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煙花噼裏啪啦的聲響充斥在耳邊, 可卻絲毫沒有遮蓋住蘇純淳的叫喊聲。
她說,新年快樂,除此之外, 他也要快樂。
也許新的一年裏, 因為身邊一切關心他的人, 他會學着努力去快樂起來, 将那些彷徨沉郁的情緒抛之腦後, 嘗試開始不同的生活。
跨年夜的鐘聲很寶貴,而他想與她一起傾聽。
實際上, 季念在下午放學的時間點就等在了蘇純淳家門口。五點鐘一直到十點鐘, 心态從從容期盼,漸漸變成了焦急暴躁。
打了無數個電話給她, 卻都是關機, 情緒漸漸緊張, 他預設了好多種可能會遇到的情況, 甚至還打了電話給葉潤績, 可卻也沒有得到準确的回答。
擡頭望着她家的門窗也是始終黑暗的,她到底去哪了?
直到接近天色晦暗的深夜,他才看到她邁着輕盈的腳步歸來的身影。
而在那一刻, 心頭缱绻的煩躁就像是大火遇到了洪水, 一撲就滅了, 連冉冉升起白煙都不複存在。
她到底去哪了, 不重要。重要的是, 她重新出現在自己眼前了。
把她扯進懷抱裏, 好似成了他唯一想做的事情。
緊張、恐慌、煩躁……種情緒在等待期間幾乎都要暴露出來,可在擁人入懷的那一秒,卻又像是被車輪壓平了, 一點痕跡都不殘留。
季念突然間明白了,只要她平安回來,這就足夠了。
他知道自己情緒不好,時常會莫名其妙的失落與難過,時常會莫名其妙的流淚與痛哭,還時常會莫名其妙的傷害自己,苦痛而煎熬。
想克制,卻又難以自抑。
可似乎只要每每看到蘇純淳那張考得還算不錯的成績單,床頭櫃邊放置着的兩箱核桃,以及記憶中她貼着十個暖寶寶來抱他,公交車上他伏在她肩頭哭泣的畫面,自我折磨的致命感就隐約少了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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漸漸的,季念仿佛察覺他對蘇純淳産生了另一種更深的情感,它叫做依賴。
而這份情感,在她消失不見,隐匿在擁擠人潮中時,變得尤為清晰。
她杳無音訊,他的心似乎就跟着不知所蹤。
而正是因為依賴,他希望她去吃火鍋可以叫上自己,修電燈泡可以來麻煩他,逛超市可以找他一起,難過的時候也可以找他傾訴。
她有點矮,可恰好他很高,她有點骨氣,可恰好骨氣在他這裏值錢。
這樣,可憐兮兮的蘇純淳也就不用活得那麽憋屈,不用在一個人躲在角落裏抽抽搭搭地難過。
新年快樂,除此之外,她也要快樂。
煙花爆竹聲震耳欲聾,火花持續不斷地在深空中綻放開來,季念垂眸,瞳孔之中只有蘇純淳的倒影。
她的笑容簡單而純粹,微微揚起下巴,注視着他的目光裏凝聚着光芒,甚至比四散的煙花還要閃亮。
熙熙攘攘的人聲好像壓住季念的聲音:“新年快樂,除此之外,你也要快樂。”
也不知道蘇純淳是否聽清,她只是一直對着自己笑,還時不時高高地揚起手臂,指着天空中美麗的煙火,讓他去看,就像個見到新奇玩意的小孩。
她踮起腳尖,似乎是因為看不到遠處的美景而發愁,扯着他的衣角發牢騷:“前面人好高,我都快看不見煙花了,要不我們去找個高點的地方吧。”
視線在四下巡視了一番,看到後方的花壇是個好去處,就毫不猶疑地就拽着他往處走:“我想站那上面去。”
季念垂眸掃了眼面前的小短腿,任由着她把自己往後方帶。
不過四五步就到了那,她邁了個大步,踩在了了邊沿的石板上,穩穩地站着,背還挺得老直。
這麽一站,看到自己比季念高出一個頭來,蘇純淳心裏偷笑,擡手就将胳膊肘壓在了他的肩上。
身上的重量往那處傾斜,學着剛才季念欺負自己的方式,照樣欺負了回去。
“我突然覺得你好像也是個矮子。”她若無其事地拍了兩下他的肩膀,用一種佯裝安慰,卻又欠扁的語氣說着。
季念偏頭睨了她一眼,反問:“你好意思說這話?”
蘇純淳沒底氣地踮起腳尖,又比他高出一截來,挺着小胸脯很傲氣:“我現在這身高,當然好意思和你這麽說話。
廣場上的人們都沉浸在新年的喜悅之中,季念也沒再和她計較什麽,只是仰頭去看天空中五彩斑斓的煙火,靜靜傾聽着耳邊她深深淺淺的呼吸聲。
這是季念想與她一起去看的風景。
從去年的最後一天,到今年的第一天,她和他完整地跨過了一年。
凝視着無邊無際的夜空,上邊點綴着零星幾顆閃耀的星,此時卻在璀璨煙花的對比下,有些暗淡。
突然之間,季念感覺原本空蕩的脖頸上被纏上了什麽,柔軟而又厚實的觸感,夾雜着一股若有似無的清香,以及濃烈的火鍋味道。
熟悉到不能再熟悉。
借着缤紛的燈光,映入眼簾的是條深灰色的圍巾,還是自己之前圍在蘇純淳脖子上的那一條。
女孩站在上面确實比他高出不少,偏頭看去,她濃密黑長的睫毛在眼下覆下一片陰影,正悉心地将圍巾一端解開,一圈又一圈繞到他的脖頸之上,再然後小心翼翼整理着。
而圍巾的另一頭其實照舊饒在她纖長白皙的脖子上。
一條圍巾,似乎把兩人的距離又拉得近了一些。
蘇純淳掀眸時,撞上了他投射來的柔和烏沉的目光,暖烘烘的,就像是胸腔內潛藏的暖意。
“我不是怕你冷,才給你圍的,是我自己太熱了。”她避開眼神,随意編了個借口。
說完,又擡手就挎上了季念的肩膀,使了點力道,讓他往自己跟前站。季念沒抗拒,順着她的意思就過去了。
女孩的鼻子正好落在他腦袋上面一點,黑硬的頭發帶着洗發水的清香,以及他身上特有的氣息淡淡飄入鼻尖,很好聞。
“季念。”她很自然地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支吾地說着:“我有話想對你說。”
他默不作聲,眺望着遠方。
“嗯……”蘇純淳有些緊張,不知如何開口,糾結了一陣,才措辭完畢:“其實對于我來說,認識你是一件很高興的事情。你也知道我這個人很愛哭,還愛欺負別人,身上的缺點也是一大堆。可我知道你一直在讓着我,教我物理的時候雖然會不耐煩,但不會放棄我,和我吵架的時候說不過我,也不會動手,還有就算是我整你,你也不會去和老師打小報告。”
“……”
聽着她絮絮叨叨的話語,季念有些無語,可嘴角還是淡笑。
蘇純淳深吸了一口氣,繼續說下去:“因為我的原因,你住進了醫院,從腦袋被砸到心靈受傷,你的情緒就一直不太好。一直以來,你在父母的壓力之下,不得不成為了一個計較名次的人,可每次的成績又好像不那麽如人意,但我想告訴你的是,就算你考的是倒數第一名,就算你什麽題目都不會做,名次這個東西都不能成為定義你的标簽。”
季念心口微動,有莫名感動的情緒從心間湧出來。
“你很好,你特別好,你超級好,你是所有‘好’字的總和。所以你如果累了,你就要停下來去休息,自我掙紮只會讓情緒越來越糟,名次這個東西就是個屁,它在你面前真的什麽都不是,第一名也好,第二名也罷,它都不能成為你的阻礙,你需要的做的,就是好好休息,開開心心地過每一天。”
“可能你現在還會耿耿于懷,可能你現在還會覺得很彷徨,但我想說,以後我會走在你身後,就像現在這樣,将你踩過的每一個腳印都填滿。”她說的有些口幹舌燥,咽了一口唾沫:“而等到某一天,你想回頭了,我希望你看到的不再會是那些帶着沉郁印記的來時痕跡,而是一個笑靥如花的我。”
“而我也會笑着跟在你的身後,等你回頭。”說着,她傷感起來,“季念今天是新年的第一天,每一個人可能都會祝福你‘新年快樂’,那我就換一個稍稍不一樣的,我祝福你‘年年快樂’好了。”
希望病房裏那個日日夜夜埋首哭泣,發狂崩潰的少年,有一天不再絕望,他能試着站起來,走到窗邊,看着天邊那顆火紅的太陽,對自己說一句:“我很快樂。”
“無論今天,明天,還是後天,無論今年,明年,還是後年。”
夜空中的煙花已經燃盡了,人群也疏散了一些,可仍是比肩接踵,人來人往。新年的氣氛很濃烈,熙熙攘攘的叫喊歡呼聲似乎能傳到很遠的天邊去。
潮濕的淚水已經潤濕了眼角,視野中是模糊不清的一切。
季念沒有想過蘇純淳會對他說這些話,他從來不想把自己任何負面情緒帶給她,所以這些事他半個字都沒在她面前提過。
可不知怎麽的,蘇純淳卻能完全窺清他的心事。
每一個她輕吐出來的字眼,都穩穩地落在心裏最脆弱那一處的地方。
愣怔幾秒,季念任由着淚水順着臉龐緩緩低落,心情如寂靜的湖面,雖有微風吹來的淡淡漣漪,可卻轉瞬即逝。
似乎,蘇純淳這個人已經走進他心裏。
冗長的一段沉寂過後,他才接着沙啞的喉嚨,唇瓣微張叫她:“蘇春蟲。”
聲音很輕,卻輕易被捕捉到,胸腔內的轟鳴聲傳遞到她落在他肩頭的手上,幾乎是脫口而出:“嗯?怎麽了?”
季念調整了一下呼吸,脖頸上面纏繞着的圍巾帶着陣陣暖意,頓了半晌,才緩緩出聲:“謝謝你。”
很簡單的三個字,但卻并不好說出口,這句話幾乎裹藏着他所有的心意。
不僅是謝謝她能走在自己身後,還有謝謝她能在他的生命中出現。
如果沒有這樣一個女孩,他原本就不光亮的生活将會變得更加晦暗。
一時間蘇純淳不知道怎麽接他的話,許是因為剛才那翻話,兩人之間的氣氛變得有些凝重悲傷。她望着遠處,微微思索了一陣,開口轉了個話題:“季念,既然是新年,那我就給給你取你一個新的名字吧。”
“嗯?”季念從胸腔裏發出一聲悶哼。
“以後我叫你‘季念念’好了,反正你也老是喊我‘蘇春蟲’。”她翹起小嘴,落在花壇石板上的腳時不時因為寒冷會哆嗦一下。
聽起來這個名字好像也挺不錯的,季念彎唇笑了下。
她大名叫蘇春蟲,小名叫蘇蠢蠢,與他的新名字很搭。
眼角的淚痕已經被淩冽的寒風吹幹了,季念轉過身去,面朝着她。
只不過因為這麽一動,圍在脖子上的圍巾就落了下來,他順勢将其又繞回到蘇純淳的脖子上,修長的指尖又在圍巾上打了個結。
“為什麽叫這個名字?”他微紅的眼隐匿在晦暗的光線下,察覺不出有什麽異樣。
“嗯……”蘇純淳抿緊了唇線,正猶豫着要不要告訴他,可想來想去,還是選擇了閉口不言。
這既是她對他的祝福,也是她新一年的願望。
而願望,是要埋藏在心底,才能靈驗的。
年年快樂,諧音念念快樂。
作者有話要說: 念念快樂吖~
念念馬上就會好起來啦!
求個2分留言呀~有紅包滴!
感謝在2020-07-09 15:19:15~2020-07-11 15:26:2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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