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話語落在耳際, 帶起酥酥麻麻的癢意,随之緋紅也從耳際傳遞至臉頰。

季念說的這什麽鬼話?

“我毛遂自薦,好不好?”

這……算告白?

愣怔地站在原地, 蘇純淳四肢僵硬, 遠處的摩天輪在視野中也漸漸出現重影。

咫尺之間, 季念鼻尖的熱氣噴薄在她脖頸上, 回過神來, 便立馬往後退了兩步。

他這樣說話,窘迫得都不知道如何往下接。

嘴上也沒把門, 她掩飾着面上的尴尬, 不管不顧地脫口而出:“自薦你個鬼啊,你給老子滾蛋, 老子沒想出軌。”

季念:“……”

話都說得這麽露骨了, 她還在揣着明白裝糊塗?

給個階梯, 不順着往下爬就算了, 反而還往反方向走。

季念直起身來, 無可奈何地俯視着眼底的人。

灼熱的燦陽肆意地烘烤着大地,曬得人幾乎難以睜開眼睛,額頭也因為熱氣不由滴落下幾顆汗珠來。

數人數時, 組長發現蘇淳淳和季念又脫離了大部隊, 趕忙催促着他們, 排進隊伍裏。

得虧這樣一聲, 才及時把蘇純淳從困境中拯救出來。

不知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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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季念面面相觑, 好像越來越無所适從。

邁開步子試圖一溜煙兒地跑走, 卻□□燥溫熱的掌心拽住。

身體猛得顫栗了下,蘇純淳不自在地回首。

就見他的手輕撚過她指間捏得并不穩當的帽子,繼而扣壓在她腦門上。

一邊柔聲提醒, 一邊替人正好帽檐:“太陽很大,把帽子帶好。”

蘇純淳任由他随意動着,大腦皮層始終一片空白,連呼吸都是急促不安的。

等季念調整好帽子,她才轉身朝着組員所在的位置進去。

隊伍排得很慢,組員們還卡在護欄外,因此兩人輕而易舉地就又插回到隊伍中。

躲閃着他灼灼的目光,蘇淳淳一張小臉紅得跟沸騰似的,徐徐冉起熱氣來。

不過因為天氣熱,大家也都沒在意。

她排在小組倒數第二個位置,身後站的就是季念。

拘謹地耷拉着腦袋,反複思索着剛才季念在她耳邊說的話。

現在的蘇純淳,好像能完全确定季念喜歡上了她。

只不過,感覺還是別別扭扭的。

大概等了一個多小時,才終于排到了隊伍最前端。

對于這些高空項目,蘇純淳只是外表淡定,實則內心怕得一匹。

檢完票過後,她就尋了海盜船最中間、看起來最安全的位置坐了進去。

繼而,季念貼着她,在身旁的位子坐下。

坐在船體的不同位置體驗感各異。

組員們四散分布着,有些追求刺激的同學坐在船的首尾,而一些則跟蘇純淳一樣,坐在中部。

座位上只有安全杠,等待船體開始擺動前,季念偏頭問了她一句:“害怕嗎?”

很輕,卻因為近在咫尺,聽得分外清晰。

聞聲,蘇純淳擡眸去看他的眼,強裝鎮定地回了四個字:“莫挨老子。”

冷淡而幹脆。

搞得像人欠了她八百萬似的。

季念漫不經心地扯唇,神色平淡地将視線挪開,眺望着遠方。

置若罔聞。

對話就此截斷。

随之海盜船也恰好開始搖擺起來,蘇純淳下意識地握緊了身前的安全杠,手心冒出冷汗。

船體一上一下的擺動幅度,随着時間的流淌,愈漸加大。

失重感越來越強烈,踩在船上的雙腳感覺幾乎要漂浮起來。

蘇純淳緊閉着雙眼,任由疾風吹亂臉側的秀發。

因為膽怯,小小的腦袋攏在胸口處,卻未發出一聲尖叫。

很快,船體從最高點滑動到最低點,失重感到達極限。

手心緊張得抓得更緊了。

只是,隐隐感覺,觸感不同。

不是冰涼堅硬的鋼體,而是……結實且略帶溫度的人體。

微微睜開一條縫去看,耳側就回響起一句低啞的男聲。

顯而易見,是季念。

他若無其事地瞥了她一眼,嗤笑道:“蘇春蟲,原來你說的‘莫挨老子’是這個意思。”

“……”

現下身處恐懼之中的蘇純淳完全沒有心思去和他鬥嘴。

剛稍睜開一點的眼,因為目睹到高空的景象就又緊閉上了。

聽見季念的話,蘇純淳立馬松開了抓着他胳膊的五指,胡亂在半空中,去摸尋身前的安全杆。

可還沒準确抓到,柔軟嬌嫩的小手就被圈進了一只大掌中。

熟悉而溫熱的觸感。

五根纖細的手指被包裹在其內。

突如其來的動作,也沒有令蘇純淳睜開緊閉的雙眸,手心的冷汗越冒越多。

不僅僅是害怕,還有緊張。

不言而喻,是季念緊緊攥着她的手。

心裏頭亂成一團亂麻,她分不出心思去掙紮,更沒有情緒去想要說什麽話,只是任由他拉着。

反正。

又不是她被占了便宜。

海盜船只不過運行了兩三分鐘而已,等到漸漸停下來時,蘇純淳已經完全眩暈了。

朦胧的視野更加模糊,胃裏翻滾着。

幸虧,她早飯沒有吃太多。

擡手要去撩貼在臉側的頭發絲,蘇純淳這才反應過來手還被季念抓着。

五指輕輕舒展了下,試圖從中抽出。

只不過他的力道很大,壓得她無法動彈。

即使是輕微的掙紮,也輕易就被季念捕捉到。

他的面容冷冷清清,嘴角的弧度似笑非笑,等到船體停止運作後,這才慢慢悠悠地偏頭去看她。

冷淡的眸色在陽光底下,帶上些許溫情。

暖洋洋的。

貼近人心。

小心髒撲通撲通地在狂跳,像是有幾百只小鹿在迷失方向地亂撞,幾乎沖破防線。

蘇純淳最受不了季念這樣看着她、

心底某處剎那間軟得一塌糊塗。

一時間,蘇純淳成了不會說話的啞巴。

含含糊糊地又重複了遍之前的話,掙紮着手指:“你……你莫挨……老子。”

不同的是,此刻的情緒明顯要溫和得多。

季念勾唇淺笑,唇瓣親啓,一張一合間,貝齒清晰可見。

“你這是在……”他壓低眉眼,往她那處靠近了些:“欲迎還拒?”

“……”

猛然間,她回想幾分鐘之前,季念在她耳側含笑打趣的那句話:“原來你說的‘莫挨老子’是這個意思。”

臉不争氣地又被熱紅了。

被他盯得渾身難受,蘇純淳暗自呸了聲,使了好大的力氣才把手從他的掌心掙脫出來:“季念,你是不是腦子有問題啊。”

她不知道該說什麽,随口胡言亂語着:“如果是你爸媽,他們在坐海盜船的時候,不小心抓了下你的胳膊,你會覺得他們是對你‘欲迎還拒’?”

“還是說,你甚至感覺你爸媽對你也有意思?”

“……”

忿忿不平地罵出口,蘇純淳感覺頓時找回了丢掉的面子,在人面前也挺直了腰板。

安全杠杆好一會才開啓,此時她已經穩定下心緒來,糊裏糊塗的腦袋也恢複了清明。

堂而皇之地抛給他一個白眼,就下了海盜船,在出口處與其餘組員彙合。

對于游樂場內的娛樂設施,即使害怕,蘇純淳也還是很感興趣的。

所以,只要是恐怖系數沒有突破心理防線的,她都願意去嘗試。

組員們合計了會,覺得排隊太過于浪費時間,于是一致選擇了人流量不大的鬼屋。

蘇純淳跟着前方組員慢慢悠悠地走着,視線卻始終顧忌着落在她身後的季念。

從海盜船下來,兩人就再沒說過一句話。

因為那些口不擇言的話語,她開始害怕起來,擔心季念會跟她鬧掰,又陷入冷戰。

明明他已經在和自己示好了。

可只要想到幾天前他的冷漠态度,蘇純淳就覺得不爽。

憑什麽,他說和好,就和好。

他表白了,自己就要答應啊。

她蘇純淳,也是有骨氣的。

鬼屋離海盜船的距離不太遠,步行大概十幾分鐘就夠了。

腦袋上帶着兩根觸角的棒球帽,嚴嚴實實地遮擋住四射而來的光。

仿若是季念在她身旁,為她覆蓋下一片蔭蔽。

鬼屋外邊漆黑而又陰暗的裝修風格,建築物上頭挂着個恐怖的斷頭人像,營造出陰森森的氛圍。

這些牛鬼蛇神,蘇純淳也是怕得很。

以前一個人在家時,她常常因為看了恐怖片,而一整晚點着燈入睡。

男生們在排隊,蘇純淳和同組的兩個女生,一同先去了附近的公廁。

一早上喝了太多水,坐海盜船的時候,就已經有了明顯的尿意,只是一直憋到了現在。

進了廁所之後,她發現自己竟然來了大姨媽。

更糟糕的是,還忘帶了衛生巾。

也許是最近作息混亂,頻繁熬夜的緣故,大姨媽第一天來的量就有些多。

沒有衛生巾,就沒有安全感,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漏了。

從廁所出來以後,她先詢問了另外兩位女生。

可得到的回答都是“沒有”,所以她打算找個便利店去買。

男生們已經差不多排到了隊伍的最前端,趕忙招呼三個人過去。

大概是認為短時間內姨媽不會漏,蘇純淳也就不搞特殊化,先跟着大隊人馬進到檢票口了。

為了配合鬼屋內詭異陰沉的氛圍,內部的氣溫也調得比較低。

和室外的烈日炎炎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一整個小組的人擠在一塊,抱團往前走着。

幾個膽子大的男生在前頭打頭陣,包括蘇純淳在內的三個女生跟在後頭,膽怯地緊拉着對方的衣角。

借着微弱的光線,幾人像探尋古墓般的,弓着身子往前前進着。

為了增添氣氛,內裏頭甚至還在循環播放着恐怖而詭異的音樂,吓得人背後發涼。

黑燈瞎火的,蘇純淳努力睜大眼睛,警惕四周出現怪異事物。

由于恐慌,腳步踉踉跄跄了好幾步,差點踩到前頭的人。

這時候,她也沒再去關注季念在哪,畢竟都自身難保了。

越往內裏走,氣溫就越低,手臂上不自覺地冒出雞皮疙瘩來。

周邊已然出現好些奇奇怪怪的可怕事物,比如倒地的屍體,懸挂的骷髅頭,堆置在角落的白骨。

蘇純淳時刻在提醒自己,假得而已,不足畏懼。

只是越往前走,步子就越遲疑,心頭像是被籠罩上一層霧蒙蒙的陰影。

如果閉眼,那她就走不出去了,如果睜眼,她可能要被吓死。

緊緊地扯着前方女生的衣角,亦步亦趨。

也不知道走到何處,一聲刺耳的鑼響打破了寂靜。

前方煙霧缥缈之中,隐隐約約出現了一個白衣女子,長發整齊地垂挂在面前,雙手僵硬地撐直,活脫脫一個木乃伊,朝着一衆人,施施而行。

與此同時。

左邊和右邊的暗處,也出現了兩具人扮的詐屍,踩着沉穩的步伐,面目猙獰地踱來。

在不到一秒的時間裏。

一團人就跟炸開鍋似的,趕忙往反方向頭去,尖叫聲此起彼伏,連綿不絕。

此刻。

人心惶惶。

蘇純淳也不例外,下意識地松開了衣角,準備往反方向跑。

可剛要轉身,微亮的視野就被一個身形高大的少年擋住了。

宛如一堵堅實且密不透風的城牆。

少年的五官隐在晦暗的光線中。

可清晰地卻能一眼辨認出來。

是季念。

盡管恐懼牢牢地占據着內心,她還是不管不顧地擡手。

試圖去握住他精瘦的小臂,把季念帶離這片人鬼相鬥的修羅場。

只是,還沒碰到。

手腕就輕而易舉反被人捉住。

覆蓋之處,裹挾着另一個人的體溫,微涼。

冰冷話語落在耳側:“蘇春蟲,莫挨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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