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章三十八 淩祥道人(五)
薛元道先是跟淩越道人交待了一下去處,随後便帶着二狗兩人從冬落莊的屋子中向上走。二狗在冬落莊待的時間其實算不上多,所以也并不知道冬落莊到底都有些什麽地方。
在雪地中間,唯有一條道一路沿着山蔓延向上,這是山間唯一沒有被雪所覆蓋住的地方。
“師父,為什麽淩岳山一座山上卻能有四季啊?”
這個問題二狗在剛來這裏的時候就想要問了,但當時和薛元道并不熟悉,便也沒有開口問。
只見薛元道在前忽然猶豫了片刻,随後才說道:“淩岳山也是五行陣法之一,大約是陣法的原因擾亂了山上的四季,單獨而成。”
二狗對于這個回答有些吃驚,“淩岳山也是五行陣法之一麽?”
薛元道點了點頭。
“師父,這五行陣法到底是什麽啊?”
薛元道搖了搖頭,“為師也不清楚。”
“還有師父不清楚的事情麽?”
“有。”薛元道肯定地答道,“有太多的事情為師還不清楚。”
這條路并不算長,走了一會兒便到了。兩人所處的地方被四周的雪山所包圍,而在山的中央有一座湖水,湖面上結了一層薄冰。湖面周圍都是皚皚白雪,這裏沒有任何的生物,十分寧靜。
小路在兩人前方截止,薛元道領着二狗踏上了雪地。
兩人的腳印留在雪地中,打破了原有的一切。頭頂上的太陽還在,可這裏的雪一點兒融化的痕跡也沒有。
站在雪地之中,薛元道的呼吸聲逐漸微弱,若是二狗不留心去感受,幾乎察覺不到薛元道的存在。再慢慢的,二狗覺得薛元道周身的靈氣全部消散,融入空氣之中,明明薛元道就在他面前,他卻感覺不到薛元道存在的氣息。
“人之修道,便是為了追求一個境界。從入道以來,到凝氣期、築基期、結丹期這些都是為了後來的靈氣打基礎。而到了元嬰期,便是真正将這些基礎的靈氣運用起來了。”薛元道轉過頭來對着二狗說道,他的聲音明明就在面前,可就算這樣,二狗還是感覺不到他的存在,“因此,元嬰期所追求的只有一個,便是與自己的武器融作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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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融作一體?”
薛元道點了點頭,随後将虛無從腰間抽出丢入湖中。須臾之間,整個湖水憑空消失在二狗面前。
“虛無便是将一切都化作虛無。”薛元道看着湖水消失後留下的巨大空缺,對着二狗說道,“最初只是将劍身化作無形,随後以劍身控制周圍靈氣化形無形,最後是将有形變為無形,這是虛無所用。”
“師父,那我的實影呢?”二狗興奮地問道。
“這個就需要你自己去摸索了。”
“摸索?”二狗疑惑地問道。
“此劍名喚實影,能以劍形化物,将虛無化有。”薛元道提點二狗道,“只是每個人所得出的感悟不同,就像雪靈道一脈單傳的雪幽劍,在每一代道主身上,都會有不同的感悟。”
“什麽意思?”
“就比如說,你所接觸過的雪峰道人,他所使用的雪幽劍是與我的虛無相似,将劍融入自然之中。而他當時将人與劍融為一體,而劍又與自然相通,因此即使他在你面前,你也看不見他。”薛元道剛說完,便消失在了二狗面前,可他的聲音仍舊在那個地方響起,“修道之人,眼睛并不是我們唯一能夠察覺對方位置的方式,或者不如說,對于修道之人而言,視覺所帶來的印象,恰恰是妨礙我們正确判斷的罪魁禍首。”
二狗伸手,空氣之中傳來聲音的地方摸不到薛元道的身形。
“師父,你是真的消失了麽?”
“不是。”薛元道的身形又出現在了二狗面前,“為師就在這裏,只是因為你被眼睛所看到的東西幹擾,所以你并不能找到我的方位。”
“這樣啊!”二狗笑了笑,“師父好厲害。”
“繼續與你說。”薛元道并沒有對二狗的誇獎感到開心,只是繼續對着二狗教導道,“但雪靈教上一任的道主,同樣持雪幽劍,卻是與雪峰道人完全不同的方式做到人劍合一。”
“是什麽方式?”
薛元道沒有說話,可他身後消失的湖水忽然又回來了。虛無回到了他的手中,他順手便将虛無收入劍鞘。可他周圍忽然出現了許多把如同虛無一樣的劍,這些虛無在他周身盤繞,随後消失于空氣之中,周圍的雪地被一陣大風刮過,全部雪都被吹入空氣當中。
可這些雪還沒有落回地上便飄散在空氣裏,随後又一陣風,将它們凝聚在一團化作了一座冰雕。
冰雕比二狗和薛元道兩人都要高上許多,二狗站在冰雕腳底,根本看不清冰雕的全部模樣。
“師父,這又是什麽?”
“以人作劍,以劍作人。”薛元道解釋道,“無需拔劍,劍自在心中。”
“啊!”二狗頓悟,“師父當時對付那個東冥王就是用的這個麽?”
薛元道點了點頭,随後繼續說道:“雪靈教的上一任道主便是将自己代劍,以劍代人,只要她走過的每一處地方,都在飄着雪。”
二狗想了想,渾身都不由得打了個哆嗦,“那她周圍的人不得冷死?”
“确實是。”薛元道點了點頭,“但這有一個好處。”
“什麽好處?”
“雪峰道人當時與你對決需要先以雪化物,随後再消融于大雪之中。但若是要破其招,只需将周圍之雪在頃刻間化作烏有便可。”薛元道繼續說道,“但若是上一任道主來,即使為師将周圍雪地全數化作虛無,她自身便為劍,便可源源不斷地将周圍靈氣全部為自己所用,只要靈氣不斷,自己的主場便不會斷。”
“好像很厲害。”
二狗這麽說着,但其實并沒有聽懂。
“你如今,其實已經初步掌握。”
“是将實影化作不同的模樣麽?”二狗對着薛元道問道。
“嗯。人劍合一的初步便是要做到心與劍合一,心在劍中方可控制劍拟形。你之所以能将實影不停地化作自己所希望的模樣,便是将心脈與實影合一的緣故。”
“原來如此啊。”
二狗這麽答道之後,便将實影從腰間取出。他對薛元道說得東西并不是特別理解,但他特別想要嘗試。
在他手握實影的一瞬間,腦海裏有記憶閃過可很快又消失不見。肢體無意識地動了起來,周圍的山忽然燃了起來,湖水盡數消失不見,轉變成了岩漿。
本一片冰天雪地的地方,如今卻變成了随時可能噴發的火山口。而這裏唯一沒有被火焰盡數融去的,只有方才薛元道所做的那一座冰雕。
“師父,是像這樣麽?”二狗手裏握着實影,有些開心地對着薛元道問道。
薛元道點了點頭,“可你這樣,任然不夠。”
“不夠?”
“看到這座冰雕了沒有?”
“看到了。”
“這便是為師交給你的一個任務。”薛元道望着冰雕,對着二狗說道,“你在此地靜修,所要做的事情,就是将這座冰雕重新化作白雪。”
二狗有些為難。
“不是将它徹底融為水,而是将它重新化作雪,鋪滿這裏每一處地方。”
薛元道的聲音在二狗耳邊,卻總帶着第二重一模一樣的回音。
二狗順着回音在回憶,随後自然地笑了笑答道:“好。”
只要是薛元道讓他做的事情,他從來都不會拒絕。
“為師尚有些瑣事需要打理,但每日必會來督促你。”
“嗯。”
薛元道望着二狗,還想說什麽,卻又想不到要繼續說什麽,最後只得叮囑一句,“好好努力。”
“是,師父。”
交待完後,薛元道便一個人沿着路走了下去。二狗在岩漿周圍,卻沒有感到熾熱的溫度。身邊的冰雕要比二狗高上許多,二狗甚至看不到冰雕的全貌。
忽然很想知道,薛元道所拟作出來的冰雕,究竟是怎樣的模樣。
二狗這麽想着,率先便忙活了起來。雖然薛元道跟他說了許多,可他并沒有找到真正有用的。若只是将冰融化,那麽只要他力量足夠,便能夠以實影的火将冰徹底化作水。
可薛元道所要求的,并不僅僅是如此。
要将冰重新化作雪……
二狗坐在岩漿便,不停地想着。
想得入神了,他的手不經控制地伸入了岩漿中。他立刻反射性地将手縮回,可發現接觸到熔漿的手并沒有任何的痛感。
這是怎麽回事?
二狗低頭去看腰間的實影,卻發現實影消失了。
再擡頭時,面前的岩漿上,坐着一個跟自己一模一樣的人。
二狗将手擡起,面前的“二狗”也将手擡起。
“你是我麽?”
“我不是你。”
“那你是誰?”
“我也不知道。”面前的“二狗”說道,“可我知道,我屬于你。”
二狗不理解地看着面前的“二狗”。
“你不記得我了。”熔漿上的“二狗”說道,“可我記得你。”
“什麽記不記得?”
“時間不對了,所經歷的不對了,可我屬于你這一件事情,依舊沒有改變。”熔漿上的“二狗”伸手,指着二狗心髒的位置,“你只要想起來……”
“想起來什麽?”
“想起來如何使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