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2019年一個秋日的下午,明媚的陽光透過窗格悠悠地散落下來,空氣裏彌漫着一股慵懶的倦意。

但與其說是慵懶,毋寧說是單調無聊更為合适。

不過這種沉悶到令人犯困的氣氛,倒是和檔案室很搭。

翟錫正聚精會神地浏覽着封皮上卷宗的編碼,卻忽地聽見不遠處有腳步聲傳來。

他擡起頭,卻意外地發現來人竟是東奕坤。

“你怎麽來了?”于是翟錫一臉意外地問道,“還這麽輕而易舉地就進來檔案室了?”

“最近手頭有案件啊,想借用一下你們刑警隊的力量。”

“你的案子應該都不太急吧?要不往後擱幾天吧,我這幾天還要整理材料發給宣傳那邊,那可是有時間規定的,光催就能催死你。”

“我都說了要借用你們刑警隊的力量,怎麽可能會不急呢?”

“奕坤,我現在真的很忙,沒工夫和你開玩笑!”

“誰說我在和你開玩笑了?”

“可如果真是要緊的話,人難道不會直接聯系我們警局這邊嗎?怎麽可能會先聯系你呢?我還是頭一次聽說出了刑事案件第一時間先聯系私家偵探的!”

“那是因為被害人的家屬要求保密啊!現在,家屬很恐懼也很無助,她不敢驚動警方,又希望這件事能夠得到妥善的處理。”

“這可新鮮了!出人命了嗎?”

“當然。”

“那還怕驚動警方?就算她不找我們,我們也會找到她家去的呀!”

“她只是不想‘過快’地讓周圍的鄰居知道這件事。可是一旦警察來到現場,事情就……所以,你明白吧?”

翟錫定定地直視着東奕坤的眼睛,只覺得有一種強烈的預感湧上心頭——這個人又要把自己給卷入一個大-麻煩裏頭,臨了會濺得自己一身泥不說,怕是後續要完全擺脫影響,也絕非易事。

處理完手頭的事情,翟錫懷着些許忐忑的心情跟着東奕坤來到案發地點。

但在這個過程中,他心頭始終萦繞着一種說不出的詭異感覺。

躍入眼簾的是一幢豪華的別墅,尚顯蔥郁的植物爬滿了籬墻,些許柔媚的花朵點綴其間,迎風招展,似乎對裏頭發生的慘劇全然不覺。

在門口等候多時的看門人将翟錫二人引至別墅內部,可才剛走到門口,翟錫便看見女主人從裏頭跑了出來,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

她在翟錫二人跟前停住,受到驚吓的雙眼不住地在翟錫和東奕坤之間來回掃視,像是想要确認到底誰是警察,誰又是她之前聯系的私家偵探。

“紀太太,請不要太過擔心。這位警官是我的好朋友,我特地叮囑過他,暫時不要讓隊裏知曉情況——所以,其他人暫時還不會來。不過,我們得抓緊時間。畢竟這可是一樁命案,拖延太久并不明智,也不現實。”東奕坤上前一步對女主人說,臉上的笑容顯得很友好,頗有一種想借此緩解她內心深處恐懼的意味。

“哦!好的……實在抱歉,我應該第一時間撥打110報警的,可是當時我大腦一片空白,真的不知道該怎樣面對這個可怕的事實……一想到接下來這空蕩蕩的大房子裏就只剩下我一個人,還要面對周圍鄰居的流言蜚語,我……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了……”女主人一面說着,一面垂下了眼睛,淚珠在纖長的睫毛間微微震顫,像極了清晨閃爍在草叢間的晶瑩露珠。

這令翟錫一時有些看呆了。他明白自己實在不該這樣想,可是眼前這位楚楚可憐的女主人生得實在太美了——就算說是生着一張明星臉也全然不為過。再加上她今天一身淺藍色外套配白色長裙的裝扮,更襯得她愈發地清麗脫俗,恰似一朵空谷開出的幽蘭,實在沒法不引人多看她幾眼。

一旁的東奕坤似乎覺察到了翟錫微妙的情感變化,便用胳膊肘捅了捅他。

見對方終于在慌亂中回過神來,東奕坤這才微笑着繼續對女主人說道:“沒關系的,我們這不是來幫您了嗎?請您不要擔心。如果您願意帶我們去現場轉轉,我相信真相很快就會水落石出的。”

女主人點點頭,便引着他們向屋內走去。

也就是在進了大廳之後,翟錫才發覺屋裏還有一個年輕女孩,看打扮像是幫傭之類的人。

一看見翟錫他們進來,那女孩兒趕緊端正姿态,可眼裏還是有着無法掩飾的恐懼。

房子很大,不管是大理石地面還是上頭的天花板都布置得極為考究——如果不是因為那具橫卧在屋子中央的屍體,翟錫只覺得用“油畫中的場景”來描述眼前的景象也不為過。

但或許是職業天性使然,他還是很快強迫自己定下心神來檢查案發現場。第一個要檢查的自然是屍體了,但眼前的場景着實是有些駭人——就連已經參與好幾起命案的偵破的翟錫,也不由得為自己所看見的畫面而發起抖來。

死者頭部有一處很深的傷口,看上去似是銳器打擊所致,漫出的血已經凝固,布滿了死者的整張臉。

翟錫注意到,他的身上也有不少傷,甚至有好幾處都是致命傷。

兇手下手非常狠,看樣子壓根就不想給死者活下去的機會。

翟錫站起身來,卻在無意中發現死者的穿着十分華麗,這令他禁不住感嘆,如果這個人能繼續活下去,一定也能繼續過着萬分精彩的人生。

只可惜,已經沒有如果了。

在感到可惜的同時,翟錫也開始注意到案發現場的其它細節。

現場有許多雜亂的腳印——看樣子死者生前應當是與兇手發生了激烈的搏鬥,但除了少數幾個能看清楚的腳印,絕大多數的腳印都被掩埋在了血泊之中,看上去相當悲慘。

不遠處還有一個被摔碎的花瓶,不過離這恐怖的景象尚有一段距離,因而雖是碎了,卻還幸運地保有它原本的顏色。

翟錫沿着屋子轉了一圈,卻并沒有找到兇器。

“兇手帶着它逃跑了嗎?”他轉向女主人發問道。

“是的。”女主人回答——像是想起了當時的恐怖情景,她的嘴唇變得有些發白。

“好的。我們已經了解了大致的情況,一定會竭盡全力幫您把兇手抓捕歸案的。現在可以進入報案程序了嗎,女士?”

女主人輕輕地點了點頭,用手捂住那雙漂亮的大眼睛,開始發出痛苦的悲泣。

回警局的路上,翟錫一路沉默着。

這并非因為他沒有問題想問那位美麗的女士,而是因為東奕坤在不停地給他發送訊息——當然,廢話是自然沒有,內容全部有關案情。

“那位女主姓柳,名汀,今年28歲,身份是全職太太。

“死者是她的丈夫,名叫紀紹永,今年37歲,手下經營着一家設計公司,公司名稱是‘汀一設計公司’,在行業內頗有些聲望。據說,他明天還趕着要參加一場重要的會議,因為想着很久沒回來陪伴家人了,所以今天特地抽了空回家陪伴妻子,誰知道竟攤上這樣的事,可真是令人唏噓。”

翟錫很快便讀完了上面的內容,回:“這些都是柳汀告訴你的?”

“不全是,有一些是看門人告訴我的。”

翟錫正思索着下一句該回什麽,不想東奕坤很快再度發來了消息:“時間那麽倉促,我能獲取到的信息自然是相當有限。不過,現在和這個案子有關的人都已經登記了信息,你有什麽想問的,一會兒詢問的時候留心一些就好了。”

翟錫回複了“好”,便将目光再度投向了柳汀。

他現在已經知道她的名字叫作“柳汀”了。

然而,她還是一直低着頭,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想想也是,突然遭遇了這樣重大的變故,無論是誰也需要好長的時間才能将心緒平複吧。

翟錫深深嘆了一口氣,只覺得這一陣的日子總是這般壓抑得讓人難受。

其他人都交由同事詢問,而柳汀最先接觸到的是翟錫,也是向翟錫報的案,因此審訊的任務自然落到了翟錫的身上。

例行詢問過後,翟錫開始就和案情有關的內容提問。

“您是什麽時候發現您先生的死亡的?”

“案發的時候,我就在現場呀。我親眼看着他死去的……”說着,柳汀的眼裏再度漫出淚水,看樣子好不容易平複的心情又再度受到了擾亂。

“那這麽說,您看見過兇手了?”

“可以這麽說。不過那個時候我正巧從樓梯上下來,看見那番景象,我立時吓得尖叫起來,兇手便倉皇地逃跑了,所以我沒來得及看清他的臉。”

“當時是幾點幾分呢?”

“我記不清了。但我出卧室前有看過手機,我記得那時屏幕上顯示的是十點十分。”

“兇手是個怎樣的人?您如果能說出個大概,也會對我們偵破案件起到很大的幫助。”

“長得很高,身強力壯的,跑得也很快——對不起,其實我真的壓根就沒怎麽來得及看清他。”

“您的先生最近有得罪過什麽人嗎?”

“這……我不清楚。畢竟他是生意場上的人,每天要來往各種各樣的人,我不可能一一過問。事實上,他也不喜歡我過問這些事情。”

“兇手應該不是您認識的人吧?”

“怎麽會,我都說了我壓根就不曾見過那個人!”

“那有沒有可能是家裏的某個幫傭喬裝打扮的呢?”

“不可能。如果是,我一眼就能夠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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