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海的女兒06

“哥!出事了!”

一聲凄厲的長嚎驟然傳來,安昀澤吓得手一抖,再一次加錯了藥水比例,面前的石鍋裏“噗噗”地冒起厚重的泡泡。他眼見不好,趕緊後退,果然下一秒石鍋發出了“砰”地一聲巨響,泡泡炸裂開來,藥劑慢慢變成了一種難看的玫紅色。

安昀澤木然地抹了把臉,面無表情地扭過頭,看着向他狂奔而來的德裏克。

德裏克面帶驚慌,沖過來一把摟住了他的腰,仰起臉認真道:“哥!那刺客傻了!”

安昀澤:“……啥?”

顧不上清理石鍋,他急忙跟德裏克一起回到了刺客身邊。刺客先生別扭地坐在地上,雙臂仍被反綁在身後。他聽見響動扭過頭來,一臉毫不掩飾地委屈神情,看向德裏克的深藍色眼睛裏充滿了控訴,嘴撅的老高,幾乎能在上面挂三斤魚。

“大哥哥,你怎麽跑啦!埃德加的手手好痛!”刺客小聲道,似乎還隐約帶了點哭腔。

德裏克的嘴角難以自制地抽動一下,緩緩轉過頭,對安昀澤道:“他醒來後就這樣了,我發誓我沒碰他!”

安昀澤也露出一副慘不忍睹的表情,閉上眼睛狠狠搖了搖腦袋,想把刺客此前冷酷狂霸的形象搖回來。可惜睜開眼後,看到的還是刺客那副五歲乖寶寶的神态。

他一巴掌拍在自己臉上,覺得心好累,不想說話。

“咳,你叫,埃德加,對嗎?”為以防萬一,安昀澤仍然沒有解開束縛着刺客的魔法。他緩慢地游過去,臉上勉強堆砌出一個溫柔的笑容來,拿出自己所有的耐心,試圖和刺客溝通。

誰知刺客見他游過來,居然毫不猶豫地露出了一副嫌棄的表情,還縮了縮自己的魚尾,帶着天大的不情願用力“哼”了一聲,扭過頭去,“埃德加不和你說話!你是壞人!”

安昀澤:“……”

德裏克:“哈哈哈哈哈……唔!”

德裏克的笑聲太幸災樂禍,安昀澤一怒之下喪心病狂地賞了他一個靜音咒。

刺客見狀大怒:“壞人!你對大哥哥做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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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昀澤強忍着火氣,安撫道:“乖,我不是壞人,我是大哥哥的哥哥,我們倆鬧着玩兒呢,不信你看——”

說着,安昀澤用眼角狠狠飛了一記眼刀給德裏克,德裏克迫于靜音咒淫威,只得愁眉苦臉地點頭,表示自己玩得很開心一點也沒有被威脅。

刺客疑惑地眼神在兩人之間轉來轉去,依舊沒有對安昀澤卸下防備。

安昀澤見狀,笑容可掬地打了個響指,只見刺客手臂上的鎖鏈立刻重新變回了無形的水,他終于坐正了身體,緩緩揉動自己發疼的手腕,

“你真的不是壞人?”埃德加語氣裏充滿了遲疑,看起來非常困惑,“可是我記得我是來殺你的,我要殺的都是壞人。”

安昀澤和德裏克聽到這裏,立刻精神一振,兩人對視一眼,安昀澤柔聲道:“你還記得為什麽要來殺我嗎?”

“因為你是壞人!”埃德加毫不猶豫、理直氣壯地回答。

德裏克剛想笑出聲,想起靜音咒,連忙伸手捂住了嘴,憋得臉色發紅。

安昀澤笑容一僵,只得換了個說法:“那你還記得是誰告訴你我是壞人的嗎?”

埃德加聽了這個問題,微微仰起頭,眼睛毫無焦距地望向左前方,露出回憶的神色,良久,他才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道,“我知道了,是大人!”

“大人?”

“嗯,大人!”埃德加點了點頭,嘴角挂着小小的得意笑容,眼神亮晶晶地望向德裏克的方向,魚尾放松地随意甩動,一副求表揚的樣子。

德裏克再次在心裏笑成了海狗,情不自禁地游過去,擡手摸了摸他的頭發。

埃德加眯起眼睛,仰臉在他手心裏蹭了蹭。

安昀澤看着他們的互動,覺得眼睛好像有點刺痛,突然有點想艾德裏安。

他輕輕“咳”了一聲,示意那邊兩魚把注意力集中過來。

“那個大人有名字嗎?”安昀澤問,“能不能說具體一點?”

埃德加對打斷他和大哥哥互動的這只海妖非常不耐煩地一撇嘴,似乎有點想發火,但想起他是大哥哥的哥哥,又只好勉強收斂起來,語氣有些沖地說:“大人就是大人!大人就是名字!”

安昀澤嘆了口氣,心知他在現在這個狀态下問不出更多了。還好也不是完全沒有收獲,起碼知道了幕後指使人地位八成不低。

海妖一族裏,有資格被稱上一聲“大人”的,只有幾名大巫者候選人和幾名海将軍。他和尚武的海将軍素來沒有交集,對方也不會吃飽了撐的沒事幹找他的麻煩。

仇家多半是那幾個大巫者候選人之一。

德裏克道:“看來你已經有頭緒了?”

安昀澤“嗯”了一聲,神色淡淡的,“多半是埃塞克那幾個家夥搞的鬼。”

埃塞克就是其中一名候選,他的能力在幾名候選中不算出衆,卻很會鑽研旁門左道,總是一副陰測測的樣子,讓人看了不舒服。

“我就奇了怪了。”安昀澤怒極反笑,語氣涼涼地道:“我這一不參加集會,二不培養信徒,只是一天到晚關起門來研究自己的問題。我都這麽避嫌了,他們怎麽還要搞我的事?”

德裏克縮了縮肩膀,理智地閉上了嘴。

安昀澤閉了閉眼,繃緊的下巴愈發顯得尖削,唇邊掠過的一抹極淡的、涼薄的笑意。

“行吧。”他說,語氣裏帶着難以言說一絲陰郁狠毒的意味,“咱們走着瞧。”

“需要幫忙的時候,盡管開口。”德裏克一手搭在他肩上,用力按了按。

或許親兄弟的血脈間真的蘊含着與衆不同的聯系,他能清楚地從安昀澤的話語裏體會到某種山雨欲來的危險和改變。

突然,“啪”地一聲,德裏克的手被狠狠拍了一下,力道之大,使他的手背瞬間紅了一片。

德裏克睜大了眼睛,猛地扭過頭,只見埃德加不知何時已經站了起來,正一臉不爽地看着他搭在安昀澤肩上的那只手,眼神裏充滿了占有欲。

“你怎麽可以随便搭別人的肩膀!”他沖德裏克嚷道,“大哥哥不喜歡埃德加了嗎?”

說完,他還狠狠瞪了一眼安昀澤。

安昀澤原本陰狠淩厲的表情瞬間破了功,他下意識地抖動了一下肩膀,把德裏克的手給抖了下去。

德裏克張大了嘴,表情看起來傻透了。他顫顫巍巍地問了一個關鍵問題:“埃德加,你今年幾歲?”

埃德加對他伸出一只手,五指分得開開的,向他搖了搖,彎起眼睛回答:“我今年五歲啦!”

德裏克望着眼前個子比自己還高一點、沖自己賣萌的埃德加,如遭雷殛。

“咳,既然埃德加喜歡你,那德裏克你就能者多勞,先‘照顧’他一段時間吧。”

安昀澤垂下眼睫,一手握拳,放在嘴邊咳了一聲,看似淡定地說。

德裏克怒:“別以為我聽不出來你在笑!”

安昀澤果斷否認:“不,你一定是聽錯了。”

德裏克:“你休想把自己的麻煩丢給我!”

埃德加聞言,大驚失色,委屈得快哭了:“什麽!大哥哥覺得我是麻煩嗎?”

德裏克連忙回過身,不停地撫摸他的頭發安慰他:“不不不你怎麽會這麽想!我在說我哥,他才是個麻煩……”

安昀澤默默咽下一口哽到喉間的老血,更想見艾德裏安了。

他默默地獨自游出了洞穴,決定眼不見為淨。

海底幾乎沒有任何光線,四處都是一片黑暗。偶爾有體型巨大的不知名魚類緩緩游過,安靜而空曠。

無論多久,安昀澤都沒法适應這種逼仄的環境,下意識地擺動魚尾往上浮去。

他上浮了一段路程,随手抓了兩條魚解決了一頓飯。嚼着滑膩生腥的生魚肉,他愈發想念同艾德裏安在一起時吃到的焦黃酥脆的魚肉了。

安昀澤皺着眉頭咽下自己色香味俱無的生魚宴,丢開魚骨頭,迅速浮上海面。

這次他鑽出海面時正是白天,下午的陽光刺眼地照射下來,把海水都曬得暖融融的。安昀澤一手搭在眉前,眯着眼睛四下環顧。

艾德裏安叫他等他的消息。可時至今日,安昀澤仍沒有收到只言片語。

他心裏泛起清淺的哀傷,思念宛如一個精确的羅盤,帶領他向當初和艾德裏安待過一天的那個小島游去。

小島依舊荒無人煙,白沙灘上,篝火的痕跡早已消失得一幹二淨。

這次沒人能将他抱起來放回海裏了,安昀澤不敢靠岸太近,只得遙遙向曾經與艾德裏安相依而卧的位置望了一眼。他放松魚尾,任海浪将他推向遠處。

忽然,他的腰不知被什麽東西隔了一下。那東西十分堅硬,帶着清晰的棱角。安昀澤“嘶”地吸了口涼氣,眼神不善地向那東西看去。

這是一個半卡在兩塊礁石縫隙中的鐵箱子,不大,只有海妖的小臂長短,上面雕刻着一些精美的花紋,看起來比較新,還沒有多少被海水侵蝕的痕跡。

安昀澤倏地靈機一動,心想:“難道是艾德裏安給我留下的信息?”

畢竟海洋這麽大又那麽危險,人類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潛到那麽深的的海底去找自己,艾德裏安要留下信息,也只能找他和自己都知道的這個小島了。

而為了不讓身為海妖的自己上岸擱淺,他便将信息藏在淺海石縫裏。哈!真是個聰明的男人!

……也不知道是誰,剛才還一心文藝的離愁別緒呢。

安昀澤歡天喜地地把箱子弄出來,用一個小魔法打開了鎖。只見裏面裝着一整箱柔軟的布料,似乎是做緩沖用的。

布料還沒被腐蝕,完美地執行了它的任務,裹在其中的玻璃瓶晶瑩剔透,瓶口的封蠟完好無損,一張羊皮紙正卷得整整齊齊地塞在裏面。

安昀澤把玻璃瓶放在小島邊露出海面的一塊礁石上,特意甩了甩手,把手上的水珠甩幹淨,這才小心地打開封蠟,抽出了羊皮紙——

塞西爾吾愛,見字如面。

我将于花月的第十七天重新在此與你相見。

吻你。

你忠實的,艾德裏安。

作者有話要說:

最後艾德裏安信裏說的花月是法國共和歷裏4月20日—5月19日的這段時間。共和歷每個月的名字都非常美,我一直都很喜歡,貼上來給大家欣賞一下~

葡月(9月22日—10月21日)

霧月(10月22日—11月20日)

霜月(11月21日—12月20日)

雪月(12月21日—1月19日)

雨月(1月20日—2月18日)

風月(2月19日—3月20日)

芽月(3月21日—4月19日)

花月(4月20日—5月19日)

牧月(5月20日—6月18日)

獲月(6月19日—7月18日)

熱月(7月19日—8月17日)

果月(8月18日—9月16日)

今天依然好愛大家,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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