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深情
程惜惜抿着嘴, 臉上帶着淡淡嘲諷的笑, 黑漆漆的大眼睛一瞬不瞬盯着和舫,只見他白皙的臉頰漸漸浮上紅暈,最後連耳根都通紅一片。
和舫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讪讪的道:“這句你不喜歡麽?那換一句?”
程惜惜微側着頭斜睨着他,涼涼的道:“還有啊,你準備得挺充分的。”
“以前聽齊王跟小娘子說過, 她們都很喜歡。”和舫羞過頭, 幹脆光棍了起來,“我從未對小娘子動過心, 也從未有過說這些話的時機, 所以不知曉該如何對你說, 不過,我會認真去學。”
程惜惜像是看妖怪一般看着和舫, 他這是鬼上身了?
和舫眸色深深,“和相只是我快出五服的族人,阿爹在我很小時就因戰亂去世, 孤兒寡母在亂世中生存, 所吃的那些苦, 迄今都不願意去回想。所以, 我不是你看到的那般,是不知人間疾苦的權貴子弟。”
程惜惜的神色淡下來,微笑着安靜聆聽。
“曾經我只一心苦讀,讀好書, 我與阿娘才能活下來,後來,考得頭名之後,我與阿娘才不會被欺侮。”
和舫微蹙着眉,很快又散開,語氣中帶着一絲輕松,“未遇到你之前,我以為會像其他人一般,先相看家族家世,再相看對方。娶一個匹配的妻子,相敬如賓過這一生。”
他上前一步,目光纏綿缱绻溫柔熱切,“可是我遇到了你啊,你會讓我笑,會讓我怒,每一次遇到你,我就真切的覺着,我是大活人,有七情六欲的大活人,我還可以擁有另外一種人生。以前經歷過那麽多苦難,如今我遇到了能讓我快活的人,這是不是老天對我的補償?”
程惜惜怔楞住,片刻後她垂下頭,腳不住在青石地面上摩挲亂踢,再擡頭,臉頰粉紅霏霏。
“我,我亦不知道自己的心。”程惜惜竟結結巴巴起來,“這些很是突然,你是陽春白雪,我是下裏巴人,從不敢去妄想你會心悅于我。”
和舫眉梢眼角都含笑,狹長雙眼迸發出的火光,暖了寒冷的冬夜。
“我已習慣了獨自過活,讓我試着去慢慢接受你好不好?”程惜惜語氣柔和中帶着一絲輕顫,“你能不能将守在院子外的守衛撤掉?我夜裏睡覺都不安穩,總覺着有一雙眼睛在窺視,在半夜被吓醒。”
和舫目光沉沉,輕點了下頭,溫和的道:“都依你。”
“夜已深,我去歇息了。”程惜惜擡眼羞澀的偷瞄一眼和舫,雙手蒙住臉一擰身往屋裏跑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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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舫望着程惜惜瘦小的背影,神色莫名。他伫立在院中,久久之後才招來初一,吩咐幾句後轉身離開。
接下來的日子裏,和舫不僅送來了衣衫首飾,還送來了馬車房契,程惜惜很是痛快的收下了衣衫首飾房契,把馬車車夫還了回去,他也笑笑沒有多加勉強。
“和大人,你真是好。”
程惜惜與和舫并排坐在廊下,小爐子放在旁邊咕嚕嚕煮着茶,他動作如行雲流水,提壺洗茶沖茶,笑着将一杯蒙頂石花放在她面前,“嘗嘗。”
程惜惜拿起茶杯抿了一口,眼裏溢滿毫不掩飾的贊賞,“我沒有喝過好茶,也說不出什麽好壞,不過只要你煮的茶,我都喜歡,因為從沒有人對我這麽好過。”
和舫情不自禁擡手想輕撫程惜惜的頭,被她飛快閃開,嬌嬌抱怨道:“不要這樣啦,好像我是狗一樣,我尋常就是這樣摸程憐憐的。”
“對不住,是我唐突了。”和舫若無其事縮回手,笑笑道:“我以前見你這樣摸程憐憐,那時就想這樣摸摸你。”
“和大人,原來你早就居心不良。”程惜惜捧着小臉,興沖沖的問道:“是什麽時候開始的?說來我聽聽嘛。”
“是情意萌動。”和舫笑着糾正她,又替她茶杯加滿茶,放下茶壺沉吟片刻說道:“你受傷倒向我的那晚。”
和舫深吐出口氣,似乎還有些後怕,他摩挲着自己的指尖,“你的血流到我手上,除了我與阿娘在屍堆中翻找阿爹遺骸的時刻,長大後我再也沒有像那時般害怕過。”
程惜惜神色內疚,歉意的道:“對不住,讓你又回想起了以前的傷心事。”
和舫輕笑着搖頭,“都過去了。惜惜,你這裏太破舊,搬到新宅子去住吧,你要的仆婦丫環,你喜歡的就留下,不喜歡的話我讓牙行送人來,你自己挑選。這裏太小,你一個人住着我會擔心。”
程惜惜長嘆一口氣,“我喜歡的不是大宅子,喜歡的是一大家子和和美美的生活,有親人陪伴在旁,孤身一人住那麽大的地方,太過孤單。”
和舫盯着她,似是随意的問道:“你阿爹呢?他就丢下你不管麽?”
程惜惜眼眸微斂,難過的搖搖頭,“阿爹很少管我,他在外面招搖撞騙,紅粉知己無數,興許他已經偷偷娶妻生子,不要我了吧。”
和舫沉默片刻,溫言安慰她,“你別難過,以後還有我,我永不會抛棄你。”
程惜惜擡頭看他,小臉帶着故作的堅強笑意,“我不難過,這些我早就習以為常。不過你怎麽知道我阿爹啊?”
“陳婆婆說的。”和舫神色坦然,“當時我為了抓到你,去找她來問了話。惜惜,你阿爹還是疼你的,不然他不會教你那麽多東西,你能模仿鐘大家的字到以假亂真的地步,你的聰明手段,不是一般人能教出來的。”
程惜惜憤憤不平起來,氣呼呼的道:“我阿爹連大字都不識幾個,人又長得醜,跟你比起來可醜多了,全靠他那張騙死人不償命的嘴到處騙吃騙喝。
幼時他将我一人扔在家裏,居住的大雜院裏有個老翁見我可憐,就教我習字讀書,能習得字,學得這些本領,都是靠我的絕頂聰明,跟他一個大錢的關系都沒有。”
和舫眼神一閃,略微激動的道:“那老翁莫非就是鐘大家?”
程惜惜還氣咻咻的,不耐煩的道:“管他是誰呢,他騙我說他是天上的神仙,我又不傻,哪裏真有神仙?那時候我天天求神佛讓天上掉雞腿,怎麽從來沒有掉過?
不是看在他教我習字的份上,我早就罵他了。過了不久他就不告而別,開始我很難過,後來我想,算了算了,既然他突然消失,肯定是他欠了誰銀子要躲債,也就大度的原諒了他。”
“世外高人就是這般随性。”和舫随口安慰着她,擡頭看看天色,放下了茶杯,萬般不舍道:“我得走了,過年得進宮領宴,又要到處得送年禮,請吃酒。惜惜,你自己萬自珍重,我一得空就來看你。”
程惜惜懂事的點點頭,“你去吧,你忙就不要來,沒得累壞了身子。”
和舫站了好半晌才站起來,又一步三回首,直到退到院門邊,才依依不舍轉身跨出院門離去。
程惜惜兮籲長嘆,累得癱倒在了搖椅裏。
和舫走後未多久,聞四又來了,不單單是他,身後還跟着一臉別扭的聞二,程惜惜一打照面就要關門,這次他倒機靈,整個人撲到了門上,急着道:“霸爺,她不是來找你尋仇的,你盡管放心。”
程惜惜翻了個白眼,她哪裏是怕聞二,她只是不想見聞四這個災星。
聞二看着程惜惜,一會是恨,一會是茫然,一會又是希冀,神情變化多端煞是精彩。
“這地方好破,我家下人都住得比你好。”聞二一邊四下打量一邊撇嘴,直撇得嘴角都快掉到了地上。
程惜惜好笑的看着她,“我說聞二,你是來找我炫耀的麽?好了算你贏,我這裏怎麽能與你聞家比,你看到我這麽窮的份上,要不要賞我一些銀子?”
聞二一跺腳,瞪眼道:“又來,你上次騙我簪子,說和郎是斷袖的事我還沒有跟你算呢。”
程惜惜笑眯眯的道:“你不是被禁足了麽怎麽,偷跑出來了?”
聞二一愣,而後轉身對着聞四擡手就打,“好啊,聞四你拿我的醜事到處說嘴,看我不打死你。”
聞四溜得飛快,嘿嘿幹笑道:“霸爺不是外人,再說你三天兩頭被禁足,連新鮮事都算不上,哪算得上是醜事。”
聞二不依,罵罵咧咧在後面追趕,程憐憐也湊熱鬧噠噠噠跟着瘋跑,小院久未如此熱鬧,程惜惜叉腰笑罵:“程憐憐,你給我過來,不要被他們帶壞了。”
“咦,好肥的狗。”聞二的注意力瞬間被程憐憐吸引,熱情的伸出手想去摸它,“看起來軟軟的,好好玩。”
程憐憐沖她呲牙叫喚,聞二吓得嗖一下縮回了手,抱怨道:“好兇,真是狗随主人。”
程惜惜冷笑,對程憐憐招了招手,它立即哈哈吐着舌頭奔向了她,乖乖将頭伸到了她手掌下,閉着眼一臉享受的模樣,直氣得聞二牙癢癢。
“我說,你們究竟來是為何事?”程惜惜逗完了聞二,才閑閑問道。
聞四眼巴巴的看着程惜惜,“霸爺,家裏要把她許配給許沖,那個混賬吃喝嫖賭不說,後院已經塞滿了小妾通房,聞四絕不能嫁給他,你主意多,求你幫幫她吧。”
“什麽?”程惜惜失聲大叫,真是荒唐透頂,“婚姻大事乃是父母之命,我管得了你家兄弟姐妹的婚配?”
“我們也是沒法子了,你別看聞二平時耀武揚威吵着要打誰殺誰,其實就是嘴上說說,她笨得很,家裏上有姐姐下有兄弟,二叔唯唯諾諾只聽阿爹的話,二嬸只聽二叔的話。”
聞四這時候腦瓜子靈敏極了,眼珠一轉嘴裏的話滔滔不絕,“大哥被革了職,阿爹被申斥躺在家,大嫂也鬧着要合離,本來祖母不會同意這門親事的,可現今也沒了法子,聞家眼看就要倒塌。将聞二嫁進許家,想求許家在太後面前去說說情,讓聞家能過了這個坎。”
“不是。”程惜惜煩躁的抓抓頭,“那聞二不嫁進去,聞家倒了你們也跟着會倒黴,你究竟是想聞家倒還是不想聞家倒?”
聞四飛快的說道:“我不想聞家倒,也不想聞二嫁給許沖。”
“啪。”程惜惜伸手一巴掌拍到聞四頭上,将他的幞頭打得歪到了一邊,怒道:“我雖然是神,也不是有求必應的神。”
“都是我的錯,聞家才落到今天的局面。”聞四戴好幞頭,懊惱自責幾乎快淹沒了他,“還有妹妹,她才十三歲,家裏已經在給她四處相看,本來以前跟賈家探過口風,賈家那邊有意妹妹。現在聞大的事一出,連賈文那種纨绔都不要她了。”
聞二坐在矮凳上,怔怔看着漸漸暗下來的天際,像是一尊木偶,仿若他們談的不是她的終身大事。
程惜惜戳戳聞二的手臂,見她回過頭,笑嘻嘻的問道:“哎,還想着你的和郎呢?”
聞二回轉頭,眼淚悄悄從臉頰滑落。
“那年我跟阿爹進京,恰逢春闱放榜,我愛瞧熱鬧,跑去禦街看新科狀元游街。那時街上人真多啊,擠得人鞋都穿不住,我腳被踩得都腫了,氣得幹脆往回擠,不想再看那勞什子狀元郎。”
聞二神情似喜似悲,“這時,和郎騎在馬上經過了我面前,我擡頭一看到他,就什麽都忘記了。他就像天上的星星,一下跌落到了我心裏。”
她轉過頭看着程惜惜,認真的道:“我不傻的,我知道與他沒可能,他那麽遙不可及,可我總不肯死心,哪怕有一絲機會也不肯放過。家裏我不受寵,阿爹阿娘都寵着姐姐,可她一樣被送進了宮。”
程惜惜讪笑,好吧,聞二聞四都不是那麽蠢不可及,“對呀,你姐姐進了宮,讓她去求聖上呀。”
聞二白了程惜惜一眼,“你不是說過,宮裏高門妃子遍地都是,我姐姐算哪根蔥?沒得賠了夫人又折了兵。”
她站起來叫聞四,“走吧,我就跟你說了,她哪裏有那麽大的能耐,你總是不信,現在總該死心了吧?”
程惜惜看着聞二欲言又止,微一沉吟終是開了口,“聞二,你回去跪在你祖母面前哭,拿出你追殺我的勁頭來死命哭,一邊哭一邊喊姑母。要是你祖母生氣,你就說夢見了姑母,在夢裏她對你笑,說你們聞家女兒很快都要在地下相聚,你說你怕,問祖母你是不是快死了。”
聞二眼神一亮,拼命點了點頭,“哭我不怕,我一定要拿出氣勢來哭,你盡管放心。”
程惜惜哭笑不得,她有什麽不放心的,不過還是仔細叮囑聞二:“你哭不一定有用,但你一定不要露出馬腳,要是被你祖母知道你搞鬼,你肯定會死得很慘。”
聞四将胸脯拍得啪啪響,替聞二做下了保證,“霸爺放心,絕對不會供出你來,我們兩人在府裏都沒人理會,什麽時候出府什麽時候回府也沒人管。”
程惜惜見二人興沖沖的離開,又忍不住扶額哀嚎,唉,又一時心軟出了這麽個馊主意,算了,要是能行,就算還了欠聞二的債吧。
深夜萬籁俱寂,院外傳來一聲輕微的喀嚓聲,程惜惜驀地睜開了眼睛,她從枕邊摸出匕首,飛快套好外衫,凝神一聽,細碎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暗中叫苦不疊,逃出去已經太遲。
炕稍的程憐憐也一躍而起,被她眼疾手快一把按住,在它耳邊低低的噓了一聲。
屋外來了不少人。
卧房的窗戶外面也守着人,淡月照耀下,窗戶紙上人影綽綽。
她當機立斷棄了匕首,輕悄悄下了炕貓着身子閃到櫃子邊,摸出了把斧頭,轉身程憐憐招了招手,它滑下炕跟在她身後來到堂屋門口,尾巴豎起來弓着前腿,像是要随時猛撲出去捕獵。
“吱呀。”堂屋的門被輕輕推開,屋外刺骨寒冷撲到身上,凍得骨頭縫都生疼。
黑衣人背着光踏進了屋內,然後就那樣一腳在前一腳在後定住不動。
血在暗中噗呲噴灑,随即是悶悶的骨肉碎裂聲,黑影噗通倒地。
後面的人還沒有回過神,程憐憐呼嘯吼叫飛撲而上,将他撲到在地瘋狂撕咬。
程惜惜眼神一掃,揪住機會揚起斧頭再落下,又一人慘叫倒地,她急促叫道:“憐憐,跑!”
程憐憐放過身下之人,晃動肥肥的身子跟在程惜惜身後往院門跑去,黑衣人頭目一見連損三人,惱羞成怒低吼道:“給我追!”
“守衛的人給我出來啊,你們裝什麽死啊!”程惜惜聽見黑衣人追了上來,又揚聲大喊:“再不出來犯人要被殺人滅口啦!”
頭目聽到她的喊聲吃了一驚,腳下一緩揚手讓其他人按兵不動,緊張的四下張望,難道她還有幫手?
片息之後,初一領着護衛,舉着刀從暗中閃身出來。
程惜惜一瞄黑衣人的數目,難以置信的尖叫起來,“初一,你大爺的太小氣了,多來點人啊,全部給我叫來!”
初一慢吞吞的道:“是你讓郎君撤掉守衛的。”
程惜惜幹笑,一拍程憐憐轉身要溜,只聽初一又說道:“對付這些小毛賊,我們兩人足矣。”
“早說嘛。”程惜惜又立即回轉身,袖着手指揮起來,“給我抓住他們,要活口的,我倒要看看是誰想要我的命。”
初一瞥了她一眼,簡直無語極了。
朦胧的月光下她衣着整齊,臉上血跡斑斑,柱着斧頭叉腰雄赳赳的站在那裏,像是女山大王。
如初一所說的那般,黑衣人根本沒什麽本事,他與護衛揚着刀沖上去,沒幾下就拿下了他們。
初一将傷者卸了下巴,與死者堆在一起,留着的黑衣頭目被踢跪在地,護衛拿刀架在他脖子上,等着提着斧頭晃着走過來的程惜惜審問。
“多謝。”程惜惜對着初一展顏一笑,直笑得他一抖,太可怕了,哪裏有小娘子用斧頭做武器的?
“這寒冬夜裏太冷,血沾在臉上會被凍住,我得先去洗洗。護衛大哥,你把這賊子厚衣服脫了,打斷腿扔在門外,咱們進屋裏去暖和地呆着慢慢審。”
黑衣人神情猙獰,恨恨的道:“你有本事就殺了老子,老子是不會招的。”
“哦,別急,等我洗漱完啊。”程惜惜像是聊天般,語氣稀疏尋常:“到時問你你不答,我再殺你。”
初一與護衛互看一眼,都低下頭悶不做聲褪下黑衣頭目的衣衫,他被凍得嘴裏牙齒都咯咯作響。
護衛上前一腳将他踢翻,腳用力跺在他腿上,他痛得眼淚橫流抱着腿在地上直打滾。
程惜惜洗漱幹淨出來,見黑衣人像被霜打了的茄子蔫頭耷腦,笑着看向初一,“他怎麽了?你們毒打他了?”
初一嘴角微抽,卻老老實實回道:“凍僵了。”
程惜惜撫着下巴沉思,“要不潑盆冷水讓他醒醒神吧,到時候答錯可就不好了。”
黑衣人一下崩潰了,顫抖着急聲道:“我招我招,你問什麽我都招。”
“這樣才對嘛,你答得我滿意了,我就讓你穿一件衣衫。”
程惜惜輕笑起來,見黑衣人不住點頭,問道:“你是誰?誰派你來的?”
黑衣人抱着手臂蜷縮成一團,飛快的說道:“我叫李二,平時跟着張老七讨生活,是張老七派我來,說是有貴人出了大錢,讓我們來找個小娘子,帶回去讓兄弟們享用之後,再賣到偏遠之地的窯子裏去。”
程惜惜臉色淡了下來,她卻說話算話,平靜的說道:“初一,給他一件衣衫。”
初一用腳尖挑起一件衣衫踢到了黑衣人面前,他抖抖索索伸手拿起衣衫,急急的披在了身上,不待程惜惜繼續問話,自己先招供了起來,“貴人我不知道是誰,不過張老七送他出門時,我無意間聽到他稱貴人為許大哥。”
程惜惜眼神冰冷,在聽到那些腌臜手段時,便可斷定是後宅婦人所為,姓許的,除了許二娘子還會有誰?
“這次我放過你,你們走吧,最好走得遠遠的,否則許家會找你們算賬。”
程惜惜突地語氣一轉,透出無盡的狠戾,“我比許家還可怕,要是你們不怕死再敢前來,就不是讓你挨凍這點小懲罰了。”
黑衣人一抖,張老七派人來時,他還覺得他小題大做,對付一個小娘子用得着那麽多兄弟?
可她那把放在旁邊上面沾滿血跡的斧頭,那條嘴角挂着血漬的惡狗,還有虎視眈眈守在一邊功夫高強的護衛,她哪是個尋常的小娘子?
明明就是個女羅煞!
黑衣人拖着一條斷腿,前去拍醒暈過去的兄弟,互相背着擡着人灰頭土臉的離開後,程惜惜笑着看向了初一,直看得他不由自主垂下了頭。
“初一啊,好久不見你當差了,不過我們算是老熟人,托你一件事呗。你回去轉告給你郎君,就說他心上人被他主子的阿娘的侄女欺負得好狠,他曾許諾要護着他心上人安穩無憂,現在實現他諾言的機會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