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天鵝湖17【補完】
齊格夫自覺活了十九年，還從未經歷過如此離奇的一個晚上。
他先是作為一場宴會的主角閃亮登場，随後又變成了個還算重要的配角，可現在他感覺自己估計連配角也算不上了，只是個來跑龍套的路人甲。
原本應該是他未婚妻的少女突然變成了個男人不說，還曾經是他親哥哥的未婚夫……還是個已經被判定死亡兩年的人！
哦，被判定為死亡不算什麽，蘭妮公主不是也被認為死亡了嗎？可能蘭德爾也只是因為某些迫不得已的原因……
“沒錯，站在這裏的我确實早在兩年前就是個死人了。”少年聲音不大，卻語出驚人。所有人都帶着難以置信的表情望向他，覺得比起蘭德爾來，站在他面前的安妮王子妃反倒更像具快腐爛的屍體。
在聽到這句話時，威廉王子倏地愣了，他不再掙紮着試圖撲過去抓少年的手了，好像全身力氣被抽幹了似的，全靠霍華德拉住他領子的力量才能支撐自己的身體。
霍華德皺了皺眉頭，放開領子改扶着他的肩膀，讓他自己站穩。
少年環顧四周，将衆人的表情盡收眼底，忍不住笑了出來：“你們不相信？呵呵，我一開始也不相信，不相信我的親姐姐……”
“蘭德爾！”蘭妮驀地出聲，試圖打斷安昀澤的話，可安昀澤就像沒有聽見似的，把下半句接完了：
“……會為了個男人親手殺了我！”
禮堂裏瞬間陷入一片死寂，随即爆發出一陣響亮的議論聲。
威廉王子整個兒僵在那裏，不敢去想蘭德爾所說的那個男人是誰。
王後踉跄着倒退了一步，齊格夫連忙閉上幾乎能塞進一個雞蛋的嘴，趕緊伸手扶住了她。
安妮面如死灰。
“蘭德爾，我求求你……”蘭妮望着這張熟悉的面孔淚如雨下，不停地沖他搖頭懇求。盡管心中的愧疚和悔恨像兩把地獄之火，讓她的心肝備受煎熬，但今晚是她最後的機會，她得先讓齊格夫王子向她求婚，否則她的下場絕對不會好！
“蘭妮，你急什麽？急着讓齊格夫王子向你求婚嗎？”蘭德爾突然直言不諱地将蘭妮的目的公布了出來，頓時一部分目光又立刻刺到了蘭妮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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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感受着那些眼神裏的輕蔑和鄙視，蘭妮羞得臉色通紅，恨不得自己在地上挖出條縫鑽進去。
蘭德爾面無表情地道：“你放心，太陽還沒升起來，你還有時間，沒那麽快變回天鵝。”
“天鵝？”
“怎麽又是天鵝？”
人群中的竊竊私語不停地傳出來，卻絲毫沒有影響到中間那幾人。王後懷疑的目光又轉向了蘭妮，直白地彰顯着她的不滿。蘭妮百口莫辯，又從不是個牙尖嘴利的料子，只好不自在地閉上了嘴。
“說到哪啦？哦，對了。”蘭德爾轉向安妮，“我親愛的姐姐，踏着我的屍骸登上的威廉王子妃寶座，你坐得開心嗎？”
威廉猛地擡起頭，雙眼通紅地盯着安妮，眼神狠戾得仿佛要令她當場血濺五步。
安妮嘴唇動了動，瞥見威廉的表情，臉上不由得露出了一抹恍然凄涼的笑。
她這一生身為一國公主，這麽多年來掐尖要強好面子，然而無論多麽努力，她的光芒總是被掩蓋在弟弟之後，宛若無法與日月争輝的腐草之光，只能微弱而無助地兀自掙紮。
好不容易有了一個能放在心上的人，安妮在和威廉相處的時候幾乎是誠惶誠恐的，生怕犯了他半點規矩，惹來他的不滿。她從未如此卑賤地愛一個人，可這個人的目光卻從未停留在她身上過。
蘭德爾，他又一次搶走了屬于她的東西。分明自己同威廉認識得更早，可威廉卻總圍着他轉，哪怕蘭德爾随手寫的一首半通不通的酸詩，他也能奉為珍寶，花上數不盡的好詞去贊美，他眼睛只看得到蘭德爾的笑顏，根本容不下其他人。
安妮本想再等等，再有耐心一點，只要她長久陪伴在威廉身邊，他終究會發現自己的好的。可惜，這個天真的夢很快就被威廉和蘭德爾訂婚的消息打碎了。嫉妒和殺意風卷殘雲般席卷了她臨近崩潰的理智，蘭德爾半蹲在小河邊的背影和那襲話成了被點燃的導火索，安妮終于沒能控制住，失手殺了他。
随着蘭德爾的死亡，突然一切都似乎開始往好的方向發展了。蘭妮如她所料地做了縮頭烏龜，她不僅得到了國王父親的關注，還如願嫁給了威廉。婚禮當晚的煙花放了整夜，絢爛得就像她那時的心情。
可她沒能得意多久，問題很快随之而來。威廉不愛她，與她之間的關系更像一對不是很親密的朋友而不是夫妻；遠嫁格薩奇王室，奧傑塔的事務她再也插不上手。美好時光猶如昙花一現，她日複一日地焦慮，心裏染血的秘密又不能告訴任何人，還得逼自己做一個合格的王子妃……她開始向下人發洩自己巨大的壓力，時常将自己的侍女折磨得遍體鱗傷，整個人陷入了病态的傲慢敏感裏。
“活該。”安妮想到這裏，望着威廉王子的臉色，嘴角忽然牽起了一絲微笑，“真是活該啊。”
威廉怒吼一聲，就想向她撲過去，霍華德一使眼色，幾名侍衛馬上沖上去抱腰抱腿地抓住了他。
“殺人兇手！殺人兇手！”威廉被壓着胳膊，仍然在不停咆哮着。他完全不敢扭頭去看蘭德爾的表情，唯恐自己一見他的臉就要立刻掉下眼淚來。
他想跪在蘭德爾面前痛哭，請求他原諒自己的無能，請求他再給自己一個保護他的機會。
可他不敢，也不再有資格這麽做了。
“大概是死得不甘心，我變成了一只黑天鵝，飛回王宮，親眼看着你如何欺騙了父王母後，又如何假惺惺地幫忙主持了我的葬禮……”說到這裏，少年扯了扯袖口，“還記得這套禮服嗎？母後親手将它挑選出來，當着你的面放進了我的棺材裏！”
隐隐約約的啜泣聲從人群中傳來，不只是哪個多愁善感的小姐被這個凄慘的故事打動了。霍華德摸了摸少年的頭發，無聲地安撫他激動的情緒。
安昀澤閉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氣。胸口裏那顆心跳的飛快，蘭德爾靈魂裏無邊的悲恸正劇烈震蕩着他的腦海，發出無聲的吶喊。
“我親自參加了你們的婚禮。所有人都說你們天生一對，佳偶天成，我就在大禮堂外的湖裏，看着你們跳了一曲又一曲。”安昀澤接着道，“我心痛得無以複加，只好飛走眼不見為淨。可我的厄運還沒結束，一個磨坊主的女兒抓住了我，制琴師生生将我制成了一把七弦琴。”
他敘述的語氣十分平淡，好像在說一個和他毫無關系的人的事跡。但他越是如此，聽到故事的人就越難受，甚至有些膽小心軟的已經捂住了耳朵深深低下頭去，不敢再聽。
沒有切身體會過，就完全無法想象那種痛苦。霍華德緊緊攥着拳頭，有生以來頭一次用如此恐怖的目光看向一個人。見安妮在他的目光下瑟瑟發抖，他忽然想起：“被做成骨琴的時候，執行者就位了嗎？這是他的切身經歷？還是從原身回憶裏看到的？”
但随即，他又立刻蠻不講理地反駁了自己：“不管是不是親身經歷，我就是難受，就是心疼，這些家夥就是該死！”
蘭妮則早早就以手掩面，盡量躲到了不太引人注意的邊角。她雖然不是主犯，卻是個無可争議的幫兇，生怕蘭德爾一會兒把她也扯進來。如果那樣，她找齊格夫王子求婚的計劃就徹底完了！
餘光瞥見了蘭妮的動作，安昀澤輕輕扯了扯嘴角，心道：“別急，我沒忘，一會兒就輪到你。”
這時，許久沒有動靜了的編號963突然出聲了：“你現在的行為有些不妥，蘭德爾的事是蘭德爾的，你的任務是演繹反派，而不是把反派洗白。我預測了一下，再這樣下去，你有百分之八十五以上的幾率會偏離主題的。”
安昀澤：“沒辦法，早在共情加持沒法取消的時候我就知道會壞事，但還是控制不住自己。”
編號963：“可我擔心一旦出現主題偏離，會有不好的後果。”
“什麽後果？”
編號963：“不知道，我手下從未出現過你這種情況……”
安昀澤：“你們系統內部不共享信息的嗎？”
編號963無辜地道：“自己手下出現了失敗任務是很丢臉的，誰會随便把糗事曬出來啊？”
“……好有道理，我竟無言以對。”
“無論如何，我是一定要給蘭德爾報仇的，至于後果……”想到這裏，安昀澤嘆了口氣，就像把所有顧慮都嘆出去了似的，說：“該怎麽辦就怎麽辦吧，否則我一定會良心不安睡不着覺的。”
編號963見他還是不肯回頭，有些着急。它其實還有“一鍵糾正主線劇情”這一大招，這招每個世界只能用一次。它認真考慮了下要不要用，但想到安昀澤方才的那番話，還是放棄了。
“哼，明明在演繹反派，幹嘛要這麽有正義感啊！”編號963惡狠狠地将大招程序打包丢回數據庫，口是心非地吐槽。
與編號963的對話在瞬間完成，安昀澤很快把話題又拉了回來：“後來巫師羅特巴将我從制琴師手上帶走了，又助我恢複人身，甚至讓我學習法術，這才讓我有了說出一切的機會。”
“所以，你果然是那個巫師的人？”齊格夫王子叫道。
霍華德不滿地瞟了他一眼，心說：“什麽巫師的人？分明應該是我的人。”
“有恩報恩，有仇報仇，羅特巴于我有恩，他需要我幫忙的時候，我自然義不容辭。”安昀澤毫不猶豫地道，“我本該假扮成蘭妮的樣子，搶先得到你的求婚。誓言是最簡單卻極有效的一種咒語，如此一來，蘭妮絕對沒有再恢複的可能。”
“那……剛才！”蘭妮倏地慘白了臉色。
“啊，剛才都怪某個家夥，我還沒能同意就被岔開話題了。”安昀澤說到這裏，忍不住狠狠瞪了某人一眼，換來某人厚顏無恥地一聲輕笑。
“也就是說，我還能……”蘭妮眼中又燃起了希望的火光，下意識地想伸手拉弟弟的衣袖，但安昀澤一個明顯的避讓動作，讓她的手僵在了半空中，看起來好不尴尬。
安昀澤搖了搖頭，看向她的眼神已經沒有了情緒，“這麽久了，你的性子還是沒變。蘭妮，你太令我失望了。”
蘭妮頓了一下，強笑道：“你在說什麽呀，蘭德爾，我既然知道我身上發生了什麽事，一定不會眼睜睜地看着我就這麽被毀了一輩子的對不對？”
安昀澤還沒說話，一聲刺耳的尖銳笑聲就搶先冒了出來。
安妮喉嚨裏發出了難聽的大笑，仿佛要把自己的肺都笑出來了似的。她指着蘭妮，上氣不接下氣地說：“蠢貨，你還不明白嗎？你這好弟弟今天就是特地要來讓我們死的！他都能參加自己的葬禮，難道還不清楚你幹的那些好事？”
蘭妮驚恐萬狀地搖着頭，眼帶祈求地看向安昀澤，安昀澤卻看着安妮，“難得，你還有幾分腦子。”
安妮只是冷笑，對蘭妮道：“是誰幫我沉的屍？是誰幫我隐瞞了這小婊|子死亡的真相？又是誰在他死後松了口氣，拿下了‘第一美人’的名聲？蘭妮，你從小就懂得明哲保身的道理，這下可好，聰明反被聰明誤！”
蘭妮尖叫道：“不！不是的！是你逼我的！”
“夠了！”王後終于爆發出一聲怒喝，臉色難看得就像被打翻的墨汁，“你們當這是什麽地方？”
齊格夫王子扶着她的手臂，清晰地感受到了她的顫抖。王後憤怒地道：“我格薩奇王室再沒用，也容不下你們這樣惡毒的王子妃！來人……”
“母後！”沉默許久的威廉王子忽然打斷了王後的話，輕聲道，“這裏就交給我吧，我會處理好的。”
王後陰沉地掃了他一眼，顯然還有些不太放心。他這個長子是個好孩子，可有時候太容易感情用事。而安妮畢竟是他的王子妃……
威廉勉強勾起一絲苦笑，道：“放心吧，母後，我……已經長大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卡出來！了！！天啊你們真的太暖了知道嗎？我真的被感動哭了啊嘤嘤嘤！怎麽能這麽可愛啊你們！！！放心！為了你們我也一定會努力的！！
另，感謝 白ζ川 寶寶前兩天扔的地雷！我這粗心大意的家夥居然沒有及時發現！！啊啊啊抱住蹭蹭！
接下來也請小天使們繼續支持了喲~~~筆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