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靈雲院水墨亭內,肅清塵正在作畫,畫上是一個手持花燈的妙齡少女,回眸巧笑倩怡的樣子。
他看着畫中的女子,微微一笑,眼裏裝着藏不住的愛慕,那是兩年前花燈節,他站在月橋上,看到清瑤驚為天人側臉,就再也挪不開眼。
兩年了他時時惦念着她,卻也傷感未能在見她一面,即使自己知道她所有的一切,但兩人之間隔着一條無法逾越的溝壑,他也只能隔岸遙望,一腔的思慕無處寄托。
“書行,這畫如何?”
書行放下手裏的東西,走過去看了看,有些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道。
“公子,我只是一個粗人,哪看得出這畫好不好,能看出來的,也就是這畫裏的姑娘生的很美,也不知是哪家姑娘惹您生了相思病?”
肅清塵看着畫中人淡笑不語,書行見身旁人不答,無趣的走回去繼續磨墨。這兩年他也習慣了,公子總是這樣,隔幾天就會畫這姑娘,他想這畫中人,應該就是那日在樹下躲雨的姑娘。
“二弟真是悠閑自在。”
隔着不遠肅梵晟就看到他這個二弟,嘴邊愉悅的笑意,肅清塵見是肅梵晟,馬上收起笑,把畫藏好,臉上帶着忌憚,看向走過來的人。
盛雲都傳,南郡王府兩位公子,雖是同父異母,一個嫡出一個庶出,但肅世子卻打心底疼愛這個庶弟,到底真相如何,怕是只有肅清塵最清楚,這個大哥有多厭惡他。
只因為肅梵晟心心念念多年的婉靈公主,愛慕他,這個哥哥便從小處處對他欺壓,就算如今婉靈公主已經嫁作他人婦,肅梵晟依舊對他恨之入骨。
“先恭喜二弟就要成婚了,宮中的聖旨很快就到,新嫁娘就是羅國的清瑤公主,大婚之日定在七月,二弟可要好好準備。”
看到他本來還有些表情的臉,一下子變得面無表情,肅梵晟諷刺一笑,這是如意算盤落空了?還是絕望的不知該擺出怎樣的神情?
“二弟的命還真是好,婉靈公主沒娶到,娶個清瑤公主也不錯,雖然是被羅國遺棄的,但好歹也算個半個公主哈哈!”
說完他嗤笑着揚長而去,書行惱火的想回擊,但奈何自己只是個奴才,也只能在心裏為公子憤憤不平,肅清塵呆愣愣的拿出,藏在袖中有些皺巴巴的畫,看着畫中人再也忍不住的開懷大笑。
書行看自家公子不生氣,反而笑的很高興的樣子,吓得忙出聲勸慰,見他沒好反而笑的更厲害,書行奇怪的拍拍頭,公子莫不是氣瘋了,不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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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行,你快掐掐我,我是不是在做夢?”
“完了完了,公子真的被氣瘋了,我要去請大夫來!”
見他邁步想走,肅清塵一把抓住他的衣領,笑着問道:“找什麽大夫,公子我好的很,不是被氣瘋,而是高興瘋了,書行我居然娶的是她,太好了!”
公子這是高...高興?可是為什麽呢?他都沒見過那個什麽公主,怎麽就這麽肯定自己會心悅她,而且看公子的樣子,好像娶的是心儀已久的姑娘家。難怪剛才世子那樣嘲諷公子,公子都不為所動。
盛雲鳳鳴宮內,納雪蘭與穆天相對而坐,靜默不語的用着晚膳,碧清站在一旁熟練的替兩人布菜。
“這些日子你費心了,人選的不錯。朕倒是沒想到,羅國竟會不肯接他們回去。”
“臣妾也沒費什麽心,放眼羅國身份匹配的,大多已經賜下婚約,只有南郡王府的那位二公子,還未婚配,雖說是庶子,身份稍低些,但樣貌才情卻也不委屈清瑤公主。”
“你做事朕一向放心,餘下的事,你看着安排,雖說是質子,操辦起來也不能失了盛雲的度量,省着被人诟病盛雲小氣。”
“臣妾明白。”
納雪蘭見穆天站起身,也緊跟着起身,穆天對她擺擺手。
“朕還有些折子要批,皇後不必起身送了。”
聽到這話,她和碧清只在原地恭敬的低頭福身。
“臣妾恭送陛下。”
見穆天走出房門,納雪蘭才坐回椅子上,心情頗好的拿起銀筷,碧清也稍稍布了些菜到她碗裏。
“娘娘的心事也算是了結一件了。”
“是啊,把那個庶子的婚事定下來,也斷了婉玲的心思,好讓她死心不在惦記。本宮是真怕她在這樣鬧騰,南朝會把她直接送回盛雲,到時候她就成了盛雲和南朝的笑柄。”
“公主從小脾性就直來直往,不過奴婢瞧着這段時間,公主不是也沒再寫信回來吵嚷着要回來,想必應該是想開了。”
“嗯,确實,所以本宮才要趁着她自己都動搖的時候,快刀斬亂麻,婉玲要是真想開,本宮心裏的煩心事,真是去掉大半。”
還有一半就是她那個不争氣的兒子,這兄妹兩也不知是不是鬼迷了心竅,偏都看上身份低賤的人,說起這個兒子,她就頭疼欲裂。
外殿突然傳來嘈亂的吵鬧聲,她氣的蹙眉,揉着發脹的太陽穴,光聽聲音她就知是誰。
“母後!母後,您是老糊塗了嗎?怎麽能把清瑤許給那個肅清塵。”
“放肆!本宮以往真是太驕縱你,如今說話淨這般沒大沒小,那個肅清塵怎麽了?有才有貌,雖是個庶子,但配她綽綽有餘了。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存的什麽心思,雲琛你要記住,你是盛雲的儲君,要什麽樣的女人沒有,只有她你少給我惦記着,有空趕緊和太子妃給皇家開枝散葉。”
“那個無趣的女人,我看都懶着看她一眼,整天只會吵鬧給我添堵,母妃清瑤她....。”
“住嘴!我說的話你沒聽清楚嗎?在敢和我提起她,我現在馬上命人遣散你宮裏那些美人。”
穆雲琛見納雪蘭真的發火,趕緊收斂不敢在放肆,好言好語的求饒,他好不容易才找到幾個合胃口的,但他心裏有舍不得墨清瑤,尤其是最近每每看到她那勾人的小樣子,都忍不住想直接捆了,扔床上好好疼愛一番。
“兒臣知錯了,知錯了,母後您別生氣,我不想着就是。兒臣聽您的話,馬上回宮去陪阮玲。”
說完穆雲琛一溜小跑出了鳳鳴宮,生怕納雪蘭會反悔,真遣散了他的美人,看他離去的身影,納雪蘭恨鐵不成的嘆口氣。
“沒一個讓我省心的,氣的本宮頭疼。”
“您不必又動氣,好生說一遍,太子殿下就會明白,殿下他最孝順娘娘您了。”
“他不氣本宮,本宮就該燒香還願了,這些年虧得有你陪在本宮身邊,排憂解悶。如今算算,碧清你跟在本宮身邊快八年了吧。”
碧清沒說話,只笑着點點頭,納雪蘭感慨的站起身,她都記不清自己入宮多少年了,也記不得普渡寺那人恨自己多少年了,因為她将他心愛的女人,送到陛下面前,徹底斷了他的希望。
齊瑞,你如今是不是還恨我入骨,不願再見我一面,哪怕只看一眼。
“娘娘累了,奴婢扶你去塌上躺一躺。”
碧清看到她黯然傷神的樣子,就知道娘娘怕是又想起以前的事情,納雪蘭苦笑一聲,是累了,從入宮那天她每日都過得好累,如今早已麻木了。
秋水院內,墨憐生正站在院中,舒松筋骨,這幾日一直躺在榻上動彈不得,骨頭都僵了。連幽若坐在牆頭,看到他伸懶腰的背影,擡手向他丢個石子。
“呆子!”
聽到她的聲音,墨憐生笑着轉身,走到院牆下,仰頭看着牆頭上的人咧嘴一笑。連幽若看他那呆子樣,也是無奈一笑。這呆子什麽時候見她,都是笑的見到什麽不得了的寶貝一樣,與他認識三年還從未見他發過脾氣。
她哪知道,在墨憐生眼裏,她可不就是了不得的寶貝。
“幽若,你來了。”
“嗯,傷口好點了吧。”
“好多了,師父的醫術很好,對了你猜猜我今日瞧見誰了?”
兩人一個坐在牆頭,一個蹲在地上,話匣子就這樣打開了。
“你瞧見誰了?”
“我瞧見,前幾日我們在山上搭救的那兩人,他們竟在普渡寺剃度出家了,如今被分配到師父的院子裏做事,今早是個叫孟朗的人來給我送的早膳,剛瞧見他我吓了一跳,他也吓了一跳。”
那兩人在普渡寺剃度出家了!連幽若驚訝的直接從牆頭一躍而下,不敢相信。
“如今出家做和尚這樣容易嗎?不是要看他是不是與佛祖有緣,或者紅塵之事也斷的幹淨,六根可清淨了。”
“這些我就不知道,聽悟禪師兄說那兩人,是主持帶進來的。主持送來的人,師父不好回絕,只讓他們做些雜活,打掃院落就可,衣食住行這些,還是悟禪師兄打理。我想那兩人只是想找個落腳的地方。”
“落腳的地方多了,為何偏挑寺廟,那個叫孟朗絕非善類,你叫大師要提防着些。”
“嗯,我把在山上發生的事,全都原原本本和師父說了。想來他們應該不敢有什麽壞心思。”
見他如此天真,連幽若輕笑搖頭,對着他擺擺手。
“人心隔肚子知不知道。”
她本想把山上那兩人想謀算他們的事說給他聽,最後還是沒說出來,算了!她喜歡這呆子,也是因為他天真。
羅國的天空黑壓壓一片,烏雲厚重的一絲陽光都穿透不下,本該是白晝的天空,此時昏暗一片,遠處的天邊時不時傳來幾聲轟隆聲。
季映雪拆下纏在脖頸上的麻布,看到上面雖然還是一片青紫,但好歹是消腫了,聽到窗外的轟隆聲,她起身走到窗邊,看着一道閃電劃破天邊,她心驚的一顫,倒不是因為被這閃電吓到,而是被環在她腰肢上的臂彎吓了一跳。
感覺到耳邊撩人的熱氣,季映雪對着身後的人妩媚一笑道。
“看來羅國這次是真要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