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逃掉

程惜惜一出狗洞,先是謹慎的四處張望打探,見巷子周圍沒有可疑之人出沒,才沿着牆腳根溜了出去。

這次她沒有去當鋪,而是溜到城西三教九流聚集之地,找到城裏處理見不得光贓物的許大,以一成的價錢賣了那根簪子,得到了二百多兩銀子。

她拿出些碎銀去買了頭老驢車與舊衣賞,扮成收夜香的老漢,在車上待到天光将明時才駕車回了清水巷。

巷子裏除了早起出攤的人,其他人家都還靜悄悄的,程惜惜臉頰手都塗得黝黑,蜷縮在車前佝偻着身子,像極了走街竄巷收夜香的老漢。

車子吱吱呀呀的向前,最後停在了小院子的後角門處,她靈活的跳下車,借着車子的掩護打開角門進了屋。

空蕩蕩的屋子裏東西一件未少,可是她只眼神一掃過去,便知道屋裏有人來過,東西也有被翻動過的痕跡。

程惜惜不敢再多呆,收拾了一些衣衫細軟,踢了踢四腳朝天睡得香甜無比的程憐憐,低喝道:“走了。”

程憐憐嗚咽一聲,不情不願的跟在了程惜惜身後,待到出了院子,見她手向驢車一指,它立即極有眼力的跳了進去。

車子經過陳婆婆院子時,她手用力一揚,一錠十兩的紋銀砸到了院中。

程惜惜未再停留,駕着車打算從西門直接出城,見到平時運送牲畜等的西門口排了長隊,心裏暗叫不好。

待要掉頭從其他門出城,拉着缰繩的手剛一動又停了下來。

城門口不起眼角落裏,和舫身着一襲靛藍長衫背着手站在那裏,在熙熙攘攘吵鬧不堪的豬羊之中,像是在公堂上審案那般肅立。

程惜惜暗嘆,能在這樣髒亂的地方,仍如谪仙般遺世人獨立,真不負他冠絕天下之名。

除了他,還有上次墓地見到的那個白衣男人,也搖着扇子陪在一旁,碧綠的扇墜搖來晃去,蕩起的綠漪差點讓程惜惜流口水。

“阿舫,這個破地方又髒又臭,你說一個小娘子怎麽會從這種腌臜之地出城?”周泰不耐煩的拿着扇子一會捂鼻子,一會揮舞着趕飛到眼前來的綠頭蠅。

“她肯定會喬裝打扮出城,這裏來往的人複雜,是混出城去的最好方法。”和舫神色淡淡的看了一眼周泰,“是你自己硬要跟着來看熱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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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泰收起扇子嘿嘿一笑,“我就是想看看程惜惜與你究竟誰更神通廣大。”

和舫移開眼不理會他,眼神如鷹般銳利的盯着過往的車輛行人,突然他見到人群中有道白影一閃而過,他頓了一下,招來初一吩咐了幾句。

“郎君,那條狗跑得不見蹤影了。”初一去後很快就回來了,低頭禀報道。

“那條狗跟它主子一樣狡猾,它主子要逃必定要帶上它,你們切莫掉以輕心,狗在附近主子也肯定在附近。”和舫冰冷的眼神掃過城門口,輕哼道:“除非她有本事從城牆下刨個狗洞鑽出去。”

“我們的人一直守着巷子口,除了每天來送柴火收夜香的人,沒有見到別的人進來。陳婆婆那裏也仔細審問過,她一直哭訴自己年紀大了記性不好,說程惜惜是好人,就算是做了什麽錯事,也是好心,更是一時糊塗。求我們千萬別跟個小娘子計較。”初一認真的禀報昨晚的審問結果。

和舫神色更冷,想到那老婆子騙他從沒有見過程惜惜,心裏淤積的悶氣越來越重,沒曾想自己辦案無數,居然連續幾次看走眼,而且還被這樣目不識丁的老婆子騙。

“老婆子是老騙子,程惜惜是小騙子,再加一個狗腿子,兩人一狗都不是什麽好東西。她能在清水巷露出馬腳讓你們察覺,那早就抓住她了。”

和舫聲音冰冷,初一站在一旁都不自覺的摸了摸手臂上起的雞皮疙瘩,從沒有見過郎君如此生氣,陳婆婆雖然沒事,但是程惜惜被抓住了肯定會很慘。

車子一點點前移,程惜惜的車也終于到了城門口,守城的官兵手裏拿着張畫像,對着她喝道:“擡起頭來。”

程惜惜見到那副畫像,心裏将和舫罵了十萬八千遍。

王八蛋,我有這麽醜麽?

那副畫像上她瘦瘦小小幹幹癟癟的,那雙眼睛倒挺大,可是看起來油滑得像是地痞無賴。

罵歸罵程惜惜還是聽話的擡起頭,官兵見她一臉麻點,嘴角還有個大大的痦子,眼睛更是紅腫成了一條細線,只略微看了她一眼便移開了目光,指着後面的驢車說道:“裏面運的什麽,打開來看看。”

“夜香。”程惜惜點頭哈腰一副老實巴交的模樣,聲音嘶啞,說了兩個字就捂嘴咳了起來。

官兵見她咳得驚天動地,嫌棄的離遠了些,去掀開驢車木桶蓋子,一股惡臭味撲面而來,他忙捂住鼻子揮了揮手,不耐煩的說道:“快走快走。”

程惜惜又點頭哈腰的上了車,駕着車一刻不停的往城外駛去,眼見即将出得城門,突然聽到身後一聲爆喝:“攔住那輛驢車。”

和舫一直盯着官兵檢查,待到夜香的臭味鑽進他鼻尖,突地想到初一說巷子裏只有倒夜香與送柴火的車輛來往,腦子裏靈光一閃,立即出聲阻攔,身形微動也追了上去。

程惜惜聽到和舫的喊聲心裏就打了一個突,要不要這麽慘啊,聞二娘子估計還沒有找上門,要是她再找上門去,自己絕對會死得很難看。

千萬不能被和舫抓住,她咬了咬唇,抱着孤注一擲的決心,回身雙手猛地一推,夜香桶哐當滾下車。

頓時,糞水四下飛濺,黃黃綠綠的流淌了一地,臭不可聞的氣味飄散在空中,饒是趕着豬羊的人也忍不住捂鼻躲避。

和舫見到糞水流到腳下,下意識的擡腳躲避,他擡眼望去,只見程惜惜嘴角那顆大痦子掉下來挂在了嘴皮上,忍不住眼睛閃了閃,大聲道:“程惜惜,拒不歸案,罪加一等,你要想好了。”

程惜惜突然沖着他一笑,和舫被她那醜得驚天動地的笑容瘆得心都抖了幾抖。

突然,她的手擡了起來,和舫暗叫了一聲不好。

“噼裏啪啦。”突然間,四下裏響起了爆竹聲,牲畜被驚得扯着嗓子上竄下跳,馬匹也仰天長嘶,帶着馬車都快翻倒在地。

“和大人,要是你再追,我就不客氣了哦。”程惜惜對和舫眨眨眼,得意的揚了揚手裏那顆大大的爆竹。

和舫頓住,程惜惜明目張膽的在威脅他,只要她手上那顆大爆竹扔出來,城門口立即會陷入大亂,不知道會有多少無辜百姓受傷。

“程惜惜,你真是不知悔改,你逃得了初一逃不過十五,我終有天将會親手将你緝拿歸案。”和舫的太陽穴青筋凸起,眼神與聲音都像是淬滿了千年寒冰。

只見程惜惜裝作很是害怕的樣子,抱着雙臂誇張抖得像是打擺子,她仰頭哈哈大笑,輕快的道:“和大人,我知道我美貌如花人見人愛,可是我不喜歡你這樣的冰塊,你就算再追着我不放,我也不會喜歡你呀。”

和舫緊抿着唇,死死盯着嚣張無比的程惜惜,恨不得立即将她抓住碎屍萬段,咬着牙言簡意赅的道:“呸!”

“吶,你的意中人來找你了,我就不奉陪啦,和大人,山高水長就此別過,願你們有情人終成眷屬哦。”

程惜惜根本不把和舫的态度放在心上,擡手指着向城門而來的馬車,馬車上的聞家徽記招搖醒目。

她對他擺了擺手,躍到車轅前坐好,鞭子輕輕抽在老驢屁股上,老驢撒開蹄子輕快的跑了起來。

和舫聽到程惜惜的話,心裏的不安越來越濃,他轉過頭一看,聞家的馬車上,走下來一個小娘子,正墊着腳羞澀的往自己這邊瞧。

“初一,去看看是怎麽回事。”和舫退到幹淨處,招來初一吩咐道。

“郎君,來的小娘子是聞二娘子。”初一回來時低頭禀告的聲音都在顫抖,他結結巴巴的說完了聞二娘子來意,站在那裏腿都發軟,根本不敢擡頭看和舫的臉色。

程惜惜這是要将郎君往死裏得罪,就鑽狗洞逃掉的這麽一瞬間,居然冒充了郎君根本不存在的妹妹,騙了人錢財不說,還替他說了一門親。

和舫憤怒到了極點,最後反而奇異的平靜了下來。

這幾天與程惜惜多次交鋒,她做出的事再荒唐,他都不會再覺得離奇。

“你去打發她回去,告訴她我沒有妹妹。”和舫平靜的說道。

“郎君,要不要備份禮送到聞家?”初一擡頭飛快的瞄了和舫一眼,見到他神色如常,心裏的不安更甚。

郎君臉上盛怒不是最可怕,最可怕的是他遇事後反而神色淡淡,讓你猜不出他心中所想,可是每次這樣之後,總有人會倒大黴。

“不用,和家與聞家一直極少來往,別節外生枝讓有心人抓住做文章。”

和舫背着手斜了一眼周泰,他與聞二娘子說了幾句話之後,就笑得驚天動地趴在馬車上直不起腰。

他淡淡的說道:“齊王爺太閑了,聖上既然有令,這次去臨安城将他也帶上吧,讓他先出發去打探消息。”

初一瞪大眼,心道周泰終是将郎君得罪狠了。

去臨安城必須路過碧峰山,那裏有條狹長的峽谷,傳言常年有土匪出沒打劫過往之人,官府派兵清剿了很多次,可是那山易守難攻,土匪一直沒有被清剿幹淨。

“還有,将追程惜惜的人手撤回來,她狡詐多變,她這一出城如魚兒躍入水裏,你們是抓不住她的。”和舫看着車水馬龍的城門,狹長深邃的眼眸微眯。

程惜惜,你最好祈禱自己的運氣能一直這麽好,最終能逃出我的手掌心。

作者有話要說:  求收藏求點評,鞠躬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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