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長明殿的前院內,綠蘿正站在一旁看着院中嬉鬧的墨景銘,她擡頭望了望灰蒙蒙的天空,臨安城這是提前入了梅雨季嗎?這幾日總是陰雨綿綿,讓人悶的透不過氣,像極了她如今的心情,滿腹憂愁,娘娘這幾日又消瘦了許多。
“世子,殿下,奴婢瞧這天怕是又要下雨了,還是早些進屋去吧。”
淩赫擡頭看了看天,笑着對墨景銘招招手。
“景銘,哥哥帶你進去。”
墨景銘高興的一碰一跳撲向淩赫,淩赫蹲下身笑着伸手抱住他,還未起身,就聽到院外太監此起彼伏的問安聲。
“奴才見過陛下。”
站在院門口的綠蘿,見到來人先是一驚,轉而大喜過望。陛下總算是來看皇後娘娘了,可看到他身後緊跟而來,一臉焦急的季映雪時,她心裏咯噔一下,才瞧清楚走在前頭的墨城,陰沉着眼,滿臉怒火不得發洩的樣子。
進了院子,墨城不由分說,劈頭蓋臉就直接呵斥墨景銘。
“景銘,今日為何要咬傷你七弟,還出言不遜辱罵貴妃娘娘。”
墨景銘看到墨城嚴肅的臉,吓得縮進淩赫懷裏,死死抓緊他的衣袍,淩赫聽到墨城質問的語氣,眉頭不悅的緊皺,尤其是看到他身邊那個誠惶誠恐,看似柔弱的女人。
“那些話是臣說的,不是六殿下說的。”
看到院中蹲着的人,墨城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眼裏的冰冷又加重了幾分,見墨城看向自己,淩赫松開墨景銘将他推到綠蘿身邊,随即站起身行禮。
“微臣淩赫,見過陛下。”
墨城只是緊盯着淩赫沒開口說話,似是在等他接着說。綠蘿抱過墨景銘,擔憂的看着院中都不說話的幾人,心裏不安的念頭越來越強烈,尤其是看到琦貴妃嘴邊若有似無的笑。
這個女人....這個女人定是又想到了什麽惡毒的法子,陷害皇後娘娘,季映雪餘光掃見綠蘿慌忙離開的聲影,嘴角一笑,怯懦的小聲喚了句墨城。
“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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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城握了握她的手,算是安慰了,見她于心不忍的樣子,心裏也是憐憫,映雪這些年為他怕是吃了不少淩家的苦,他如今要立君威,此時正是好機會。
“淩赫誰給你的膽子,竟敢辱罵貴妃娘娘,你眼裏還有沒有尊卑,還有沒有禮法!”
“臣自然有。”
“那見了貴妃為何不行禮問安!”
“問安?臣為何要向一個蠱惑人心,妖言惑衆的妖妃問安!”
淩赫面無表情的起身,目光憎惡的緊盯着季映雪,冷冷一笑。墨城見他居然冥頑不靈,反而氣焰更嚣張,氣的暴怒大吼道。
“大膽,淩赫你竟敢以下犯上。”
“臣沒說錯,這個妖女,當初利用皇後姑母來接近陛下,以卑劣不知羞恥的手段入了宮,這些年害的皇後姑母終日郁郁寡歡,更是蠱惑陛下對姑母隐瞞太子殿下和長公主在盛雲所受的委屈,如今竟心腸歹毒的迷惑您,拒了盛雲想遣送太子殿下和長公主回來的提議。妖女你的狠毒之心,昭然若揭,你想扶持自己的兒子坐上太子之位,癡人說夢,太子殿下才是羅國唯一的正統血脈。陛下你不可在糊塗下去啊!”
“淩赫,住嘴,快些給琦貴妃賠不是。”
淩筱這幾日身子軟弱無力,喝了藥正躺在榻上休息,本來就快睡沉了,卻被小兒子搖醒,對她支支吾吾說了半天,她也沒聽懂發生了什麽。最後還是綠蘿說出口,她才聽清楚,陛下在院中正要責罰淩赫,且,季映雪也在一旁。
她一聽季映雪來了,也顧不得身子軟弱無力,直接披了件外袍,發鬓也沒梳就讓綠蘿扶着她焦急的走了出去,才到院中就聽到淩赫的話,淩筱驚得險些直接厥過去,來不及順氣直接出口阻攔淩赫。
淩赫是大哥唯一的血脈,從小在平陽侯府,都是被衆人疼在心尖上養大的,這也養就了他性格易沖動,脾氣執拗。說話,做事,從來都只憑自己喜惡的性情。
“陛下,淩赫這孩子從小被寵壞了,說話才會這般口無遮攔,等他回去,臣妾定叫兄長好好責罰管教,還望琦貴妃也別和這孩子一般見識。”
季映雪淡淡一笑,對着淩筱福了福身,見她臉色蒼白病怏怏的樣子,心裏舒坦極了,心裏暗笑道,淩筱,此時你怎麽沒了那日強闖我寝宮的威風,還有恨不能掐死我的狠厲。
“姐姐說了,妹妹自當是相信,淩世子說的都是無心之話。”
“謝妹妹的寬宏大量,淩赫,快些給琦貴妃賠不是,聽到沒有,快點!”
見淩赫低着頭,繃着身子不肯說話,淩筱又催促了好幾遍,淩赫不是聽不出姑母言語中的懇求,可他就是心有不甘,如今的羅國的太平,是他的父兄,是姑母的一雙兒女換來的。
陛下不但不體恤姑母,還聽信妖妃的挑撥,寒了姑母的心,對平陽侯府也是諸多猜忌,這口怨氣他越想越是咽不下。臨光的老板姓沒說錯,沒有淩家鎮守羅國,哪有他墨城如今的歌舞升平。
墨城背着手等淩赫認錯,只要他肯認錯,自己這君威也算是立下,也讓他知道知道什麽叫聖命不可違。可等了半天也不見那小子開口,墨城的火氣又上來了,淩家人真的是仗着他心有愧疚,就一次次将他不放在眼裏。
“冥頑不靈!來人!傳朕旨意,平陽侯世子淩赫,目無君主,以下犯上,褫奪永定将軍封號,以儆效尤。平陽侯管教無方,官位連降兩級,你叔侄二人給朕好好閉門思過。”
淩赫好不容易說服自己,準備低頭認錯了,結果聽到墨城的話,心裏的不滿和憤怒迅速膨脹,直到壓迫到了極點砰的炸裂,再無收回的餘地,他猛地站起身,怒目的瞪着墨城。
“臨光城的老百姓沒說錯,你就是個貪戀美色的昏君,聽信妖女的讒言,迫害忠臣的昏君。我淩家上下為了羅國鞠躬盡瘁,我父兄更是為了你可笑的野心,戰死沙場。昏君!你就是個昏君!”
淩赫大聲的發洩着心中多年的壓抑與怨恨,他喘着粗氣,咬緊牙關,怨恨的緊盯着墨城,淩筱聽到他如此大逆不道的言論,魂飛魄散的抓住淩赫的衣袖,聲音顫抖的厲聲呵斥。
“淩赫,住嘴!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啊!”
“我知道!我知道,如果當年他不狂妄自大,聽取了父兄的爺爺的勸說不去攻打盛雲,羅國就不會落到如此境地,我父兄也不會死,太子殿下和長公主更不會被迫去盛雲受非人之苦。就因為你是君,淩家是臣,這惡果就該由我淩家一力承擔嗎!”
墨城緊抿着雙唇,看着眼前不停嘲諷對他叫嚣的人,季映雪站在一旁面上帶着驚慌,可心裏卻只差撫掌大笑,淩家的人真是蠢啊,她要什麽,他們就遞什麽給她,果然從這個淩赫身上下手是最快的。
她不動聲色的看着身旁的墨城,見他臉頰兩旁因為憤怒輕抖着,到整個人都開始抖動着。眼底的血絲更是因此變得鮮紅無比,遠遠看去像頭赤着眼的野獸。墨城怕是忍到極限了,那淩家也走到盡頭了。
“混賬!你食君之祿,不感恩戴德,反而以下犯上,口出狂言,淩赫!你想附逆謀反不成!”
話音未落,墨城暴怒的擡手一巴掌,重重将淩赫打倒在地,連帶着自己的身體也搖晃了好幾下,他捂着胸口呼吸很是焦灼的樣子,季映雪心慌的趕緊伸手扶住他。
“陛下,陛下保重龍體要緊啊!淩赫,陛下這些年待平陽侯府不薄,封賞,加官進爵,樣樣都顧及到了,在這羅國最風光無限的便是你們平陽侯府,甚至放眼朝堂,平陽侯府也是權傾朝野,你們已經是一人之一下萬人之上了,還想陛下如何做!”
墨城攥緊季映雪的手,深吸一口氣,慢慢閉上眼,讓自己的呼吸慢慢順暢,越是聽到季映雪的話,心裏對平陽侯府的不滿就越深,權傾朝野,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他若在這樣退讓下去,這皇位怕是再也保不住。
見淩赫跌倒在地,淩筱掙紮着想站起身,綠蘿在一旁看的心急如焚,見淩筱越來越憔悴的臉,哽咽着伸手扶着她,跌跌撞撞的走到淩赫面前
“娘娘.....娘娘。”
淩筱看着淩赫紅腫的臉,和嘴角的殷紅,紅着眼眶,顫抖的伸出手,哭的哽咽難言。她自從被禁足後,就食不下咽,夜不能寐,前幾日更是染了風寒,天天苦藥下肚,整個人看起來羸弱不堪,加上今日這樣的折騰,更是讓她昏昏沉沉,她想反駁可卻在使不上力氣,僅憑着一絲不甘,怒視着對她露出淡笑的人。
“季映雪,你何其惡毒,要這樣颠倒黑白,污蔑平陽侯府,陛下,我淩家世代對羅國的忠心日月可鑒,陛下不要聽信小人所言啊!”
“姐姐說笑了,妹妹沒有這颠倒黑白的本事,只是照着方才肅世子辱罵陛下之話,說出另一層意思罷了。”
“淩赫方才說出那樣一番話,淩筱你竟還有臉和朕說,你淩家的忠心日月可鑒。朕念在淩家有功的份上,給你們臉面,如今你們卻得寸進尺辱罵朕!朕才是這羅國至高無上的人!沒有人可以辱罵我,淩家只是朕養的一條狗,一條狗!沒有朕的賞識,你們就是一堆沒認識的破爛木頭。呵呵!誰敢欺辱到朕的頭上,朕就誅他九族!!”
墨城說出心中壓抑多年的話,胸中突然覺得暢快許多,竟不自覺的開懷大笑起來,淩筱看着他放聲大笑,絕望的閉上眼,她竟不知他心中對淩家有諸多不滿。
“呵呵,父親,兄長,各位叔伯,你們在天之靈可看到,這個昏君如今是怎樣醜惡的嘴臉,只輕松一句話,就抹去淩家這些年為羅國立下的汗馬功勞。墨城你就是個無用,膽小怕事的昏君,沒有淩家你根本坐不上這帝位!”
“你胡說!朕要殺了你,殺了你!”
“那你就殺了我!我淩赫死不足惜,要讓這天下人,知道你是昏庸無道的君主!”
“禁衛軍何在,給朕拿下這個亂臣賊子,即刻壓入天牢,朕要看着他受折磨,朕要看着他痛不欲生的跪地求饒!”
“不要,陛下,淩筱求你了,放過淩赫,念在他是兄長唯一的血脈,淩筱求你網開一面,求您看在兄長與您多年的情分上,饒他一命吧。”
淩筱撲過去抱緊淩赫,哭的聲嘶力竭的懇求着墨城,墨城卻不為所動,她只能眼睜睜的看着禁衛軍将淩赫拖拽而走,那時她覺得自己的心徹底死了,對墨城不在殘留一絲希望,以往她還會哭,會鬧,會給他冷臉看,那時因為她覺得墨城心裏有她和孩子,可如今她在沒了鬧下去的力氣。
季映雪站在長明殿門前,昂頭傲視着趴在地上,哭到脫力昏過去的人,臉上陰狠一笑,淩家這一局再無翻盤機會。等完全除去淩家,掃除一切屏障,她下一步就是控制住墨城,得到她想要的東西,将勳兒推上太子之位。想着,她轉身心情愉悅的跟上墨城離開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