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章三十七 淩祥道人(四)
雪峰道人與淩道長兩人交談着,薛元道一點兒插話的意思也沒有。兩人說着說着便沒了興趣,便又轉而看向了二狗。
“薛道長這徒弟看上去也是一代天驕啊。”雪峰道人贊揚道。
薛元道冰冷的面容微動,仿佛有雪霜要從皺着的眉頭落下。
“只是元嬰初期,算不上什麽天驕。”
“薛道長這話可是嘲笑我了。”雪峰道人自嘲地笑了笑,“令徒恐怕今年三百不到,就能有如此成績,可憐我如今已經八百多的高齡,仍沒有摸到門道。若是今年還不能進入元嬰,恐怕我也要随着父親一般隕落了。”
“修道本就不是易事,若是隕落,便聽憑天意罷。”薛元道淡然地說道。
雪峰道人對薛元道這般冷漠的态度實在是耐不住,帶着一絲憤怒地說道:“若是薛道長如我這般,必不會如此雲淡風輕!”
“那也不一定。”二狗為薛元道辯解道,“修道本就逆天而行,師父早已知曉其中艱難,自然也做好任何準備。若是師父如雪峰道人如今境況,恐怕想的只是如何精進,而非成日郁結于未來之事。”
“你可別說大話!”小姑娘聽到二狗為薛元道辯解,便也幫着自己父親說道,“你師父如今能如此淡然地對待我爹爹只是因為他沒遇到,若是哪天他如我爹爹那般,到時候恐怕不一定能如我爹爹這般坦然。”
“你這說法可不對,我師父可坦然了。”
“那是因為他現在沒有落入與我爹爹一樣的境地。”
“那你爹爹為何會落入如此境地?”二狗反問道。
小姑娘愣了愣,随後氣憤地對着二狗吼道:“你為什麽老幫你師父說話!”
二狗被小姑娘問愣了,随後理所應當地答道:“他是我師父啊!你不也幫你父親說話?”
“他只是你師父,又和你沒有血緣關系!”
“可我沒有比我師父更親近的人了啊。”二狗順口答道。
Advertisement
他本就無父無母,在這世上再無親人。薛元道是他唯一的師父,他亦是薛元道唯一的徒弟。若是要算起來,對于二狗而言,真沒有比薛元道更為親近的人了。
而就在二狗說完,雪峰道人和淩道長無意間看了一眼薛元道,竟然發現坐在他們身邊的薛元道的嘴角竟有一絲笑意。那抹笑意一直在薛元道臉上,薛元道似乎沒有打算将它藏起,他對着二狗微微開口道:“好了,二狗,莫再行口舌之争。”
“哦。”二狗聽了薛元道的話,老實閉上了嘴。
在二狗閉上了嘴後,小姑娘也随之閉上了嘴,可她十分不開心地坐在二狗身邊,将頭瞥向另一邊,再也不理睬二狗。
“多謝雪峰道人。”薛元道對着雪峰道人微微行以一禮。
雪峰道人不由得愣住,一時之間想不起來薛元道此舉為何。
“難得雪峰道人不遠千裏從雪靈道趕往天靈道參加晚輩的道主交接,晚輩實感榮幸。”薛元道臉上那一抹笑意未消,說出來的話很是溫和,讓雪峰道人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接話。而薛元道并沒有等雪峰道人接話,自顧自地說了下去,“徒兒年幼,難免頑劣,雪峰道人可千萬不要将小徒的話放在心上。”
薛元道這般客氣,倒讓雪峰道人有些承受不住。
“薛道長只收這一名弟子,看來果然是疼愛有加啊。”雪峰道人領悟到。
薛元道也不否認,只是眼眸的笑意更深,“只此一徒,自然要比別人百倍疼愛些。”
薛元道這般模樣,莫說第一次見到薛元道的雪峰道人驚住了,就連與薛元道相處了幾百年的淩道長都不由得驚愣在原地。
可薛元道并沒有在意他們的态度,只是對着兩人恭敬道:“這次交接,正好小徒亦已步入修道正軌,小徒本無父無母,便想趁着這次交接正式與各道相告。”
薛元道這話一出,淩道長和雪峰道人更是震驚。
道主的交接是所有道中的大事,能在交接時陪伴在下一任道主身邊的大致都是這位道主最為親近的徒弟。當年淩越道人交接,便是帶着薛元道、淩道長等六位徒弟一同,如今這六位徒弟,除去隕落的兩位外,五一不成為天靈道獨當一面的四方院落之主。
薛元道只有二狗一位徒弟,交接帶上其實本是正常不過的事,可就是因為這唯一,所以帶上反而不妥。歷代也不乏有一心修道無心收徒的人繼任道主之位的人,可為了防止出現這位徒弟當權而打壓後來門生的積極性,在道主交接上邊幹脆不帶上徒弟。
要知道,若是帶上僅有的一位。那麽大多數都會理所應當地将他認作下一任道主,那麽即使後來再多人入他門下,恐怕也無法超越大師兄的地位。也因此,便再也無人願意再入這位道主門下。
“師弟,這事你跟師父商量過麽?”淩道長小聲在薛元道耳邊問道。
在淩道長心中,恐怕是二狗對着薛元道提出了什麽條件,所以薛元道才會如此作為。而他們的師父淩越道人,恐怕還不知薛元道有此打算。
“師父已經同意。”
“恐怕大師兄及四師兄不會同意啊。”
要知道,若是薛元道未帶二狗上道主交接式,那麽一旦薛元道有個三長兩短,道主便自然落于天靈道中資歷最深的岳道長手中。但若是薛元道帶上了二狗,那麽在衆人心中,便自然地将他看做了下一任的道主。那麽即使薛元道在修道這條路隕落,天靈道的道主便自然而然地落在二狗頭上。
經淩道長這般提醒後,薛元道面上的笑意微頓,随後皺起眉來。
淩道長見狀,微微松了口氣,“師弟,你若是真的愛惜你這徒兒,便切記,莫将他推入風口浪尖啊。”
薛元道聽了淩道長的話後,緊皺的雙眉下的一雙眼睛忽然變得堅定,他緩緩地對着淩道長說道:“我倒想知道,到底是誰,會傷害他。”
淩道長還想說些什麽,薛元道卻先他一步繼續說道:“多謝師兄好意,只是我好不容易與師父說好,便不想就此做罷。我這徒兒跟我兩百餘年,他成年之時我也未曾為他行成年之禮,如今他已入元嬰,作為師父,我便想給他一個最好的成年禮。”
淩道長與薛元道相處多年,也深知薛元道的性子。薛元道既然已如此認定,他也不再好多說什麽。而在他們身邊的雪峰道人作為外人,更加不好說什麽。
幾人稍微聊了會兒後,薛元道便帶着二狗同幾位告辭。在回冬落莊的路上,二狗雙手托着後腦勺,随口問着薛元道道:“師父,你真的要帶上我麽?”
薛元道一步一步走在石階上,應聲道:“嗯。”
二狗沒有再說話,跟着薛元道走着。
“為師不會讓人傷害你。”
“我不擔心這個。”二狗笑着說道,“師父對我的好,我都知道。只是若是這樣,師父以後可能真的很難再收到徒弟了吧?”
二狗這麽說着,心裏卻在拼命掙紮。
他期望得到薛元道的認同,成為他唯一的徒弟。可是他同時又在害怕……
他不明白自己到底在怕什麽,但他就是覺得害怕。作為唯一的徒弟,可卻不是離他最近的那一個人。
“無妨。”薛元道對着他說道,“為師本來便沒有再打算收徒,而且有些事情,為師必須要弄清楚。”
“什麽事情?”
薛元道回頭望着他,他的眼睛看着二狗,滿滿的都是疑問。
可二狗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明白。薛元道好像是在問他,又不是在問他。
“等到時候就知道了。”薛元道收回目光,走在前面,“這些天恐怕你也要同我一起忙了。”
“沒事沒事。”二狗乖巧地跟在薛元道身後,“能跟師父一起忙,總好過自己一個人無所事事啊。”
薛元道輕輕一笑,“你平時不是特別喜歡無所事事麽?”
“有麽?”二狗問道,“我平時只是沒什麽事做,并不是喜歡無所事事啊。”
二狗為自己辯解道。
“那如今為師便帶着你去忙一忙。”
等到跟薛元道在淩越道人那裏領了事情之後,二狗才知道薛元道說的“忙一忙”絕非虛言。儀式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而真正的大戲在于後面的禮躍式。
所謂的“禮躍式”可不是禮儀什麽的,那是真正的武鬥。作為一道之主,必須要有能支撐起他頭銜的實力。就像淩道長所說,一位道主從來不會只有一位弟子,就算道主有心将自己最心愛的弟子拉扯為下一任道主,但也必須要這位弟子有足夠的實力。
這實力不一定要是武力,但展現于大家面前的就是武力。
所以在這之前,薛元道所要二狗忙的,便是盡力提升實力。
二狗如今已經步入元嬰期,可他的元嬰期幾乎可以說是撿的。一路上他也沒有特意地做過什麽鍛煉,如今他的元嬰期最多算是精神上的元嬰期。但若是真的要打起來,他可不一定能打得過像雪峰道人那樣的結丹末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