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黯淡幽深的光線之下, 季念的神情不太明朗。

可蘇純淳察覺得出來,是低氣壓。

他将“莫挨老子”四個字原原本本地還給她。

不鹹不淡的語氣中,夾雜着冷冽寒風滲入骨髓的冰涼感。

這種危機關頭之下, 還能一本正經和她生氣的, 也只有季念一人了。

他就不怕從遠處飄來的那三只鬼嗎?

或許……不是不怕……

是已經吓尿了……

“你又不是老子, 莫挨個鬼啊。”蘇純淳沒什麽心思和他啰嗦, 使了點力道掙脫開他的桎梏。

轉而反手, 抓住他的腕臂之處,不計前嫌道:“季念念, 跟緊爸爸。”

他不做任何的反抗, 任由蘇純淳拉着跑。

即使沒了三只鬼的追逐,閃閃爍爍的清冷燈光也營造出一片光怪陸離的氛圍。

跑着跑着, 就迷失了原本的方向。

鬼屋內布局着錯綜複雜的迷宮, 現下蘇純淳也不知道到底身處何處了。

拽拉着季念, 着實費了好大的勁。

實則她自己也怕得很, 只不過在強撐一股勁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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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估計季念剛才一定是被吓傻了, 才會站在直愣愣地站在那。

還暴脾氣地罵了句“莫挨老子”。

哎。

蘇純淳暗自嘆口氣,勉強大着膽子,拉他穿梭在昏暗的恐怖世界中。

只盼着, 能趕快找到正确出口。

幾乎是壓着步子走, 畏畏縮縮地生怕腳下踩到屍體或是落入陷阱。

“季念念, 你別怕, 爸爸會帶你走出去的。”她強壓下心中膽怯, 用柔和的語調撫慰他。

借着點細微的光, 季念偏頭去看她。

昏暗之中,不明不暗的起伏地面上倒映着兩方隐隐綽綽的影子。

一長一短。

陡然間,身後的腳步聲消失了, 拽着的人反用了點力氣,将她拉住。

蘇純淳回首去看他,疑惑道:“怎麽了?”

“不怎麽。”季念從容回答。

變被動為主動,一呼一吸之間,女孩柔軟腕處就被他握進掌心。

輕淺的呼吸聲,徐緩交織着。

稍頓。

蘇純淳就被他一把圈進懷抱當中,耳側他心髒的撲通聲清晰可聞。

一聲又一聲,似乎與她的心跳同頻。

清冽的木質香氣鋪天蓋地朝她卷來,而這份氣息就貼在咫尺之間。

微微擡首,卻一把又被季念用手按了回去。

粉嫩的小耳朵靠在季念的胸口上,像是被熨燙一般,在漆黑之中,散發着熱氣。

先開口的是季念。

胸腔随着輕吐字眼,發出陣陣轟鳴:“蘇春蟲,你沒有男朋友吧。”

略帶沙啞地聲音鑽進耳中,陣陣敲打着耳膜。

心跳在此刻,像是漏了一拍。

季念用的是陳述句,而不是問句。

難道他已經知道自己在騙他了?

緊張感壓迫着神經。

任何辯解與掩飾在此刻,都顯得蒼白無力。

她只好支吾着實話實說:“嗯……沒……沒有。”

即使答案早已明了,可聽到她這麽說,心裏還是開心的。

季念勾唇淡笑:“那挺巧,我也沒有。”

“……”

你又不是基佬,你有什麽男朋友。

蘇純淳默不作聲,保持着原來的姿态。

似乎被他這樣一抱,就驅趕走了填滿心底的恐懼。

覆蓋着嬌小身軀的雙手又緊了寫,他烏羽般的長睫輕顫:“所以蘇春蟲,你以後別幻想了。”

“……”

她小聲嘀咕了句:“反正我也沒男朋友,還不讓我幻想一下嗎?”

話語被他捕捉到,季念散漫扯唇,深沉的嗓音悅耳動聽,糾正道:“你現在有了。”

漆黑空蕩中,某處角落散發着幽幽地光,在牆體上映出斑駁的碎影。

蘇純淳不明所以地擡眸,小腦袋跟着偏移了位置:嗯?”

與此同時。

他垂眸。

四目相對。

不聽話的柔軟發絲總是淩亂地掉落下來,季念擡手,一絲不茍地替她整理好。

微俯身下去,唇瓣湊在她耳邊,刻意壓低聲音強調:“如果你再幻想”

稍頓,尾音拖長,咬字有些重:“你男朋友,我季念。”

“會、吃、醋。”

片刻失神。

腦海中翻來覆去地重複着他說過的每一個字。

季念第一次把話說得那麽直白。

“你男朋友、我季念、會吃醋。”

蘇純淳不知所措,幹巴巴地反問:“你這算是……表白?”

“不是。”他淡淡搖頭,糾正她的話:“宣誓主權而已。”

“……”

“你宣誓主權給鬼聽啊。”蘇純淳皺眉,帶着小脾氣,“而且我也沒說要你當我男朋友,我這人對男朋友的要求還挺高的。”

季念輕笑,在她耳畔輕吐:“那我盡力。”

“……”

又盡力?

她不明所以,随口罵罵咧咧:“你盡力個鬼啊。”

季念低笑,摟着懷裏的小身板,耐心地把後面的話說完整:“我盡力學會少林寺學派的武功、跆拳道黑帶以及柔道十級來保護你。”

“……”

蘇純淳嘟起小嘴,憤憤不平:“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那個男朋友是假的了。”

“嗯。”季念輕輕應聲,像在人心上撓癢,“很早就知道了。”

聽到他肯定的回答,蘇純淳頓時羞惱得無地自容。

恨不得立馬找個地洞鑽進去。

她那樣得意地撒謊,卻早就被人拆穿了……

兩只短小的胳膊擺動了幾下,作勢要掙脫開他的懷抱:“你放開我,我覺得你暫時還達不到做我男朋友的标準。”

聲音軟軟糯糯的,語調聽起來像撒嬌。

季念将人圈得更緊了,空出只手,去揉她的小腦袋。

“那還好。”他沉着嗓子,“只是‘暫時’。”

“……”

他臉皮怎麽這麽厚?

蘇純淳冷冰冰白他一眼,話還沒說出口,身後卻傳來陣陣驚悚的笑聲,混雜着詭異的背景音樂,以及緩慢陰森的腳步聲,

身體猛地顫動了下。

使勁所有力氣,才從季念的懷抱裏鑽出來。

用手拽上他的手腕,往人反方向帶着走:“快跑啊。”

像是置若罔聞,季念站着不動。

一瞬後,反倒眼疾手快地牽住了她的小手:“蘇春蟲。”

她微怔,心跳再次加速。

季念鎮定自若,不緊不慢地把她拉近了些:“鬼和我,選一個做你男朋友。”

“……”

他是不是腦子壞掉了?

這種時候,問這種問題。

不會是……吓得又尿褲子了?

然後開始胡言亂語了?

實際上蘇純淳也極其害怕,只不過此時的她,堅信自己有義務去保護比他更害怕的季念。

踮起腳尖,用空出來的那只手,愛撫地拍了兩下他的肩膀:“季念念,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你千萬別害怕,先跟爸爸走。”

說着,她加重力道,把人往反方向帶。

而這會,季念卻跟塊大石頭似的,紋絲不動。

“你先回答。”他反将人拽了回來,固執道。

“……”

怎麽跟個小學生一樣。

沒辦法。

蘇純淳暗自嘆口氣,眸底的同情被周圍的漆黑掩蓋上。

“那我肯定選你啊。”她言之鑿鑿,“你已經被鬼吓得那麽慘了,我不想在這一點上,你還被鬼欺負。”

“……”

敢情她是認為他怕鬼?

不過,這也挺好。

“蘇春蟲,實際點吧。”暗色中,季念牽動嘴角,如常般冷靜:“你站到我面前來,然後對着那只鬼說,季念才是你男朋友。”

“……”

還能再幼稚點嗎?

怕鬼怕到這份上。

她糾結得抿起嘴角。

只是時間不等人,眼看着鬼影越來越近,她最終還是壯大膽子,将季念大力拽拉到了身後。

氣勢洶洶地朝着前方喊道:“鬼哥,介紹一下,這是我男朋友是季念。”

“所以你以後不要再來找我了,否則他會用少林寺武功、跆拳道黑帶再加上柔道十級,打得你滿地找牙!”

說完,她回頭微揚下颚,朝季念挑了下眉:“這樣你總不怕了吧。”

“嗯。”季念滿意地笑,轉而卻風輕雲淡地道:“看來我們春蟲,還蠻會宣誓主權。”

“……”

這不是他讓自己說的嗎?

而且聽這口氣,怎麽感覺他像是一點也不怕鬼?

耳畔詭異的腳步聲愈漸遠離,回首一看,鬼影竟然也消失的一幹二淨。

這也太詭異了吧……

蘇純淳又轉回腦袋,蹙起眉頭:“你剛才是讓我給你驅鬼,還是……在套路我?”

季念緩緩俯下身去,與她圓溜溜的杏眼對上,擡手又在腦袋上揉了揉:“蘇春蟲,我不怕鬼。”

“但——”他刻意停頓,喉結倏然一滾:“我怕你。”

“我又不是鬼,有什麽好怕的?”蘇純淳愣愣地支聲,心情因為他的一句“但我怕你”又掀起了波瀾。

伴随着清晰低緩的呼吸,季念的聲音一點點落下來。

“怕你移情別戀。”

“怕你見異思遷。”

“怕你水性楊花。”

“怕你……”

“……”

她在季念眼中就這麽花心?

可怎麽感覺,他說這話時的語氣,醋意這麽大?

櫻桃小嘴憂愁地嘟起,蘇純淳嘆了老長一口氣,借着微光,去看他的深情:“季念念,就你這樣怎麽做我男朋友啊。”

稍微褶皺了一下眉頭,她往前邁了小步。

毫厘之間。

貼得很近。

心底的甜意,宛如蘇打水中的氣泡在止不住地向上冒出。

擡高雙臂,輕而易舉地就圈住了他低下來的脖頸。

“以後別吃鬼的醋了。”她彎唇笑,小肩膀聳了兩下,“我看起來,有那麽不靠譜嗎?”

季念默不作聲,眼眸之中只有小小的一個蘇純淳。

她挺直脊背,下巴傲氣地揚起:“我蘇純淳,情有獨鐘第一名。”

嘴角笑意不減,季念微微搖頭,擡手彈了下她的腦門,糾正說法:“你是第二名。”

因為,他才是第一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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