮定,攏了攏頭發,将自己的身體擋在了金民身後。

金民一個大男人被吓得不輕,呼哧帶喘的,瞪大了眼睛看着門口的萬元,“哥……”

萬元認得這女人,是樓下的發廊女,難怪今天沒開門,合着是做外帶呢,他順手關上門,環視了屋子一圈,硬是沒找到個趁手的工具,抄起捆行李的繩子,對折了兩次長短剛好,朝着空中猛地揮了兩下,空氣被抽得呼呼作響。

這架勢是要打人啊,女人哪能坐得住,扒着金民的胳膊,“他是你什麽人?他要打人啊!”

金民趕忙從床上跳了下來,擋在了萬元跟前,“哥……哥……”

“你以為我打她?”萬元猛地揮開金民的手,“我想揍的是你!”

繩子末端掃過金民的手背,手背上迅速出現了一道紅痕,金民疼得捂住了手,當着女人的面,覺得自己丢臉丢大法了。

“幹啥啊!”

女人見狀,抓起衣裳套在身上,飛快從屋子裏跑了出來。

萬元也懶得去攆那女的,“你說我幹啥?你在幹啥?你說你在找別的活幹,就是那女的幹到床上了是嗎?你知道她是做啥的嗎?你腦子進了水?”

這話刺激到了金民,“我知道。”

“你知道還幹這種事!”

“我跟去她店裏的那些人不一樣,我就是喜歡她。”

金民不服,萬元憑啥管他,又不是自己的親哥,就算是親哥,這種事情也管不着。

萬元險些被金民氣憋過去,“是不一樣,人家去店裏,你把人帶回家來了!”

“她不是你想的那種人,她要是被逼的,你以為她想做那種生意嗎?我想愛你改幫他,你根本不懂。”金民覺着他跟萬元解釋不清楚,萬元也沒喜歡過哪個姑娘,他沒法跟自己感同身受,“我的事你別管了。”

萬元瞪大了眼睛,“你是我帶出來的,你讓我別管了?你啥意思?活不跟我一塊兒幹了,現在還打算從這屋子裏搬出去?回頭你娘找我要人,我怎麽跟她交代?”

他心裏哪兒還有家裏人,外頭的花花世界,簡直讓他眼花缭亂,心裏想的都是錢啊,女人啊,他哪兒還記得家裏的爛攤子。

一提到家裏,金民心慌,他色厲內荏道:“用不着你管。”說完,便拿起衣服,繞過萬元出了門。

郵差知道許缙雲腿腳不方便,每天放學回家來,都會在院門口等自己,他都優先派送許缙雲的信件。

“許老師,您的信。”

“有勞。”

拆開信後,許缙雲能聞到一股淡淡的栀子花,他将信封撐開,只有信紙,沒有栀子花。

信上這樣寫道,“栀子花收到了,香噴噴的,總覺得是你身上的味道,特意用信紙壓着幹花一晚上,哪有給男人送花的”。

信裏依舊有一些無關緊要的人,萬元提到了金民,說是跟金民鬧了一些矛盾。

許缙雲猛然發現,他不光吃女人的醋,連男人的醋他也會吃,萬元身邊的人太多太多了,偏偏自己離他還這麽遠。

他不自覺地撫上那朵有些泛黃的栀子花,他甚至會嫉妒這朵花,因為這朵花至少被萬元觸碰過,它是幸運的。

這晚,許缙雲做夢了,夢裏,萬元的手指明明沿着花瓣的邊緣撫摸,可許缙雲覺得那只手游走在自己的身上。

“這味兒真好聞。”

他很恍惚,他不知道夢裏的萬元到底是說的花,還是說的他。

醒來時天還沒亮,許缙雲低頭看向微微隆起的褲裆,起初,自己對萬元産生這種反應,內心多少是有一點羞愧的,可日子一久,這種愧疚之情逐漸被思念和占有欲取而代之。

許缙雲靠在床頭,手伸進了褲子裏,輕聲呼喊着萬元的名字,“萬元……”

金民的事情着實讓萬元很窩火,可萬元沒多餘的時間生氣,那服裝店的事情很快霸占了他所有的時間。

批發市場不管是不是周末客人都很多,節假日尤其多,店門一打開,旁邊的同行已經扯着嗓子叫賣,萬元哪兒幹過這種事情,他拉不下來臉。

好不容易等來一個客人,他也不知道怎麽招呼人家,等着人家開口問他價格,這他倒是記得熟,脫口而出,只是一到砍價環節,他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只要人家還價,他都不好意思拒絕。

那人見萬元一臉複雜,忽然就失去了興趣,轉身走到了隔壁店去了。

走了走了,幸好走了,自己是松了口氣,可一兩個小時過去,隔壁都賣了好些衣服,自己連張都沒開到。

眼看着要到中午吃飯的時候,來了兩個學生模樣的小姑娘,人小姑娘也不會降價,求着萬元稍稍便宜一點。

萬元一算成本,還有賺的,趕緊答應了下來,裝袋給錢,果然,這做學生的生意,比做社會人的生意容易。

只要店門口站了人,很快就會吸引其他顧客,哪怕只是駐足觀看幾秒鐘,萬元門前立馬就熱鬧起來了。

有人買一件想自己穿,有人想批發做生意,一口一個老板,吵得萬元頭昏腦漲,偏偏這種感覺又很享受。

忙了一中午,萬元連飯都沒來得及吃上一口,等客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他腰上的腰包也塞得滿滿當當,雖然不是自己的錢,但是也算是讓他過了一回幹瘾。

萬元趕緊在盒飯攤上叫了碗盒飯,他來得晚,飯菜也沒省多少,只能湊合着吃。

飯沒塞兩口,門口又來人了,萬元又累又餓,業務熟練了不少,“随便看看。”

那人沒進店裏,也沒有離開,萬元感覺到了那人的眼神,擡頭一看,是發廊那女的,女人出了發廊穿着收斂了許多,看不出像是做皮肉生意的。

女人也有點意外,明顯沒想到萬元能在這兒做服裝生意,她也挺沉得住氣的,大庭廣衆,女人也不怕萬元像上回一樣動粗,故作鎮定走進店裏轉了一圈。

“那個,拿下來我看看。”女人指着最頂上的裙子,沖萬元吩咐。

萬元端着盒飯沒有馬上動彈,看了女人一陣,才不情不願起身。

女人見他慢吞吞的,譏諷道:“怎麽?你們這兒不做我的生意嗎?”

萬元也不是搞歧視,取下衣服後問道:“金民呢?”

“哪個金民啊?”女人在鏡子面前比劃着,漫不經心地問道,瞧見萬元臉色不太好才改口,“我哪兒知道啊,他又不是小孩,我還能每時每刻看着他嗎?我也有我自己的事情做。”

這就是金民說的不一樣,說的喜歡,他可能不一樣,但在這女人這兒,金民和其他客人沒什麽區別,又或者說,還不如那些有錢的客人。

“你別這種眼神看我,是他纏着我,非說他有什麽生意,等賺了錢就娶我,他能做什麽生意啊?你這個店有他一份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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