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皇兄來普渡寺的次數比我還多,你都不識我又怎會識。”

“八弟向來不喜管這些事,今日開了金口我還以為你識的這姑娘。”

“皇兄多慮了,我只不過想說佛門清淨之地,皇兄還是不要按着自己好惡行事,我還有事皇兄自便。”

穆子書瞥了眼被死死按在地上的人,負手一臉淡然的邁步走向正殿,穆子書聽到這話嗤鼻一笑昂首看着迎面走來的人,外人都道齊王仁善心慈,可他卻知穆子書只不過是父皇養的一頭會殺人的狗。

“齊将軍此時怕是正在與你皇嫂閑聊家常,八弟最好是先留在這和皇兄看戲才好。”

穆雲琛語氣中帶着不容反駁,直接叫身後內監把端給他坐的椅子,挪到了穆子書身後。風夙有些擔憂的看向一旁靜默不說話的人,殿下臉上雖看不出什麽端倪,可他知道殿下心裏定是憤怒不已。懷德太子這樣做究竟意欲何為,難不成是看出幽若同他們的關系?不可能,太子絕沒這樣的頭腦。

周圍的內監宮女全都垂着首,心裏卻在一陣陣嘀咕只等着看戲,滿盛雲都知道這兩位皇子最不對付,見面就暗諷,今日指不定又要出什麽幺蛾子。

“八弟為何不坐,難道皇兄的臉面不夠大,請不動你了。”

穆子書攥緊袖中的手強壓着心中的怒氣,不可!他絕不可在穆雲琛面前流露出一絲怒氣,也不可替幽若講情開脫,若他說了穆雲琛定會馬上要了她的命。

見他坐下穆雲琛得意一笑,父皇親賜的一字親王又如何見了自己還不是要規矩行禮,心裏的不快倒是消散了些,但是地上這個女子卻讓他心裏不痛快,明明她滿臉誠惶誠恐的求饒,可眼裏卻帶着絕不屈服這是最讓他生厭的眼神。他生來王者,所有人對他必須屈服。

穆雲琛走過去蹲下身看着嘴角帶血的人,用折扇挑起連幽若的下巴左右看了看她的面龐,嫌棄的眉頭深鎖。

“本宮在給你最後一次機會,看着我誠心求饒!對了,留你一命,錯了,扔進山裏喂狼。”

連幽若忍着疼痛聽到眼前人冷冰冰的語氣,還未來得及喘氣就被人狠狠的揪住頭發強迫她擡頭看向正一臉陰沉看着她的穆雲琛。

穆子書坐在木椅上內心煎熬,抓着扶手的手背青筋/凸/起,可卻也無能為力,現下還不是和穆雲琛撕破臉皮的時候,他必須隐忍隐忍。

風夙在一旁也是急的就差抓耳撓腮了,心裏大喊着,幽若你就服一次軟,不然命就沒了。連幽若盯着那人的雙眸,渾濁無光像一潭沼澤,內裏全都是讓人作嘔的東西。

她心裏苦笑一聲,被這人發現了,她雖可以臉上誠惶誠恐,可眼神卻無法改變。她活了兩世就不知什麽是屈服的眼神,尤其是對這樣人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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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草民的....的錯,請太子殿下贖....贖罪。”

穆雲琛聽到她一字一頓的說着,眼中目光依舊不肯屈服,他不屑笑着站起身嫌惡的丢掉手中的扇子,坐回了椅子上,淨了手不露神色的掃了眼不遠處的穆子書,聲音淡淡聽不出喜怒哀樂。

“果然是賤骨頭,鞭子沾滿鹽水,給我打到她學會認錯為止。”

衆人全都心驚的看着那個被扔在地上的人,這姑娘運道是真不好,撞到今日太子殿下心情不好,他們心中雖同情,卻也暗自慶幸穆雲琛在這撒了氣,回去他們就可不用提心吊膽了。

前院的事很快就在寺內傳開,墨憐生還不自知的在屋內抄着佛經,因為這幾日他頻頻外出師父罰他定定心,他落下最後一筆小心的将紙張拿開,轉頭看着窗外樹上開的正旺的玉蘭花不自覺一笑,想起這幾日他把幽若氣的一見他出現就張牙舞爪,偏她又打不過他只能黑臉不搭理他。

墨憐生整理好桌上的紙張,預備着給絕塵送過去,才出了院門在回廊上就看到三兩成群的人聚在一起不知在嘀咕什麽,他聽得有些不清楚,只知道前院有事發生,懷德太子和太子妃來了他是知道的。

那些人見墨憐生過來全都閉緊嘴,瞟了他一眼速速散開像是見了瘟神般,他平日裏習慣了這些人冷淡自己,只是今日這些人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一樣。

他拐了個彎正準備進絕塵的院子,就被人拉住了,墨憐生仔細一看這是後廚給二師兄打下手的小和尚,見他一臉欲言又止。

“你是有事要同我說嗎?”

“你快些去前院看看吧,晚了怕是見不上幽若最後一面了,她也不知怎麽沖撞了太子殿下,現下正在被用刑,我來的時候瞧她.....。”

還沒等他話說完,墨憐生就把手裏的經文全塞進他懷裏,面色凝重飛也似的一路向前院狂奔。懷德太子,提起這個名字墨憐生心中就忍不住泛起寒意,凡是惹到這位太子的人怕是沒一個能活在這世上的。

鞭子一下下的抽打在連幽若的背上,發出悶響她咬着牙關不讓自己痛喊出聲,直到內監抽的手都打抖了她依舊是一聲不吭。

穆雲琛看着鮮紅一片心裏沒有愉悅,反而更加惱火,還真是個賤骨頭。他有些煩躁的擺擺手。鞭聲驟停周圍一下子變得安靜,看着後背被打的血肉模糊的連幽若,所有人心中都有些唏噓。

“看了這麽久的戲,八弟也不說句話。這賤骨頭也如此,被打成這樣竟一聲也不吭,倒是我小瞧人了。”

穆子書攥緊雙拳,他第一次體會到無能為力是母妃生病,太醫署下的斷論藥石無醫,他只能眼睜睜看着唯一的親人與自己天人兩隔,那種撕心裂肺的痛,他不想在經歷一次。

“再打下去這賤民怕是會沒命,佛門不可殺生皇兄就不怕佛祖怪罪?皇後娘娘一心向佛知道了怕是會心生不悅。”

見他終于坐不住的開了口穆雲琛心中的煩悶頃刻好了大半,看了看地上癱軟如爛泥的人,聲音裏滿是笑意。

“我自然知道佛門不可殺生,所以八弟無需擔心她會死,看在佛祖的面上本宮會留她一口氣,歇夠了就給本宮繼續打。”

風夙聽到又要打急的看向穆子書,方才幽若挨打的時候殿下就已經極力隐忍了,若再打下去殿下心中的怒火怕是再壓制不住,一旦與太子争執起來殿下多年的隐忍和韬光養晦就會付之東流。

陛下多疑,定會起疑殿下有争儲之心,到時候如果下手打壓他們,那多年的籌謀怕是又要擱置了,所以他絕不能讓殿下插手這事。

“殿下,已經過了許久了,絕塵大師應是得空了,巡防營還有諸多事宜,怕是耽擱不得,”

穆子書不是聽不出風夙話中的另一層意思,可是看着被血浸染殷紅的長鞭一下下抽在她血肉模糊的背上,他的心也跟着一下下的痛。

連幽若無力的趴在塵土中,感受着背上不斷的火辣蜇痛,和滿嘴的腥甜。她心裏清楚這個什麽狗屁太子就是在拿她撒氣,就算她真的求饒了他也不會就此罷手。

“幽若!住手!”

衆人身後突然響起叫喊聲,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偏頭只見一道身影快速越過所有人,沖向趴在地上的人。墨憐生看到地上已經奄奄一息的人,心驚的蹲下身滿眼心疼的小心的将她攬入懷,他看到自己的衣襟幾乎在眨眼間就被鮮血浸染。

這是第二次,第二次他身染幽若的血,他答應護着她照顧她,卻兩次讓她在死忙邊緣徘徊,他心如刀割的輕撫着她疼到沒了血色的臉龐。

“幽若!”

連幽若還有些意識,頭頂的太陽晃的她睜不開眼,可她聽出那聲音是呆子,怎麽每次自己半個身子踏進鬼門關的時候都被他碰上,她動了動幹涸的喉嚨聲音虛弱。

“呆....呆子。”

內監見沖出來的是羅國的質子,不知所措的收了鞭子看着上座的穆雲琛,墨憐生的出現讓風夙和穆子書都大大的松口氣,若他能執意護着幽若穆雲琛多少會有些顧及,可惜他想錯了這位皇長兄惡毒心和膽大包天。

穆雲琛看清突然出現的人,面上一冷惱火的拿起茶杯猛地砸向行刑的內監,聲音暴怒。

“誰讓你停手了!誰才是你的主子,狗奴才還不給本宮接着打!狠狠的打!”

內監吓得趕緊舉起鞭子,羅國的質子無權無勢他不怕得罪,可是太子殿下若是得罪了他這條小命也就別想要了,越想他越害怕手裏不自覺的加大力道。

鞭聲重新響徹整個寺院,墨憐生用背接住所有落下的鞭子緊緊護住懷裏的人,同樣的一聲不吭。穆雲琛氣的站起身,他就不信打不到他們求饒,盛雲的人不管是誰,全都要對他卑躬屈膝,沒有人能例外!

連幽若感覺自己躺在一個溫暖安心的懷抱,還是那個好聞的檀香味,只是耳邊不覺的鞭聲她知道呆子在幫她受着,她急的想推開他可用盡全力卻連胳膊都擡不起來,只能聲如細蚊的哽咽着。

“呆子....不要。”

墨憐生抱緊她聲音輕顫:“我說過我會照顧你,就一定會照顧你,我已失約一次絕不可再有第二次。”

穆子書站在一旁心裏有些五味雜陳,心中竟有一絲嫉妒墨憐生,嫉妒他可以這樣毫無顧忌的護着心中所想護的人,而自己無論說什麽做什麽要顧及的太多,總怕踏錯一步如今所擁有的一切會變成南柯一夢。

嗖的一聲有什麽東西快速從穆雲琛身邊飛過,緊接着是一聲哀嚎,行刑的內監握着疼的發麻的手腕,惶恐不安的看向穆雲琛。

“全都給我住手,一個個眼瞎了嗎!沒看到那個是羅國的煜太子,你們當真是不想活了。”

穆雲琛本來被剛才嗖的一聲吓得站起身,剛想大喊刺客,結果聽到齊阮玲的聲音又收了聲,回頭看到一并而來目光淩冽的絕塵,有些懼怕的站直身。

這個男人他從小就怕,尤其是他看人的目光總是銳利無比,一眼就能将你整個人識的清清楚楚。絕塵走到他面前雙手合十行了禮。

“來的路上貧僧已将來龍去脈聽個大概,幽若這孩子沖撞了太子殿下,受了這些鞭子是她該的。上天有好生之得,這孩子從小體弱多病,貧僧鬥膽向太子殿下求個情,懇請殿下能高擡貴手放了她。”

穆雲琛心有忌憚看着眼前的人,齊瑞的聲音雖恭敬謙卑,可他就是聽出絲絲威脅,威脅他此刻必須放人。見他不說話,齊阮玲無奈上前柔聲勸慰,穆雲琛這個人向來是吃軟不吃硬。

“只不過是個沒見過世面的升鬥小民,你又何必如此動怒,她都已經被你打罰的不成樣子,教訓夠了。我們該早些回宮去,母後怕是等急了。”

他轉頭見身旁的人目光殷切的看着自己,心裏稍稍痛快了些,齊阮玲這個女人一向自恃過高,向今日這樣好言好語的勸說他倒是頭一次。

“罷了,回宮!”

穆雲琛不理身後這一群人直接拂袖而去。他倒不是怕打了那個質子被父皇訓/斥責罰,只是那個齊瑞,父皇曾和他說過碰見了要給三分薄面,而且母後對齊瑞又.....。

齊阮玲看着穆雲琛的背影搖頭嘆氣,她如今真真是拿這人沒法子,可自己既已嫁他也只能受着。她對穆子書颔首,面上帶着歉意又對絕塵福了福身,然後領着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出了普渡寺。

“今日平僧怕是不得空招待齊王殿下,還望殿下見諒。”

“無礙,本王下次再來。”

絕塵快步走向坐在地上的人,輕聲喚了句墨憐生,聽到熟悉的聲音墨憐生才擡起頭,見是絕塵才咧嘴一笑叫了聲師父直接再也撐不住的昏了過去,還好絕塵眼疾手快的及時扶住兩人。

臨出寺門時候穆子書又不放心的看了看被悟禪抱在懷裏連幽若,直到再也看不見一星半點才收回目光,風夙心裏也無奈他們不能出手救下幽若。幽若你要怨就怨我,不要怨殿下,殿下不是不想出手救你,只是有太多的無奈。

過了幾日,宮中派人來探望墨憐生,也送來了許多滋補的名貴藥材,此事就算是大事化小小事化無了,尤其是宮中派來的是齊國公老爺子,老爺子本來是想來看看這個不孝的小兒子,結果坐了冷板凳兩父子像是較着勁誰也不和誰說話。

墨憐生躺在榻上看着這兩人靜坐在自己房內,一個吹胡子瞪眼,一個一臉淡然,他心裏真是苦不堪言。好不容易熬到晌午,老國公回了府師父也回了院子,他才得空舒舒服服的喘口氣,有些疲憊的睡去在睜眼時天色已經黑了下來,他動了下有些發麻的胳膊剛想擡頭就聽到有人喊他。

“呆子!”

連幽若趴在窗沿上看着趴在榻上對自己傻笑的人,鼻子微酸怎麽就這麽傻,都這個時候還笑的出來,她氣的本想罵他,可出口語氣卻不自知輕柔起來。

“疼嗎?”

墨憐生笑着搖搖頭:“不疼,你呢?是不是很疼?”

連幽若見不得他這樣子看着自己,轉身感覺到眼裏的酸澀,小心的吸了吸鼻子。

“疼,疼的咬牙切齒。你好生歇着我明日再來看你。”

墨憐生仰得脖子微酸,想在瞧瞧她,他看見幽若離去的時候擡手擦了眼角的淚,疼的咬牙切齒是何意?這丫頭該不會是想進宮報仇!想到這他也顧不上背上剛結痂的傷口,快速起身穿好衣服。

連幽若攥緊手裏的地圖,眼裏滿是戾氣,這是她前幾日在修羅閣偷偷臨摹的皇宮地圖,若那狗屁太子傷了她一人就算了,身份地位擺在那,胳膊擰不過大腿,可他不該連呆子一起傷了,那她勢必就要瑕疵必報。

墨憐生看着那個在黑夜中不斷穿梭的身影,滿是無奈又寵溺的嘆口氣,她想做的他都願意陪着,但他記得自己對師父的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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