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章四十三 淩祥道人(十)
“師父,你沒事吧?”二狗捂着自己身上被爪子抓破的地方,跑到薛元道身邊來問道。
“無礙。”薛元道轉頭看向二狗,卻見二狗蒼白着一張臉,他捂着的傷口處仍然在不停地流着血,可他卻渾然不覺,“你不要動。”
二狗捂着傷口笑了笑,“不礙事的師父,就是有點痛,并不嚴重。”
——沒事的師父,一點點小傷口,躺了一段時間就好了。
“這叫沒事麽!”薛元道對着二狗怒罵道,二狗從來都沒有見到薛元道如此驚慌失措的模樣,薛元道的雙手不停地顫抖着,對着他繼續說道,“你要是再有個三長兩短,我要怎麽救你,我要拿什麽來救你!”
二狗被薛元道吼得有些懵,傷口處忽的就不覺得疼了,他松開手,血已經漸漸止住,“師父……你看,真的沒多嚴重。”
聽到了兩人之間的對話,淩道長立刻沖了上來,他手上拿着紗布,仔細地看了看二狗身上的傷口後對着薛元道說道:“師弟,你別發那麽大脾氣,吓着了你的寶貝徒弟可就不好了。要師兄看這傷口确實不是很重,并沒有傷及要害,包紮着過一段時間就好了。”
聽到了淩道長說的,薛元道總算是松了口氣,随後苦笑着對着二狗說道:“你總是這樣。”
二狗一臉的疑惑。
“你幾乎從來不跟我抱怨,也從來不會對我喊痛。”薛元道的情緒就像是決堤的河水一樣頃刻間洶湧而出,“就連最後你對我都只有‘師父’兩個字!”
二狗越來越不解了,最後?什麽最後?
還好,此刻淩越道人走了過來。見到了淩越道人後,薛元道的情緒立馬就收了起來。淩越道人看着地上珀薇的屍體,大大地嘆了口氣,随後對着薛元道問道:“你們二人可什麽大問題?”
薛元道先搖了搖頭。
淩道長幫二狗包紮完了傷口,對着淩越道人問道:“倒不是很嚴重,不過也需要休養,師父你看這交接儀式……”
淩越道人并沒有立刻回答淩道長,轉頭對着衆人問道:“可還有人,要上前挑戰?”
經歷了剛才的一戰,再也沒有人想要再感受一遍薛元道那肆無忌憚的殺意。那就像是硬生生将人拽入十八層地獄一般,由骨子裏滲透出的涼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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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沒有,今日我便正式将天靈道道主的位置交付于下一任弟子。”
周圍一片寂靜,心底裏只有默認的聲音。大家甚至可以猜想到,在薛元道的帶領下,天靈道将會有怎樣的盛況。可衆人再轉而看見站在薛元道身邊的二狗,卻又不由得為天靈道的未來擔憂。
薛元道只有二狗一個徒弟,對這個徒弟難免有些寵愛是正常的。但從方才的那些情況來看,這已經不是有些寵愛的程度了,這簡直是寵溺的程度了。都說慈母多敗兒,過度的寵愛所教養出來的徒弟往往都是不求上進的。
可這些話,是不能明着說的。而且,若是天靈道沒落下去,對他們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既然沒有人有異議。”淩越道人對着衆人說道,“那麽我便在此,将道主的符印,賜予我的徒弟,薛元道。”
符印從淩越道人手中飛出,随後落在薛元道手中的拂塵中。本十分普通的拂塵上忽然刻滿了金色的紋路,那些金色的紋路有些奇怪,像是一個人形,又看不清。
“由歷代道主對你的引到,此拂塵所刻下的,将是你飛仙之前的最後一個劫數。”淩越道人說道,“若是遇上,切記小心。”
“是。”薛元道答道,雙眼卻看着拂塵上那隐約可見的人形。
二狗覺得這個人他一定知道,因為,薛元道看着那拂塵上的人影時的眼神,就跟他提及那個對于他而言最重要的人時的眼神,一模一樣。
“于此,為師将賜你道號,從此以此道號為名,天靈道一切,皆由你所執掌。”淩越道人的聲音,傳遍四周的每一個角落,這是只有靈力雄厚的人才能做得到的,“以祥瑞為字,扣以淩之一字,從此以後,你的道號,便為‘淩祥道人’。”
當淩越道人喊出這個道號的時候,二狗不由得一震。淩越道人看到了二狗的反應,随即問道:“你可有何疑問?”
二狗立即搖了搖頭。
淩越道人慈祥地笑了笑,随即薛元道轉身,以淩祥道人的身份。
從此,天靈道上下,便以他為尊。
“此次交接大會,還有一事。”薛元道對着衆人說道,“我道每一位道長的第一任弟子,向來都有加冕式。”
薛元道所說的加冕式,并不是只有天靈道所有。任何的道派,只要是擔得上“道長”名號的,他們的第一任弟子在步入結丹期之後,都會有加冕式。
只是,這次尤為不同。
薛元道若是以道長的身份,為其徒加冕,那便只是天靈道內的小事。可如今,薛元道是以淩祥道人的身份,為其唯一的徒弟或許就是下一任天靈道的道主,行加冕式。
那這便是所有道派的大事。
二狗事先只聽薛元道提起需要戰鬥,卻并沒有聽薛元道提起過加冕式。因此忽然提及這件事,二狗一時之間不知道要怎麽做才好。
“二狗,上前。”
薛元道喊到二狗的名字,衆人都不由得笑了笑。這個名字大約是所有道人中最為輕賤的名字,其實道派中不乏孤兒被撿來修道,可但凡入了門,其師父便會重新賜予他們一個像模像樣的名字。
像二狗這般跟着薛元道這麽多年,卻任然沒有一個像模像樣名字的人,可以幾乎說是沒有。
二狗聽了薛元道的話,老老實實地上前。
薛元道站在衆人中間,代替了淩越道人的位置,淩越道人此時已成為過去式,現在的天靈道,一切皆由薛元道說了算。二狗半跪在薛元道面前,就如最初那時,薛元道收他為徒的時候。其實那不過是兩百多年前的事情,可二狗卻覺得,那是更早更早之前所發生的事。
“今日,為師便以道主的身份,為你賜予新的姓名,你可願意?”
“願意。”二狗聽着薛元道說,心裏異常地欣喜。
好像他等這一刻等了很久,久到已經不敢相信居然還有這一刻的出現。
“你是為師唯一的弟子,便與為師一同,以‘薛’為姓。”薛元道緩緩說道,“而為師望你以後無論要做何事,要如何降妖除魔,都能念及自身,念及……為師對你的挂念。”
“從今往後,你便以‘念’之一字為名。”
“舍棄凡間之名‘二狗’,作為我薛元道唯一的徒弟,薛念。”
薛元道最後的那一句,不是作為淩祥道人的徒弟,而是作為他薛元道的徒弟。
不是作為薛元道第一位徒弟,而是作為他唯一的徒弟。
衆人看着面前的薛元道和二狗,都不僅有些心醉。
若是能有師父如此,怕是九死而無一憾了。
而二狗只是輕輕地一笑,随後鄭重地對着薛元道答道:“從此以後,弟子便随師姓,以師父所賜為名。”
“弟子薛念,拜見師父。”
在交接儀式完成之後的第二天,淩越道人便開始閉關。天靈道上上下下的事情全部落在了薛元道的手上,而薛元道執掌天靈道來,最先做的三件事情,一,将因入魔而被絞殺的珀薇安葬;二,因吳道長和淩道長并未仙逝或是成仙,因此兩人仍舊保留原有的地位;三,冬落莊新的“薛道長”。
後來的幾年,薛元道都十分忙,忙着處理天靈道的各項事務。忽然之間,雪靈道遭魔物襲擊,一教化作烏有。作為與雪靈道最為親近的天靈道,薛元道不得不将雪峰道人暫且安置在天靈道內。
在第二年,又有一個道派被魔物襲擊。而與此同時,雪峰道人去世,莫黎月成了孤女。
在雪峰道人的墳前,二狗第一次見到莫黎月長大後的模樣。如同出水的皎月一樣,美得純淨。她不停地靠着雪峰道人的屍體,不停地學着小孩那般模樣喊着爹爹。
可地上的人,卻不會再回答他。
第三年,雪靈道徹底消失于道派之中,從此沒有了雪靈道的莫黎月,卻多了天靈道秋桑堂的莫道姑。在薛元道忙碌的這短時間,二狗閑來無事便帶着莫黎月在天靈道裏到處走着。兩人本是同輩,又同樣作為如今的四峰道長,比起其餘的人而言自然要多少許多話題。
在二狗的幫助下,莫黎月也漸漸從失去父親的悲痛中走出來。珀薇道姑留下的衆多弟子,也漸漸地遺忘了本來的珀薇,慢慢地以莫黎月為尊。其中不乏有比莫黎月年長之人,可偏偏都願意輔佐莫黎月。
“師父——”
這天二狗閑來無事,在與莫黎月切磋了許久之後,忍不住走到薛元道房中來看看。薛元道如今已經不再在冬落莊居住,他若是要見薛元道,也不得不走許久的山路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