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海的女兒12【補完】

兩個月後,中海巫殿。

兩名拿着簡單武器的海妖肩并着肩慢慢地從地牢上方的通道游下來,手裏還拎着個桶,裏面盛着幾條已經不太新鮮了的死魚。

地牢裏的空間陰暗而恐怖,中間是一條狹長的走道,兩邊的石壁上被簡單地開鑿出一個個小門,門裏是一個讓成年海妖唯有蜷縮着魚尾才能勉強容身的房間,令人感覺相當逼仄。小門上安着帶鎖的栅欄,鑰匙掌握在牢頭手裏,普通守衛是沒有資格開門的。

兩個地牢守衛一邊游,一邊随手把桶裏的死魚往兩側牢房的小門裏抛去。囚犯們大多已經被關得麻木了,即使被死魚直接砸在臉上,也生不出什麽憤懑。他們只是木然地把魚抓在手裏大口大口地嚼下肚,好像根本聞不到那股難聞的腐爛味道似的。

一天就一頓,不吃就只有餓着。餓到極致,本能就會替代理智,也就沒工夫糾結食物的質量如何了。

兩名守衛很快來到了地牢深處,轉過一個彎,他們便看見了最後一間囚室。

這間囚室輕易不會被使用,它是專門用來關押觸犯了巫法的犯人的,能被關進這裏,從某種意義上或許可以說是犯人的榮幸,這代表他罪無可恕,已經把“壞蛋”這個角色演繹得登峰造極了。

如今,時隔四十八年,這間囚室終于又迎來了一名新主人。

這只黑色海妖名為塞西爾,天賦卓絕,曾經是十二大候選巫之一,擁有着至高無上的榮耀,且很有可能在二十年內就能成為新一任大巫者,屆時名利雙收,走上魚生巅峰。

誰知,這名極具潛力的候選巫居然不動聲色的策劃了十場可怕的殺戮,成功造成了其他十名候選巫的死亡,可謂是駭人聽聞。

還好,他在潛入巫殿試圖殺死最後一名年僅十一歲的候選巫時終于被守衛發現了,大巫者親自出手,這才将他生擒住。

小候選巫吓得當場就哭了出來,一頭紮進老師懷裏,怎麽哄都不肯再出來了。

大巫者怒極,擡手連下了十道大封印,将塞西爾丢了進來。幾天後,判決下來了——判處塞西爾剮鱗之刑。

所謂剮鱗之刑,像極了人類的淩遲。不同的是,海妖們只剮囚犯魚尾上的鱗片,并不動他身上其他的地方。不過,對于承受此刑的囚犯來說,這就像淩遲一樣生不如此。

此時,距離塞西爾被行刑還有最後幾個小時。

兩名地牢守衛來到他門前,把最後一條死魚扔了進去。死魚正好落在塞西爾手臂上,立刻被他一臉嫌棄地捏着尾巴又丢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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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牢守衛的氣焰十分嚣張,尾鳍一甩,死魚就被水流帶動着滾到牆根去了,他們“哐哐哐”地用桶敲了幾下栅欄,“喂!都死到臨頭了,還有工夫裝模作樣呢?你有種什麽也別吃!”

塞西爾靠牆坐着,聽了這話,也不擡頭,僅僅眼珠一轉,溜到眼角斜睨着兩人,被微翹的眼尾和纖長的睫毛一襯,顯得格外的媚,眼神卻仿佛千年寒冰,目光森冷而沉郁,直勾勾地盯着兩個地牢守衛。

兩人下意識地感到渾身一冷,不覺地後退,直到脊背貼上了身後的石壁,他們才終于反應過來,自己居然被這個漂亮的黑色海妖用一個眼神吓退了,臉色倏地爆紅,又色厲內荏地瞪起了眼睛。

塞西爾見狀,眼角眉梢一動不動地勾起一個假笑,提得高高的嘴角仿若被畫在臉皮上的一樣,透着一股說不出的詭異。

兩名守衛驀地汗毛倒豎,腦中馬上浮現出了在外面時聽說的十位候選巫的慘烈死狀。

他們會被安排看守地牢,本身就不是什麽心智堅韌之輩,頓時被塞西爾故意做出的怪相吓了一條,只得倉促地提着空桶,前言不搭後語地胡亂叫罵一通,便趕緊溜了。回去時的游速同來時相比,完全高了不止一個檔。

直到身邊又恢複了安靜,安昀澤的嘴角立馬又垮了下來,再次恢複成面無表情的模樣。他微微皺起眉頭,擡手按了按自己的胃,小小地嘆了口氣。

幸虧以前無意間給自己做過那麽多次耐餓訓練,否則還真不一定能撐到現在。

他腦袋往後一仰,靠在石壁上,眼睛呆滞地望着斜上方,喃喃道:“德裏克,你動作再不快點,七哥就得先餓死了!”

就在這時,遠處模模糊糊傳來了幾聲金屬器物撞擊石壁的聲響,片刻後又重新安靜了下來。

安昀澤迅速警覺起來,肩背肌肉緊繃,不動聲色地往裏縮了縮,打算盡量離栅欄遠一點。

突然,一只海妖驟然出現在安昀澤牢房前,居高臨下地揚起了手中的短劍,向下狠狠劈來!

只聽“哐當”一聲巨響,栅欄高頻率地抖了幾下,又堅固地巍峨不動了。

安昀澤:“……”

德裏克微微露出一點驚訝的表情來,“這東西還挺結實的哦?”

安昀澤擡起一只手抵住額頭遮住自己暗藏鄙視目光的眼睛,微弱地道:“鑰匙在牢頭手裏。”

德裏克“哦”了一聲,轉頭就要回去找。這時,埃德加已經解決掉了剩下的人過來了,手裏正好勾着一串大小不一的鑰匙。

德裏克道:“哎呀,你怎麽知道這破門要用鑰匙開?”

盡管很不想承認,但埃德加還是覺得德裏克有時候真是蠢得可愛。

安昀澤無奈地吐槽道:“如果随随便便就能開門,我早就越獄出去了,還要你幹嘛?”

德裏克一臉不服氣,很想怼回去,奈何竟無言以對,只好傲嬌地“哼”了一聲,抱着短劍閃到一邊。

埃德加把那一串鑰匙丢過去,叫安昀澤自己找對的上門的那一把。

安昀澤自然也不知道那一把才對,只好用看着差不多的一把一把試。時間不多,他心裏着急,忍不住暴躁地道:“你都知道拿鑰匙,怎麽不記得要問清楚是哪一把?”

埃德加正饒有興致地看着安昀澤吃癟,看的開心,大度地忽略了他的語氣,态度良好地回答:“我想問的,可惜他表示寧死不屈,我只好輕輕捅了他一下,誰知捅的時候他突然大幅度地動了一下,結果他就被捅死了。”

安昀澤翻了個白眼。

這次鑰匙用對了,牢門終于發出了“咔嚓”一聲輕響。德裏克一把拉開門,扯着安昀澤的胳膊将他扔到背上,飛快地沖德裏克一點頭:“快走!”

安昀澤的長發從肩頭滑落下來,露出光|裸的脊背。埃德加瞥了一眼,發現上面滿是密密麻麻的花紋,看上去複雜而怪異。

安昀澤注意到了他的眼神,随口道:“那是大巫者親自下的封印,他剝奪了我的法力。”

德裏克聞言一驚,連忙扭過頭問:“那你以後無法使用魔法了?”

安昀澤輕笑了一聲,沒有回答。

“誰說不能呢?”他在心裏暗暗地想:“我還有不屬于海洋的魔藥啊。”

兩個月前,安昀澤為了報複不知名的幕後兇手和從備受關注的候選巫行列裏徹底消失,與同樣想徹底逃離伊法之獄的埃德加一拍即合,連同德裏克,三人火速展開了一系列報複行動,乃至于如今的入獄,也是計劃中的一環。

唯有被中海巫殿記錄了死亡,才能徹底從海妖一族脫離開來。安昀澤的目标始終只有之前那十名被殺的候選巫,最後之所以假意去刺殺那個孩子,純粹只是給別人一個抓住他并審判的機會。

這個計劃非常兇險,稍有不慎,安昀澤很可能就會被大巫者當場殺死。

埃德加當時聽了這個計劃後,靜靜地盯着安昀澤看了很久,方眯着眼危險地道:“你就不怕被關起來後我們根本不來救你嗎?”

德裏克當時就胳膊肘往後一頂,如果不是埃德加躲得快,肚子上就要被他的肘鳍刺幾個洞了。

安昀澤瞥了一眼他們的互動,意味深長地說:“如果你敢那樣做,那就只有德裏克一個人來了,你放心嗎?”

埃德加道:“我不會把他也綁走嗎?”

安昀澤道:“你可以試試。”

德裏克用力瞪了埃德加一眼,示意他別這麽中二,正常一點。

埃德加憤憤地道:“拿性命做賭注,你真是個瘋子。”

“謝謝,我賭運一向不壞。”安昀澤笑得一臉純良。

中海巫殿丢了犯人,看守還被殺的殺打得打,面子丢得一幹二淨。大巫者聽聞此事,氣得法力暴動,狠狠捏碎了一根鯨骨杖,臉色迅速灰敗下去。所有人大驚失色,一股腦兒地沖了上去把他扶下來。如今只剩一個十一歲的剛入學的小候選巫,一旦大巫者出什麽事兒,海妖一族将遭受千年難遇的重創。

那邊人魚族還不笑掉大牙?

所幸,大巫者頑強地挺了過來。然而等他再次清醒後,卻發現安昀澤三人至今沒被找到時,差點眼睛一翻又昏過去。那些海妖急于确定他的情況,根本沒有人記得分出心思去追殺逃犯,直到被大巫者劈頭蓋臉一頓罵,他們再反應過來要去找人,早就失去了所有線索,茫茫大海,鬼知道一個小海妖會藏在什麽角落裏?

大巫者勉強扯着最後一絲臉面,把“塞西爾”這個名字給劃了,随即給衆人下了封口令,讓他們務必記得這只大逆不道的海妖已經被處決了。

安昀澤的計劃進行的如此順利,不得不很大程度上歸功于海妖天生比較單一的腦回路。只是,人魚一族卻不是那麽好糊弄的。

在身體恢複得差不多後,安昀澤便時不時浮上海面去和黑王子幽會。但由于失去了法力又身負封印,他的身體多少有些受損。艾德裏安每每看着他忍耐着不适,心痛的眼睛都紅了,卻無可奈何,恨不得自己跳進海裏把大巫者抓出來千刀萬剮。

安昀澤倒還沒心沒肺地安慰他:“有舍有得,有舍有得。”

時間一晃,五年過去了。

這日,正躲在新家裏暗搓搓地研究魔藥的安昀澤忽然迎來了一個特殊的小客人。

有着一頭燦爛如黃金般華麗長發和同色魚尾的小人魚忐忑不安地出現在他的門口,翠綠的大眼睛忽閃着遲疑,輕聲問道:“請問,鬼巫……是在這裏嗎?”

作者有話要說:

太好了,因為華山之行有一定風險,我媽取消了華山計劃……撿回一命……非酋我如今渾身只剩倆眼睛和牙是白的了TAT

07.20:送走太後和公主殿下了,仿佛手背上的針眼都不痛了呢【心酸微笑】

信用值再跌新下限,我都不敢上來看評論……頂盾牌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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