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廣場位于城市的中央, 周邊高樓林立,車水馬龍。跨年夜的夜晚,霓虹不歇, 就連清冷的月色都染上了幾分繁華。
時間已經很晚, 兩人打上出租車回去, 先停在了蘇純淳家樓下, 再駛回了季念家。
到家時, 已經接近淩晨一點了。
玄關處的燈早已經暗了,空曠的房屋內漆黑一片, 寂靜得連空氣都像是被凝固了一樣。
在門口瞥見一雙暗紅色的高跟鞋, 蘇純淳就知道江凝已經在家了,只不過這個時間點, 應該是睡了。
雖然同住一個屋檐下, 可兩人始終屬于陌生人的狀态。無論自己在不在家, 又或是什麽時候回來, 江凝都毫不在意。
輕手輕腳地關上了家門, 貓步着回到房間,就趕緊去浴室沖了個熱水澡。
外面刺骨的寒風凍得她四肢幾乎都僵硬了,體寒的她, 就算穿得很厚實, 也照樣冷得直哆嗦。
等脫下身上一層又一層的衣物, 蘇純淳這才發現忘記把季念的圍巾還回去了。
頭頂的白熾燈将室內照得亮堂堂的, 圍巾大體灰色的, 黑白相間着些許幾何圖案, 是幹淨簡潔的款式,和之前那件和洗腳城工作服一樣的老式夾克完全不同。
圍巾的質感很好,厚實而柔軟, 系在脖子上暖烘烘的,将大片的寒風都阻擋在了外頭。
腦海中不由地浮現出季念的人像來,他目光溫溫柔柔落在她身上,俯下身來為她一圈又一圈地纏繞着。
借着微弱昏黃的路燈,蘇純淳看到他俊朗清隽的五官在視野中徐徐放大,精致得就好像用畫筆描摹出來一般。
似乎在這個瞬間,微微的失神,讓有一種難以名狀的情緒從心尖傾瀉出來。
愣怔幾秒,蘇純淳索性放下圍巾,進了浴室裏。
洗過澡,身上頓時就暖了不少,手和腳都不再是冰冰涼涼的。等躺進被窩之後,她這才想到要去翻手機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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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了好幾次亮屏鍵之後,都不見有反應,原來是手機沒電關機,趕忙拉了數據線過來,沖了好一會電,屏幕才亮起來。
而令人震驚的是,上面出現了五十多個未接來電。其中三十多個是季念打的,還有二十多個是葉潤績打的。
頻率出乎異常的一致,連開始和結束的時候都幾乎一樣,他們兩個是在比賽嗎?
看了眼撥號的時間,是從夜晚的六點到接近十點,
那段時間,她在吃火鍋,手機就放在餐桌邊上,只不過一直沒動靜,應該是一早就沒電了。
今天是跨年夜,料想葉潤績也不會睡得那麽早,她就把電話回撥了回去,想搞搞清楚他到底有什麽事情可以讓他打二十多個電話過來。
難道是想提前和她說新年快樂?
聽筒內嘟了兩聲,電話就接了起來,蘇純淳搶先一步:“績績,新年快樂!”
興奮的語調中又夾雜着些許激動的心情,隔着冰涼的電話,葉潤績就能感受到她愉悅的心情。
剛才季念找到她之後,就給他發了消息,葉潤績這才也沒再去撥蘇純淳的號碼。
現在想起來,這家夥要麽就是不小心按到關機鍵,要麽就是手機真的沒電了。
她自己倒是心大,讓人這麽擔心過之後,連點道歉的自覺都沒有,說話的語調還如此雀躍。
估摸着季念對她也是發不起脾氣來的,所以才縱容得她有些無法無天起來,
頓了好一會,他才不悅地出聲,“蘇大姐,你知不知道我和季念給你打了多少個電話?”
“……”
她惹到他了嗎,怎麽态度這麽差?
“嗯。”她回憶了一下剛才屏幕上顯示的數字,小心翼翼地回答道:“我之前手機沒電了,所以才沒接到,你打電話來是為了要提前跟我說‘新年快樂’嗎?”
“……”
葉潤績無語。
他嘆了口氣,季念到底喜歡她什麽地方?腦洞很大麽?
沉重的嘆息聲透過電流傳過來,蘇純淳趕忙制止道:“績績,你趕快呸掉,新年第一天不能嘆氣的,要不然會不好的。”
“……”
他已經因為蘇純淳這個人,很不好了。
“你有事沒事,沒事我挂了。”他不想再和她說下去了,在電話裏那頭已經不耐煩地皺起了眉頭。
“……”明明不是他先打電話給自己的麽,怎麽還問她有事沒事了?
蘇純淳疑惑:“你還沒說呢,你打我這麽多通電話是想幹什麽?”
關于這個問題,葉潤績現在也懶得回答她了,言簡意赅:“沒事。”
“……”沒事打二十多通,騙鬼呢?
“你要是不說的話,我就收回送給你的新年祝福了,而且我還會去找褚妍說你的壞話。”她大着膽子威脅着。
“……”
深深地呼吸一口,葉潤績這才忍下了對她破口大罵的心思,以慣常冷靜的口吻回答道:“季念為什麽給你打電話,我就為什麽。”
果然,他們兩個一定早有預謀!連打電話給她的時間段都是驚人的一致。
蘇純淳擰眉咳了兩聲,義正言辭道:“績績,你們兩個給我打這麽多電話,是不是故意想把我手機搞沒電,好讓我在外面吃飯的時候,不能付錢?”
葉潤績把貼在耳朵上的手機,微微往外挪,很是頭疼。
也不管電話那頭的人有沒有回答她,蘇純淳自顧自揚眉,帶了點小驕傲:“不過你們肯定都沒想到,我今天帶了很多現金,吃飯什麽的都沒用手機付錢。”
話音剛落,葉潤績就按斷了電話,要是再聽蘇純淳這麽說下去,自己早晚成智障。
而另一邊,聽筒內前連綿不絕的嘟嘟聲令她氣惱得幾乎就要從床上跳起來。
整了她不道歉就算了,還挂斷電話?!
就這臭脾氣,還妄想追到女生?
想着,蘇純淳就快速地給他一頓短信轟炸:【才和我說了這麽幾句,就不耐煩地挂電話了,真是男大不當留。】
【所以,我要為你許一個新年願望,祝願你‘脾氣跟掉到臭水溝裏一樣臭’,然後沒有一個女生喜歡你。】
【你就等着一輩子過某寶的購物狂歡節吧。】
被接連不斷的手機振動鬧得難受,葉潤績随意掃了眼,敷衍地回給她一串省略號。
蘇純淳也不再和葉潤績扯皮,将界面跳到了通話記錄上,上面季念撥來的三十五個電話很刺眼。
不知為何,她隐隐覺得季念和葉潤績沒有聯合在一起整她,難道是她猜錯了?
回想起季念剛見到她時,那張像是剛從冰窖裏剛出來的臉,以及言語和眼神都淬着寒冰的模樣,引得她背後一涼。
可若不是整她,那季念為什麽要給她打這麽多電話?
不會是季念在找她吧?
也就是說在她家樓下碰到季念并不是巧合,是他一早就在等她?
心裏頭搖擺不定,就像只漏了氣的氣球,一時間心情不太明朗,好似有一層濃霧籠罩在心上。
倒扣在胸口上的手機響起了清脆悅耳的鈴聲,竟然是季念的來電。
手猛地跟着顫了下。
說曹操,曹操到?
猶疑了小會,她才把電話接起來,電話那頭的人嗓音清朗又低沉,語調卻冷酷得跟外頭的溫度似的,拿在手裏的手機差點不穩:”蘇春蟲,你是不是把我的話當做耳邊風了?”
什麽話?一時間她沒有反應過來。
“啊……”她支吾着從喉嚨裏艱難地擠出一個字來,季念怎麽又開始兇她了?
顯然自己的話是被她當成了耳旁風,季念壓下煩躁與不耐,情緒隐忍,嗓音低低的,就像是在耳邊撓癢,“我讓你到家給我發短信的,你忘了嗎?”
從出租車上下來的時候,季念的确叮囑過她這事的,只不過她這個七秒鐘的記憶,一回到家就什麽都忘記了
“我不是故意的不給你發短信的……”蘇純淳支支吾吾地道歉,心裏有幾分愧,她思索了一會,又說:“如果我說我是……現在才到家,你會不會就不那麽生氣了?”
“……”
指關節處已經隐隐泛白了,剛壓下去的陣陣煩悶又如雨後春筍一般叢叢冒出。
只不過這種感覺,不同于情緒真正低沉時的壓抑與無奈。
就算現在的他,會因這句話感到不悅,可挂斷電話之後,再去回想起來,他還是會淺淺牽動嘴角。
好像,這個女孩無論是在憂傷,還是在愉悅的時刻,每一秒身上都釋放着快樂因子,在徐緩着感染他的情緒。
就算心裏是這麽想的,可此刻的季念還是做不到和善地說話:“你再說一遍。”
短短的五個字,卻好像每一個都是在威脅她。
蘇純淳咽了口唾沫,糾結着在心裏反複措辭,一段沉寂過後,方才道:“我現在才到家。”
猶豫了一會,又重複了一遍:“我現在才到家。”
“……”
聽筒沒有發出任何聲音,感覺氣氛又低了一個度。蘇純淳嘆了口氣,弱弱解釋道:“我不敢再說一遍,所以我就說了兩遍,不過感覺說了兩遍,你好像也還是在生氣。“
“季念念,你跟績績一樣,都要好好改一改臭脾氣,要不然可能會打一輩子光棍。”
“……”
看起來他确實離一輩子光棍不遠了。
頓了老長一段時間,才回過神來,季念把手機換了只耳朵,反問:“蘇春蟲,那你想不想我一輩子打光棍?”
“嗯……”電話那頭嗫嚅了一陣,悶悶地說:“不想。”
季念低笑:“為什麽?”
“因為我想你和績績一起,兩個人打一輩子二棍。”蘇純淳回答。
“……”
季念眉眼壓了一下,說話時口中冒出熱氣,尾音微微拖長:“那你呢?”
蘇純淳語氣歡快,将掉下去的被子往上拉了拉:“我又不是男的,我打什麽光棍。”
“那好。”季念低啞地笑了一聲,“我跟你一樣 。”
“……”
“你是不是對自己有什麽誤解?”蘇純淳詫異地瞪眼,只不過電話那頭的人看不見:“你就是男的呀!”
“……”
“我說的是後面那一句。”他回答。
“哦”蘇純淳應了一聲,“那你應該好好改一下臭脾氣了,這麽兇沒有女生會喜歡你的。”
季念淡笑:“不用。”
“嗯?”蘇純淳暗戳戳的罵了一句,這種狗脾氣哪個女生會喜歡。
季念掀開被子,躺進去:“該兇的時候還是得兇,否則就該得寸進尺了。”
“……”死性不改。
記起今晚上的那張冰塊臉,蘇純淳又不由地瑟瑟發抖,轉了個話題:“我剛手機沒電了,打開之後才看到你給我打了好多個電話,你是不是在我家樓下等了挺久的?”
她終于看到了?
“嗯。”他回答。
聽到他肯定的回答,心猛的咯噔了一下,詫異與疑惑堆砌在她心頭,“那你知道績績為什麽給我打電話嗎?”
“嗯。”
“為什麽?”她打破砂鍋問到底,即使心底已經有了答案。
季念眉眼微舒,惜字如金:“找不到你。”
短短的四個字通過微小的電流傳進耳廓之中,蘇純淳愣怔了下,想到了葉潤績之前和她說的,他為什麽給她打電話,季念就為什麽給她打電話。
這麽算起來,季念應該是蕭瑟的朔風中找了她四個小時,等了她四個多小時,還給她打了四個多小時的電話。
嗯……浪費了他這麽多手機電量……
愧疚感湧了上來,她垂眸對着電話那頭的人弱弱道:“對不起。“
稍頓,“需要我幫你家沖個電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