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步步攻心(9)

夜間風雪更重,寒風習習,鑽人衣縫。

自溫狐舟來了驿站,宇文謙就閑不下來了。主要是被溫狐舟纏得脫不開身。

若只在鳳汐眠面前,宇文謙還能持着一副謙謙公子的溫雅。但經溫狐舟左一句右一句地擡杠,饒是宇文謙脾性再好,終究還是忍不住窮其墨水與之對峙。

反倒是鳳汐眠得了空閑,獨自喝了幾口小酒後便回了房間。

許是酒精的作用,鳳汐眠躺下沒多久就能睡着。只是沒過多久就被樓下傳來的聲音吵醒了。

入住驿站前,老板曾說這裏的最後一間客房已經給了他們,然現在溫狐舟突然過來橫插一足,他必定又要和宇文謙一番搶奪。

鳳汐眠無奈。

此番行動勢要低調,可眼下跟着的這兩個人都不是低調的人,尤其溫狐舟那身紅色長袍,生怕別人看不出他有多妖魅似的。

“你們鬧夠了沒有。”鳳汐眠不知什麽時候出現在樓梯口,正輕步走下來。

本還在大打出手的二人聽到聲音,倏地抽手進袖,分站數米遠。

跟躲瘟神似的。

樓下的燭火尤為昏暗,鳳汐眠看不清他們二人的臉色,只當他們的沉默便是把她的話聽進去了,“打夠了就回去休息。”

話音剛剛落下,二樓一間客房的門突然被人從裏面撞開,伴随一聲吃痛的叫罵,灰層在半空中飄揚。

宇文謙胸口被溫狐舟踹了一腳,人從走廊上直接往下跌,也還好他的輕功不錯,墜下來之前已經運氣掌控住身體,落地的時候也就踉跄幾步就能站穩。

“溫狐舟,你丫搶了老子的被子,又霸占老子的床,現在還好意思踹我,你真當我沒脾氣了?”宇文謙憤怒的聲音響徹整個樓道間。

“是你自己沒本事,怪得了誰?”溫狐舟優雅地走出來,居高臨下地望着他,嘴角挂着能氣死人的笑,“你若有本事,那就使出來啊,耍嘴皮子誰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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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夠了。非要弄得人盡皆知你們才肯罷休嗎?”鳳汐眠冷淡地打斷他們。

果然,經他們這一鬧,已經有客人開門投訴。幾個小二被老板吆喝着從暖被裏爬出來一一安撫他們的情緒,好一陣子他們的抱怨才肯停歇。

這也難怪,途徑這個驿站之人大多是為了趕路,他們白天在雪地裏奔波了這麽久,晚上好不容易找到安歇之處卻被這般打擾,心情能好?

若非外面是風雪之地,老板真真是想直接把溫狐舟和宇文謙二人給轟出去。便是鳳汐眠上去好言勸了幾句,老板方願松口留他們一宿。

鳳汐眠從老板那裏出來,一樓已經新添了幾根蠟燭。燭光還算明亮。

這一明亮,鳳汐眠站在那裏就不願靠近了。

“不是你站那麽遠做什麽?這你應該認識的才對啊?”溫狐舟笑得賊壞,下巴朝着一位戴面具的男子揚道,“我哥,溫狐罂。”

溫狐罂……鳳汐眠還真是第一次知道這個名字。

不過,讓她卻步的不是他。而是離他們最遠的那位。雖然他也戴着面具,但她還是能認出來,那是皇甫釋離。

宇文謙也認出來了,正一副置身事外地看戲。可惜沒有酒。

溫狐舟也不可能認不出來,這火苗就是他點燃的,就唯恐天下不亂。

這個場面有點兒複雜,鳳汐眠不想面對,私下裏斟酌一番,覺着既然他們都不以真面目示人,那她也沒必要做出認識他們的舉動來。

所以鳳汐眠幹脆誰也沒理會,徑直走回自己的房間。

意料之中,她前腳剛進門,皇甫釋離後腳就跟來了。

“假裝不認識我?”皇甫釋離不客氣地霸占她的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鳳汐眠微笑,回道:“我不認識這個面具。”

“那另一副面具,你就認識了?”

鳳汐眠:“……”

“所以你們早就見過?”皇甫釋離看着她,眼底在笑。

不過這個笑很危險。

“這怪不得我。”鳳汐眠理直氣壯地答,“是你們離王府的守衛不嚴。”人家出入自如,她還能管住他的腳?

皇甫釋離好看的眉頭輕挑,“你們?”說完已經收住笑容。

鳳汐眠輕微一怔,走到對面的長椅上坐下,又道:“他找過來的時候,還不是‘我們’。”

對面的男子若無其事地撥弄拇指的扳指,“這麽說,還是為夫動作太慢了?”

鳳汐眠看着他,沒說話。

須臾,皇甫釋離拍了拍他旁邊的位置,“過來。”

鳳汐眠沒動。

“是要我走過去陪你?”皇甫釋離說,已經站起來就要往這邊走。

鳳汐眠順着他的起身緩緩擡頭,在他真要在她旁邊坐下時倏地起身逃回床榻,“我累了。睡覺。”然後躺下。

蓋了被子後,她又往牆壁裏鑽了鑽,直到不能再靠前了才肯罷休。

後面的皇甫釋離低低笑出聲來,低沉又好聽。鳳汐眠覺着耳朵有點癢,又把被子往上提。

“眠眠這是在邀請我?”皇甫釋離已經在床榻外邊坐下,聲音裏的笑意更深。

前幾日還只是眠兒的,怎麽今日又成眠眠了?

鳳汐眠咬了咬嘴唇,頭慢慢地往被窩裏塞。

後面皇甫釋離拍了拍她的肩膀,見她沒反應,又笑了笑,故意拉她的被子,“眠眠這是害羞了?”

“……”鳳汐眠忍無可忍,在他不備之際,突然從底下抽手把被子拉回來。

然下一瞬,她就後悔了。

原本她也就這麽一拉,不過是不想讓皇甫釋離的小心思輕易得逞。豈料她這一拉,直接把人拉床上去了。

此時皇甫釋離正摔在她肩上,哪怕隔着一層厚厚的被子,她也能感受得到他胸口跳動的脈搏,還有他呼出來的混熱氣息。

鳳汐眠驚得扯着被子坐起來。可她還未坐穩就被他的大手又拉了下去,這回直接倒在某人的胸膛裏。

“這麽着急就要來投懷送抱?”皇甫釋離半摟着她,鉗制住她的手的同時習慣性地蹂躏她的細指,繼續戲谑道,“幾日不見,眠眠倒是開明了不少。”

“王爺。”鳳汐眠氣惱。幾番掙紮都無濟于事,最後是用胳膊撞他的腹部,她才得以逃離魔掌。

方才她也沒用多大的力,還以為要多撞幾下才能成功脫逃,未想就那一下也能叫他松手。而且,方才好像聽到他低低的悶哼一聲。

皇甫釋離躺在那裏不動,也沒有繼續朝她伸開爪子,這與他尋常霸道的性子很不吻合。

“王爺……”鳳汐眠用腳趾頭碰他一下,“王爺?”

不對勁。

房間點着蠟燭,但光線太暗,又有簾帳擋住大部分的光,鳳汐眠根本看不清皇甫釋離的神情。緊張之下已經摸過去想要查看他的情況。

結果鳳汐眠剛剛湊近,皇甫釋離突然睜開眼睛,嘴唇挂着淺笑,直接摟住她的後腰将她禁锢在懷。

“原來眠眠這麽擔心為夫。”嘴角笑容更深。

鳳汐眠蹙眉,“你真的沒事?”

“有事。”皇甫釋離漫不經心地說,“不過只要有你在,就沒事。”

“……”鳳汐眠瞪他,又要掙脫出來。

“別動。”皇甫釋離改用雙手抱住她,語氣有些輕,“再動,就真的有事了。”

鳳汐眠果然安靜了一小會。

只是她這樣趴在他身上也不是個事。他們現在的姿勢,別提有多暧昧。

以前他們也非沒同床共枕過,只是那時候鳳汐眠還在睡夢中,醒了之後立馬就把人推開了。如今兩人都還清醒着……哪怕他們确認了關系,鳳汐眠還是決定不習慣。

“确實不早了。”皇甫釋離居然在她動手前就松開了她,“睡吧。”

就這樣,鳳汐眠睡在裏面,皇甫釋離睡在外面,兩人共用一張被子。

但鳳汐眠睡得并不踏實。

今日皇甫釋離太反常了。若換作平時,他肯定要占她一些便宜才肯罷休,現在他真的安分,倒顯得有貓膩。

“王爺?”

“嗯。”

聽這聲音,還是平穩有力的。

鳳汐眠就放心了。

但她實在沒有睡意。尤其身邊還躺着這麽一個大活人。

“王爺跟過來,是為了什麽?”

過了一會,才聽到皇甫釋離回答,“想你。”

鳳汐眠動了動嘴唇,心情複雜。

“你不怪我,沒和你辭別?”她還以為他過來後會質問她的。

“僅此一次。”

鳳汐眠笑,“絕無下次。”

安靜了一會,鳳汐眠又問,“溫狐罂的事,我之前并不知道他。”她在猶豫要不要把她已經得到月珠的事情告訴他。

這次皇甫釋離沒有回話。

鳳汐眠側頭看他一眼,道,“無憂他,可還好?”

“不必理會他。”默了一會,他又補充道,“過段時間他會自己想明白的。”

鳳汐眠點頭,“他和溫狐罂的關系……”

“我知道。”

“你知道?”這讓鳳汐眠很意外,但似乎又是情理之中,“無憂他,是不是烈如傾的孩子?”

對方沉默。

鳳汐眠也沉默了。

不知為何,她突然很想知道從皇甫釋離口中提及的烈如傾是什麽樣子的。

“王爺,你真的喜歡我嗎?”鳳汐眠平淡地将這個藏在心底很久的問題問出來,“還是,你只是在我身上看到了她的影子?”

皇甫釋離依舊沒有說話。

“皇甫釋離,我不會做任何人的替代品。”雲淡風輕的語氣裏夾着某種堅決,鳳汐眠一字一句地說,“我不知道你和她有過怎樣的過去,我也不會強求你忘了她。但在你分清我和她之前,我希望你能重新考慮我們的關系。”

她已經被最親近的父皇抛棄過一次,不想再經歷第二次。

然而這次,皇甫釋離還是沒有出聲。

鳳汐眠無聲嘆氣,轉身背對他睡覺。

過了一會,鳳汐眠突然坐起來。

皇甫釋離依舊沒動。

她一下子就明白過來了。掀開被子,她的手碰到了他的額頭,不熱,但上面都是汗,而且是冷汗。

“王爺?”她晃了他好一會他都沒反應,一時也慌了。

大略檢查他的身體,也沒見什麽傷口。沒有傷口,那便是內傷了。

鳳汐眠急忙穿好衣服,準備去隔壁找綠鞠。來之前備了不少藥,這些藥都在綠鞠手中,她想去碰碰運氣。若是有治療內傷的藥,皇甫釋離應該能撐上一段時間。

只是剛剛打開門,門口站着的人影險些吓了她一跳,“溫狐罂?”

溫狐罂會醫術,而且醫術還不錯。

這是鳳汐眠意想不到的。

有溫狐罂幫忙照看皇甫釋離,鳳汐眠也踏實。一時不去探究之前他們為何大打出手的事情。

她想着,他們之間的重要關聯在于皇甫無憂,而皇甫無憂很有可能是烈如傾的孩子。

現在她一點都不想知道烈如傾的任何事情。

“他內力受損嚴重,應該好好靜養,方才又動用了……”溫狐罂沒說完後面的話。

鳳汐眠也懂。

已經快淩晨了。

送走溫狐罂,鳳汐眠更沒睡意。

皇甫釋離吃了藥正在昏睡,鳳汐眠坐在榻前,靜靜看着男子的睡容,晦澀難分。

她知道皇甫釋離內力受損是因為誰。他待她的确不錯,至少這裏面有真心。

既然是真心,她又何必在乎其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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