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痛,像蛛網一樣鋪天蓋地向她襲來,一層一層将她牢牢裹緊束縛,讓她逃不掉也掙脫不開,剛才那一掌讓她重重的撞在了鐵欄之上,背上入肉的刺痛,還有胸口的悶痛,讓她痛苦的不敢大口呼吸,仿佛整個身體被千斤重物來回碾壓了般。

喉頭的腥甜不斷上湧翻騰,連幽若死命忍住,可最後還是噗的一聲,噴湧而出。她躺在地上,痛苦的蜷縮着身體,面具因為撞擊咔的裂開,遮掩下巴的一段輕聲落地,露出她好看的唇形,只是那裏鮮血正不斷的汩汩而出。

棕熊見連幽若倒在地上不動彈,等了一小會,它才小心的走近她,喉嚨裏帶着低聲警告,圍着她轉了好幾圈,見她還是不動,用鼻子将她拱翻面朝上,仔細的嗅了起來。

本來還在叫喊的人全都安靜下來,探着頭翹望場上的一舉一動。這是死了?死了!死了好!他們終于一雪前恥了,上次輸的銀錢也能悉數賺回來,死了哈哈!場中一瞬間響起震耳欲聾的笑聲,所有人都都在開懷大笑,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賤民終于死了。

李洛站在看臺之上,俯瞰着場中的一切,輕蔑一笑,這就是你招惹鬥獸場的下場,當初拿了銀錢好好活着多好,偏要不知死活的一頭撞進鬥獸場。

看到場中似是有了結果,穆雲琛也起身來到看臺,瞧見穆子書滿臉的不可置信,心中暗暗一笑,八弟!運氣到底還是沒站在你那邊。

“看來勝負已分,看到此景,倒是想起肅世子那句話說的很是在理,沒有真本事,就不要癡心妄想的惦記不屬于自己的東西,八弟!你可覺得這話在理?”

穆子書抓緊木欄,不甘的深吸一口氣,他知道穆雲琛這話,是暗指他不自量力的觊觎帝位,可他就是不甘。穆雲琛這種孤傲自負,只懂得聲色犬馬的廢物,憑什麽坐上那九五之尊之位,就因他是嫡子,父皇覺得他與自己最像?這個可笑的理由!

正當他想認命的時候,場內突然傳來熊的慘叫聲,風夙聽到聲音猛地沖向穆子書身邊,看到籠中站起的人,激動的不停拍着穆子書的肩膀語無倫次的喊着。

“殿.....殿下,她沒死,她站起來了。”

“我還沒雙目失明,我看到了!皇兄,現在下斷論還為時過早,你說呢?”

連幽若捂着胸口,小心的喘口氣,前後夾擊的疼痛真不是蓋的。剛才那一下她真的差點直接暈過去。她擡手擦掉嘴邊的血,看着籠內捂着眼睛揚天咆哮的熊狡黠一笑道。

“畜生,鬥獸場的泥土滋味可還好!”

說道最後一個字,她再也抑制不住的高喊出聲,咬住匕首,直接擡手抓住鐵欄,腳下借力努力向高出攀爬,比起方才胸口那一擊,現在這種騰刺刺入肉中的疼,對她來說已經麻木了,她要快,一定要快,因為失了不少血,她的腦子已經開始有些暈眩了。

鮮血從她的掌中流出,順着藤蔓一路下滑滴落在地,快!要快!等爬到棕熊的頭頂處,她看着腳下的畜生輕蔑一笑,心裏吶喊,我現在就送你上路。

說罷,她縱身一跳,落到棕熊身上死死的抓住它的皮毛,擡手快速拿掉嘴上的刀,用盡全力将刀狠狠刺入它的脖頸,狠厲攪動,鮮血瞬間迸濺而出,形成頗為壯觀的血柱。棕熊嗷的一聲慘叫,連幽若感覺到臉上的溫熱,還有撲面而來的血腥味,眼中帶着冷漠的光。

Advertisement

棕熊痛苦的像沒頭蒼蠅一樣到處亂撞,連幽若死命的抓緊它的皮毛,只消片刻,它就再沒力氣的重重撲倒在地,見身下的畜生終于不動了,她來不及喘息,直接又擡手一刀封喉,絕不能給它一絲掙紮的機會。

勝負已定,場中卻靜的可怕,連幽若硬撐的站直身體,仰視着這些聚在看臺不語的人,諷刺的笑了起來,即使是隔着面具,她也能看的這些人,氣成豬肝色的臉,還有一道道恨不能把她撕碎的怨毒目光。

她渾身無力的靠着熊身,一屁股坐在地上,不再理會那些人。風夙看着坐在地上與血泊融為一體的人,心裏有些後怕的吞了吞口水。她方才是故意接下那一掌,只為了讓熊放松警惕,在倒地的一瞬間,她快速抓了一把泥土在手中,等熊徹底放松的時候,出其不意的偷襲,讓它無法視物。

傷敵一千自損八百這種事,大概只有瘋子才會幹的出來,他現在異常佩服這個姑娘,年歲不大,竟有這樣的魄力,日後他還是不要招惹她才好。

不過她贏了,那殿下又要大賺一筆了,哈哈這下好!讓那些踩高捧低的小人知道,誰才是沒本事的人。

“皇兄的一百萬兩,我就卻之不恭了,哈哈!”

穆子書眼含笑意,定定的看着鐵籠內,靠着熊仰頭休息的人。這個姑娘甚合他心意,等下鬥獸結束,他一定要盡全力招攬過來。

穆雲琛看到最終場的結果,恨得咬牙切齒,此刻他總算體會到穆子書剛才的心有不甘了,這個瘦的和竹竿一樣的小子,竟有這樣的本事,想着他惱怒的回頭瞪向身後同樣驚詫的肅梵晟。

“肅世子!你這鬥獸場還真是藏龍卧虎,而你身為掌管着,竟不知!!”

穆雲琛暴怒的大喊出聲,肅梵晟惶恐的跪地稽首,剛走到門口的李洛聽到穆雲琛的吼聲,也是面色慘白的垂下想要敲門的手,又是這個小子,兩次了,把鬥獸場的攪得烏煙瘴氣,今日更是讓太子輸了錢,又輸了面子,世子也因此被責罵。最後竟又是便宜了齊王,可恨!

不過這也讓他走上了必死的絕路,得罪了這一暗場的達官貴人,明日的太陽他必是再也見不着了。

連幽若拖着快要散架的身體,艱難的一步步朝閘門走去,等在鐵門外的岳棋聽到開門聲,欣喜若狂的站起身卻看到渾身都是鮮血的連幽若,她....她這是泡在血池裏了不成!

她有些虛脫的一把抓緊岳棋的胳膊,疼的咬緊下唇,眉頭深鎖,她調整好呼吸,聲音有些微弱說道。

“不要問,也不要耽擱時間,馬....馬上拿了銀錢走。”

連幽若捂緊胸口,小心的吞了吞口水,臉色慘白如紙。岳棋這次知道事關重大,沒有多問直接攙扶着她快速離開。

肅梵晟和李洛站在鬥獸場正門,面色凝重的看着遠去的兩輛馬車。

“世子,那小子您想如何處置?”

“如何處置?他今日害太子殿下失了錢失了面子,又害本世子被太子責罵,更是害的鬥獸場折損兩次,元氣大傷,你說本世子該怎麽處置他!千刀萬剮都難消我心頭恨,把他在鬥獸場留下的底細全都洩露出去,哼!今夜想取他命的可不止本世子一人,馬上下去辦此事。”

“屬下遵命!”

岳棋帶着連幽若領完銀錢,快步邁出賬房,賬房內所有人全都伸長脖子,好奇的看着那個身上還在汩汩流血的人,連幽若強撐着一步一步艱難的向前走着,岳棋看她這樣子,将銀票揣進懷裏,直接把她背起。

“這樣會快些,你別看我個子不高,但力氣有的事,出了門我馬上帶你去找大夫,你要撐着。”

連幽若只點了點,她此時要節省體力,多說一個字都會讓她覺得疲憊不堪。

岳棋卯足勁,一路小跑着沖向出口,連幽若很輕,他根本感覺不到自己背上有人。等出了門,他才放松的深吸口氣,擡手準備摘掉臉上的面具,連幽若伸手一把攔住他。

“不....不要摘,先帶着,你放我下來。”

“為什麽不摘?這面具戴着怪悶人的,喘口氣都費勁。”

岳棋将她放下,最後還是沒摘下面具。連幽若靠在牆上,稍稍休息了下才開口道。

“讓你別摘就別摘,哪那麽多廢話,把銀錢拿出來快些分掉,我們怕是被人盯上了。”

聽到她說被人盯上了,岳棋馬上抱緊懷裏的銀票,警惕的四周看了看,見沒人才小心翼翼的掏出,想點點有幾張,好分給她大頭。

今日的鬥獸一定很兇險,他聽到場內的叫喊聲,要比那日她鬥狼還要激烈。

連幽若看他慢吞吞的樣子,急的一把奪過銀票,只抽了一張,把剩下的一把塞到他手上,岳棋的有些錯愕的看着手中厚厚的銀票。

“你這是幹嘛?出力的是你,大頭應該是你拿的,這麽多我不能要,這是你的血汗錢!”

“我說你個大男人怎麽這麽多廢話,銀錢不是給你的,是給你院子裏那些小娃娃的,他們都是你收養的孤兒吧。”

“你看出來了!其實....。”

連幽若見他又要廢話,氣的伸手用力推了他一把,硬撐着一口氣站直身體,目光冷漠的看着他。

“你哥哥的事不要在打聽了,那些人不是你能惹得起的,好生照顧那些孩子,你現在即刻回去,連夜帶着他們另找一個隐秘的住處,聽完了就趕快走。”

“你今日有些反常,我們是不是惹到什麽大人物了,還有你的傷,我雖然讀書少,但義這個字我知道什麽意思,不行!我要先帶你去看傷。”

“你到底知不知道現在情況有多危急,你是想那一院子的孩子,因為你的耽擱,失了性命不成!我身上的傷無礙,修養兩日就好,這些血都是那個畜生的,等下怕是會有人跟着我們,我可以輕易逃脫,但是你若和我一起,只是拖累我,我再說一遍,馬上走!馬上!”

說道最後,連幽若幾乎是咆哮出聲的,岳棋被吼得腦中一片混沌,但想起雲諾她們的性命,一瞬間就清醒過了,咬緊牙關看着連幽若。

“大恩不言謝,我日後一定會報答你的!”

“那就好好保住你的命。”

連幽若看到岳棋的身影快速消失在黑夜中,再也撐不住的靠在牆上,鮮血順着嘴角慢慢溢出,她擡手一把抹掉,扶着牆一步步向城門口方向走去。

她故意沿途滴落血跡,心裏暗笑,嘲諷的搖搖頭,平時她只有殺人才覺得順手,如今救人倒也覺得順手起來,難不成,真是被墨憐生那個呆子感化了?

還沒等她走出多遠,鬥獸場門內就閃出幾個拿刀的黑衣人,幾個人悄無聲息的小心跟上她。

風夙蹲在牆頭看着跟在她身後的幾個人,拿掉嘴裏的樹枝咧嘴一笑,殿下料事如神,鬥獸場果然是秋後算賬來了,肅梵晟這品性真是龌龊的很。

不過…!他看着她單薄倔強的身影,心裏肅然起敬,方才她說那些話和現在的一切,都是為了将那個人從這麻煩裏摘出去。

等連幽若除了城門,幾個黑衣人全都疑惑的面面相觑,期中一個拉開面巾小聲的嘀咕。

“他不回自己住處,出城門作何?”

“可能是想把銀錢藏起來,別管那麽多,反正他現在身受重傷,殺他易如反掌,哥幾個還能順手牽羊,搶了他的銀錢,世子不是說了賞金随我們處置。”

想着幾個人全都一臉貪念的笑了起來,連幽若感覺到身後跟上來的人越來越多,心裏冷冷一笑,看來她是惹怒了一暗場的大人物。

她攥緊袖中的匕首,雖時做好殺人放血的準備,只是越感涼意的四肢,讓她有些力不從心的搖晃了下身體。

風夙看到越來越多跟上來,想要暗殺她的人,驚訝的啧啧咂舌,這沒百人,也有五六十號了,殿下這是給了他一個大難題。這麽多人,就算他轉世千手觀音也應付不來啊!

突然衆人的頭頂上傳來樹葉沙沙聲,緊接着是一個慵懶的哈欠聲音,似是被人攪了美夢。淩楚不情願的坐起身,理了理有些微亂的墨發,只見他縱身一躍穩穩地落在連幽若面前。

“姑娘莫怕,我是來幫你的,這麽多大老爺們欺負一個姑娘,在下實在是看不下去,想來個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還有我對面的兄弟,你怎麽一點憐香惜玉之心都沒有。”

說罷他笑着擡手,小心的推開,連幽若指在他喉頭的刀刃,風夙跳下樹,忌憚的看着站在他對面帶着面具的男人,又是帶着面具。

這男人的武功定是深不可測,他們同是隐藏在樹上,而他竟絲毫沒察覺到這男人的存在,反倒他一直都被這男人窺探了一舉一動。

“在下淩楚,願幫姑娘這個忙!”

月光清涼如水,連幽若透過面具,看着眼前高大欣長的人,他帶着修羅面具,上面滿是恐怖壓抑的黑紅之色,還有那讓人望而生畏的森白獠牙,與面具上一雙含笑的眼顯得格格不入,這個男人是誰?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