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見
盛夏月初的夜晚,安城郊外的石家陵墓裏,天氣悶熱,四周黑漆漆的伸手不見五指。
程惜惜趴在草叢裏,眼睛裏噴着無名的怒火,一瞬不瞬的盯着不遠處的石家老夫人墓地。
那邊人影重重,幾人打着的火把照亮了入墓口,她眼見一個個沉重的箱子被人擡了出來,像是自己的心被剜了一般,痛得幾欲就此倒地而亡。
石家老夫人墓地裏有無數的金銀珠寶,是她在茶館裏面流連許久,并花了十個大錢的巨資喝茶,才探到的發財消息。
今夜想先來踩點,看看怎麽挖出來,沒曾想卻被人搶了先。
真是叔可忍嬸不可忍,居然敢劫她程惜惜的先!
要不是見他們人多勢衆自己打不過,否則早就跳出去跟他們拼個你死還是你死了。
箱子被打開了,有人在一旁拿着紙筆清點計數,程惜惜鼻尖翕動,她聞到了金子的味道,這種世間第一美妙的氣味,她就是死也不會弄錯。
程惜惜心癢癢的直抓耳撓腮,按耐住自己沖上去搶了金子就跑的沖動,輕輕踢了踢趴在一旁閉着眼睛睡得十分香甜的程憐憐,它睜開眼睛嘴裏不滿的哼唧了一聲。
“你偷偷潛過去,刁起一塊金子就跑,要是能多刁幾塊也可以。”程惜惜湊到它耳邊低聲說道。
程憐憐探出狗頭看了看前面,見沒有大骨頭,很是不感興趣的又趴了下來。
“沒用的死狗,回去就将你煮來吃掉。”程惜惜見關鍵時刻用不上它,低低的罵了程憐憐幾句。
只是這樣的罵程憐憐聽得太多,一點震懾力都無,閉上眼睛繼續睡去。
程惜惜見程憐憐用不上,無奈只得靠自己,她瞪大眼睛,頓時興奮不已。
被清點過的箱子被放在了一旁,許是想到荒郊野外的墓地,沒人會深夜來此,因此箱子周圍并無人看守。
程惜惜撲倒在地手腳并用,像蛇般靈活至極匍匐到箱子邊,輕輕掀開箱蓋,張大手指一把抓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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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憐她的手小,就算張得再大也只抓了兩塊金子,金子在手她也不計較多少了,飛快的縮回手,将金塊塞到了胸前。
“什麽人?”突然有人大喝一聲,然後腳步聲起,程惜惜被圍在了中間。
一個一身黑衣的男子背着手走到她面前,見她蹲在箱子邊,渾身髒兮兮,頭發散亂,狀若墓地裏爬出來的女鬼,眉心皺了皺呵斥道:“你是何人,為何深夜在此?”
唇紅齒白不怒而威氣勢卓然好一個冠絕天下的玉面郎君。
程惜惜用完了腦子裏所有會的詞語,去描述自己眼前的男子,聽到他的問話,心裏暗自惋惜,郎君長得人模狗樣的,可惜腦子不太好。
你深夜在此做什麽,我便深夜在此做什麽。
難道我這個時辰是來墓地裏逛街的麽?
男子見她不答話,只目光呆滞的盯着自己看,心頭怒氣漸起,真是倒黴,居然在荒郊野外也能遇到女登徒子。
一個一身白衫的男子背着手走出來,手裏搖晃着扇子,然後唰的一下将扇子收起來,指着她十分肯定的下了判斷。
“阿舫,何苦去理她?你看她這樣子,肯定是腦子不太好的瘋婆子,否則深更半夜的,哪有正常小娘子敢來這裏?”
程惜惜将眼光移到了白衣男子手上,随着他的指點,扇柄那枚比夏日青草還要綠的玉墜,直晃來晃去,蕩起的每一道漣漪,都寫着好值錢好貴重。
程惜惜嘴角口水又快流出來了,寶貝啊,快掉下來吧,快掉到我的懷裏來。
黑衣男子不動聲色的打量着程惜惜,他有種不好的直覺,事情絕不會像是白衣男子說的那樣簡單,于是他當機立斷,手快出閃電般抽出刀,揮刀砍向了程惜惜。
在他抽刀的瞬間,對于危險十分警覺的程惜惜,突然貓着身子撲到了他腳下,抱住他的小腿大聲哭了起來。
“兒啊,我的兒啊.....”
男子手上的刀停在了半空中,周圍的人也瞬間呆住了。
什麽兒?他阿娘好好的呆在京城,他什麽時候成為這個女人的兒了?
程惜惜哭得十分悲慘,眼淚鼻涕瞬時糊滿了一臉,她在男子的褲腿上蹭了蹭,将眼淚鼻涕全部蹭在了他的褲腿上。
這還沒有完,程惜惜抓着男子的褲腿站了起來,他想要踢開她,可是又怕自己的褲子被她扯下,只得用左手死死抓住了褲腰,一時間手忙腳亂很是狼狽。
“兒啊,我的兒你死得好慘啊,阿娘一直惦記着你,托閻王老人家的福,讓我們娘倆在陰間相遇了。”
程惜惜嘴裏哭喊着,擡起右手顫巍巍摸上了男子的胸,然後哭聲頓停,嘴裏咦了一聲,側着頭一臉不解的模樣。
“我的兒什麽時候長大了?以前香香軟軟的,現在摸起來硬邦邦的硌手,一點都沒意思。”
男子渾身上下僵硬不已,他黑沉着臉,擡起刀用刀背拍開了程惜惜的手,眼裏閃着寒光,冷冷的道:“滾開,再動手動腳休怪我不客氣。”
程惜惜手背吃痛,擡起左手捂住了右手背,又張嘴大哭起來,一邊哭喊一邊跌跌撞撞向一旁奔去。
“我兒嫌棄阿娘,不認阿娘啦,還忤逆不孝居然棒打阿娘,天啊,我不活了,讓我去死吧。”
男子冷眼看着程惜惜踉跄的背影,再低下頭看看自己胸前的泥土,像是吃了蒼蠅般惡心難受。
突然,他擡手在自己身上摸了摸,瞬時臉色大變,大喝道:“将那個女人給我抓回來,快!”
跟在他身邊的小厮們立即拔腿飛奔追了過去,可是周圍哪裏還能見到人影?
程惜惜緊緊抓住手裏的令牌,跟金塊摸起來一樣的觸感,讓她喜得心頭怦怦直跳,今晚總算有些收獲,沒有白來一趟。
耳裏聽到後面男子的喝呼,心下暗自叫了聲糟糕,沒想到自己這麽快就被發現了。
為了到手的金子,程惜惜鉚足了盡拔腿狂奔,雖然拳腳功夫只算得上是花拳繡腿,可是逃命功夫她算得上一流,很快就将那些追她的人甩開了。
為了萬無一失,程惜惜還是跑了很久才停下來,她彎下腰扶着雙腿不斷的喘着粗氣,待到氣息平穩,才從懷裏掏出金塊與金令牌。
她将金塊挨個的咬了咬,哎喲金子的味道真是好啊,簡直比會仙樓的八仙盤還美味。
程惜惜嘴裏哼着小曲,蹦蹦跳跳的走着,突然腳下踢到一個石塊,她太過放松開心根本沒有防備,頓時噗通一下摔了個狗吃屎,手上的兩塊金子跌落出去,咕咚兩聲掉到了小溪裏。
很久很久,程惜惜一直趴在地上沒有動彈。
樂極生悲這個詞語,究竟是哪個王八蛋龜孫子造出來的?有本事的話你給我站出來,我程惜惜誓要與你一決生死。
程惜惜的淚流得快要讓小溪水暴漲,眼見天際微青天将明,她才爬了起來,脫下衣衫跳到了小溪裏,沉下去摸了半天,卻連金子的邊都沒有摸到。
她又沮喪又餓又累,只得先爬上岸,在大石塊上等自己的頭發半幹後,随意的編了兩個辮子垂在腦後,穿上衣衫回了青石巷的家。
損失了兩塊金子,程惜惜一想就心痛得無法呼吸,回到家後直倒在床上裝死,程憐憐不知道從哪裏鑽了出來,在她床前搖着尾巴直叫喚。
“沒義氣的死狗,我被人追殺的時候,你躲得影都不見,你還有臉來要吃的,餓死你算了。”
程惜惜渾身乏力罵得很是沒有氣勢,程憐憐歪着狗頭,伸長舌頭哈哈哈哼唧,尾巴搖得更快更殷勤。
她無奈罵罵咧咧的爬起來,拿出荷包捏了捏,裏面僅剩兩個指甲蓋般大小的銀子。
摸了摸空癟的肚子,咬牙去巷子口的包子鋪買了一籠包子回來,蹲在門口與程憐憐分着吃了。
“吃了飯就要幹活,再不幹活就沒吃的了,我餓了可是要吃狗肉的。”程惜惜抓着程憐憐的狗頭揉搓了一會,見它咧着嘴狗眼開始冒星星,才悻悻的放了它一條狗命。
第二天程惜惜帶着程憐憐,去到昨晚掉金子的小溪邊,準備再去打撈金子。
今天她決定讓程憐憐下水,昨天說過吃了飯就要幹活,養狗千日用狗一時,要是它再不堪用,就把它煮來吃了。
一人一狗頂着烈日到了小溪邊,突然程惜惜小嘴微張,眼裏冒出了比烈日還熾熱的光。
一個男子身上不着一物,站在沒過腰間的溪水裏,手裏掬起水潑在身上。
精壯的胸膛肌膚細膩白皙,胸前的水珠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像是渾身上下綴滿了寶石。
男子突然渾身一僵,警覺的朝程惜惜處看來,見到她像是狗見了骨頭般的眼神,頓時大怒,揚手拍向溪水,水珠像是暗器般撲向程惜惜,潑了她一頭一臉。
程惜惜見男子要沖上岸追過來,她靈機一動拍了一下程憐憐,指了指岸邊石塊上的衣衫,低喝道:“去給我拿過來。”
程憐憐吃飽了包子,也為了不讓自己以後被煮了吃掉,聽到指令後頓時惡狗撲食一般飛奔過去,張嘴叼起衣衫向程惜惜跑來。
男子見衣服被黑狗叼走了,只得鐵青着臉,噗通一下退回到水中。
程惜惜十分嚣張的叉着腰仰天狂笑,程憐憐站在她身邊也吐着舌頭哈哈哈,人狗神情相似,都是既嘚瑟又欠扁。
男子眼裏閃着殺意,将手指放在嘴裏一吹,一聲尖銳的呼嘯聲後,周邊的樹林裏幾個黑衣人沖了出來。
笑容僵在程惜惜臉上,她飛快的說道:“扯呼逃命啊。”
程憐憐夾着尾巴如喪家之犬嗚咽一聲溜了,程惜惜彎下腰,抱起那堆看起來很值錢的衣衫,腳底生風飛快逃了,
男子眯縫着眼睛,女登徒子逃走的背影很是眼熟,他咬牙切齒的想,很好,兩次了。
敢在我和舫頭上動兩次土,還能安然無恙的,全大周上下,這個人迄今為止怕是還未出生。
作者有話要說: 開新文了,路過的小天使們歡迎收藏評論,謝謝大家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