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書房內一片靜默,陳文禮愁容滿面,一旁的婦人拿着帕子輕拭眼角的淚水,她是陳府的當家主母徐氏。育有一子兩女,大兒子虛長穆子書兩歲,在軍中某了個副将的職位,長女陳長歌,次女陳長雪。
本來大兒女早早的被齊王殿下瞧上徐氏是打心底高興的,小女兒眼瞅着再過兩年尋了好人家,她也算是徹底清閑不操心了,可就偏偏殺出個煜質子,那樣一個無權無勢的傀儡,她怎舍得讓自己的親閨女嫁過去遭罪,可聖意難為她們是一點後路都沒有。
見本來安靜的徐氏又小聲抽泣起來,陳文禮原本憋屈的心就更煩躁不已。穆子書見兩人都沉默不語,也不知該怎麽開這個口,其實他心裏倒是有了解決的法子,只是那事陳府的人都不願提起。
“父親,長歌求見。”
聽到大女兒焦慮的聲音,陳文禮身心疲憊的輕嘆口氣。
“進來吧!”
陳長歌進了書房瞧見母親在哭,父親一臉愁容,忙快步走到徐氏身邊,徐氏見大女兒來傷心的握住她的手。
穆子書知道她想問什麽,他看向她不動聲色的搖搖頭,示意她不要問。陳長歌心裏咯噔一下,這麽看來長雪說的都是真的。陛下真的要在她和長雪之間選一個賜婚煜質子!
穆子書瞧見本來還算平靜的人,眼裏一下子蓄滿水,不敢相信直接癱坐在一旁的木椅上。
徐氏見女兒淚水撲簌而下心疼的起身攬住她的肩膀,母女兩人無言垂淚。
見此陳文禮也不禁紅了眼眶,手心手背都是肉送出哪個都是在他們夫妻二人身上生生割肉般的疼。
“本王倒是有解決的法子,只是.....。”
聽到有解決的法子,所有人都目光殷切的看向他,徐氏擦掉淚痕急不可耐的詢問道。
“齊王殿下有什麽法子。”
穆子書見所有人看向他,抿嘴猶豫了下雖然如此做非君子所為,但如今的處境也容不得他如此瞻前顧後了,做什麽聖賢之人了。
“陳府不是該還有一個姑娘,本王記得應該只比長歌小兩個月,您不是說養在外頭,當年她母親耍了見不得人的手段算計師父才懷了身孕,想必求得也不過是長久的錦衣玉食。煜質子雖說無權無勢,但說到底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她的女兒能嫁也算是擡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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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氏聽到這法子激動的點頭撫掌方才只顧着哭到忘了還有這茬了。
“殿下說的極是,我怎麽把那個野種給忘記了!”
“不可!我不同意!”
陳文禮氣的臉色鐵青怒拍桌子,震得桌上擺件搖晃作響。一見他發火說不可,徐氏心裏的怒氣也蹭的一下被挑起,再顧不得什麽儀态什麽家醜不可外揚,直接也怒拍茶幾嗓音尖銳的吼了起來。
“我就知你會舍不得,你到今日還心心念念那個狐貍精,當年是我太心慈才會讓她有機可乘爬了自己夫君的床!”
“夠了,你看你現在行如潑婦,哪還有當家主母的樣子,齊王殿下再此,你說話這般口無遮攔,到底知不知羞!”
“我是潑婦我是不知羞!我只知我的女兒就快跌落那萬丈深淵,而我這個做母親的只能眼睜睜瞧着。夫君!你難道真忍心看着他們姐妹二人,一個活在自責中一個活在愁苦中嗎?我苦命的女兒....。”
兩人情緒激動紅着臉你一句我一句誰也不相讓,只是陳文禮聽到最後一句的時候,終是服了頹廢的坐回椅子上。
他身為人父自是不願見子女過得不幸,可那孩子他雖只見過一面,但到底也是自己的親生骨肉。
陳長歌急的想上前勸說,卻被徐氏按了回去,她一輩子事事都順着這個男人,唯有此事絕不妥協,這是兩個女兒唯一的救命稻草她定要死死抓牢,哪怕日後會遭到報應她也認了。
“殿下,此事老臣想與拙荊私下商量,老臣鬥膽請您先移步到前廳,長歌你也出去。”
穆子書拱手行禮後又伸手虛扶了要起身的陳長歌一把,兩人并肩出了書房,一路沿着長廊下慢悠悠的走着,穆子書見她哭的雙眼微腫,本來好看的黛眉此時也是憂愁的緊皺着,心疼的伸手将她攬入懷。感覺到他溫暖的懷抱陳長歌心裏的不安才消散了許多,伸手緊緊圈住他的腰。
“本王是不是不該提起那女人?”
“不是,這也确是現下最好的法子了,只是父親若同意了就要苦了那個妹妹了。”
“本王倒是覺得不苦,那姑娘的身份笄禮後能找的也不過是農戶人家,若讓她嫁去質子府怕是會笑的合不攏嘴,質子府可是要比農戶人家好上千百倍。”
“可她是庶出,陛下怕是不會認同此事。”
“父皇只說了賜婚之人只能是陳府的姑娘,卻未說一定是嫡出,只要師父他允諾,這事由我去同父皇說。”
穆子書感覺到圈在腰上的力道重了重,也緊了緊手安撫着懷裏的人,腦中卻想起了那個倔強清冷的背影,幽若也快笄禮了她對煜質子的心思,若知道此事會不會獨自一人傷情垂淚。
事實上連幽若已經知道了,風夙來找她的時候也是怕她越陷越深,一腔情義白白付諸東流了,剛和她碰面沒先說差事,直接出口就是給墨憐生賜婚的事。
連幽若站在原地一聲不吭的盯着手中的匕首,下一刻卻死死的攥緊,風夙聽到嘎嘎作響的聲音,有些心驚的連連後退,後悔自己管不住嘴這麽快說出來了。
“我還有些事要辦,你和殿下在城外的等我,酉時初我會與你們彙合。”
“幽若你....。”
風夙看着她決絕疾走的身影也是無奈嘆口氣,以幽若的脾氣,一定是去找煜太子了,不過這些早晚是要說清楚。他還是先回修羅閣準備準備,殿下說這次路程有些遠,也比以往的任務要危險許多。
雲隐山上一切如舊,連幽若站在樹下看着随風擺舞的絲帶,想起那日墨憐生執着她的手将錦囊系在這樹上,他的手掌寬厚暖人,手指白淨修長,不似她的粗糙一年四季冷冰冰,如今又沾滿鮮血,已經走到盡頭了嗎?
她在心裏低聲沉吟,原以為可以更久些陪在他身邊,佛祖果然是不會救贖她這樣滿手殺戮的人,所以這夢才這麽快就破滅,她與他終是走到路的盡頭,他要選擇一條沒有她的路,她亦如此。
墨憐生見她站在樹下出神的望着一樹的紅,握緊手中的木簪慢慢走到她身邊擡手将簪子輕輕插/進她的發間。
“送你的笄禮禮物,雖有些寒酸但是我親手做的。”
“你今日叫我來就是為了這個?”
連幽若看着眼前依舊一臉笑意的人,這笑她看了四年,從原本的厭煩到如今的不舍,她貪婪的盯着他嘴邊的笑,想把眼前的一切永遠的封存在腦中,可心裏卻覺得自己貪得無厭。
墨憐生見她這樣看着自己,有些情難自禁的伸手撫上她的臉龐,聲音低沉磁性。
“幽若,我心悅你。”
她擡手握住他的手,目光裏帶着不易察覺的憂傷,墨憐生看着她握着自己的手,心緒有激動。幽若心裏是不是也有着同他一樣的情愫,只是她出口的聲音依舊冷淡。
“墨憐生,你可知我在靖安城找的差事是做什麽?”
聽她這樣問,墨憐生心裏一笑,他自然是知道她做什麽,可是她突然變得嚴肅的臉,讓他心裏隐隐覺得不安。
“幽若你...。”
不等他說完,連幽若就沉聲的脫口而出兩個字:“殺人!”
她冷笑着将雙手伸到他面前,連幽若每天都會用皂角洗很多遍手,可她知道再怎麽洗也只是洗掉了表面的髒污,內裏的卻永遠洗不掉,這樣的自己要怎麽站在滿身慈悲的人身邊。
“我生來滿身殺戮,不得佛祖救贖,去不了你滿是光明的世間,好好待陳家的姑娘。”
連幽若轉身不在看他,也不給他任何出口機會大步的朝山下走去,墨憐生擡着手不知所措的站在樹下看着她有些輕顫的背影,他知道幽若定是在哭,他不在乎她是誰是不是手染鮮血,他只知道自己喜歡她從第一眼便注定。
她方才說陳家的姑娘是怎麽回事?姐姐只說盛雲皇後在準備幫他尋合适的婚事,卻沒說已經定下來了,想着他三兩下快速躍上樹換好行頭,心有不甘的追上連幽若一路跟着她出了城,看到等在一旁的風夙和穆子書。這是又有任務,只是這次穆子書也在!
“這次的任務有些兇險容不得一絲閃失,路途有些遠幽若你要和他.....。”
“無須,我和他沒關系!”
聽到沒關系這三個字,墨憐生氣的差點捏碎手裏的石子,她就這麽想着和他撇清關系。穆子書見她今日臉色有些陰沉,有些責備的瞪了眼風夙,都是這小子嘴太快。
“那便快些啓程,這次我們要去的是嶺南,路程有很我們務必要在六月初八前趕到那裏。”
聽到六月初八連幽若愣了下,想起去年挂完錦囊墨憐生對她說的話。
“你可願每年都來此陪我祈福,來此挂這錦囊?”
“嗯,這又不是什麽難事。”
“那你與我定下這誓約決不可反悔。”
她怕是要反悔了,罷了反正陳家的姑娘會陪着他挂,這本就不是她該操心的,說不定到時候那呆子還會笑的合不攏嘴,什麽心悅她,心悅她剛才怎不追過來,越想她越怒火中燒。翻身上了馬狠狠一鞭子抽下。
馬驚得仰頭撕喊,如離弦的箭般快速跑出,留下剛上了馬的兩人愣着不知該說什麽,穆子書看着她依舊瘦弱的背影心裏有些吃味,她心裏竟這樣在乎那個煜太子。不過細想他又笑了起來,等陳家的庶女嫁給墨煜,幽若便會斷了念想。
以前穆子書心裏就不忿墨煜那樣沒用的男人,不過是仗着有副好皮囊,近水樓臺才先得了幽若的心,可如今又怎樣,窩囊的讓人唾棄,盛雲讓他娶誰他就要娶誰!有超一日等自己登上帝位,幽若就會看清哪個才是她值得托付的男人。
墨憐生看見穆子書盯着幽若離去的方向笑的一臉陰沉,這個男人絕不像他表面看去那麽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