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chapter 26
公交車裏響起報站的廣播。
“東城站到了, 請在本站下車的乘客帶好自己的随身物品……”
在廣播聲中，公交車慢慢悠悠靠邊停下，趙墨筠擠在人群裏下車。
昨晚下了一晚上的雨, 早上的空氣跟洗過一樣，濕漉漉，微涼。像夏天的冰鎮汽水，一口下去，神清氣爽。
趙墨筠過了一個十字路口往前走。
東城遠離市中心，是濱城的老城區之一。前兩年開始重新規劃, 要建個工業園區。這邊地處在城市邊緣, 地皮沒有那麽金貴，這邊的路比市中心的要寬。工業園區還在建, 企業都還沒有來，人少。這邊就成為不少飙車黨的最愛。
一家早餐店門口停着幾輛摩托車。店裏，穿着打扮差不多的四五個人圍坐在一桌。
對着門口坐着的一個人忽然皺眉。同伴察覺, 順着他的視線回頭往外看，看到馬路對面路過的一個人, 也皺眉，“那女的不是上次耗子他們去找的那個嗎？”
“誰？”
其餘人也都紛紛往外看。
“耗子那個蠢貨, 聽說還打算泡人家呢，結果手腳都被卸了。”
“你們是沒有看到, 接骨的時候喊得跟什麽似的。”另一個人笑着說。
“要我說，要找就得找這樣的, 帶勁。不像那誰, 嬌滴滴的樣子，實際上就他/媽的是個惹禍精，要不是因為她, 咱們能在四叔手裏落下把柄？”
說得憤憤然，桌下被旁邊的人用膝蓋拐了一下，“好了，天天念念念，有勁沒勁？”
有人心思在別處，開口，“不過，這條路不是去監獄的路嗎？”
今天早上是語文早自習，趙墨筠早起了十分鐘，省得老陳從一大早就開始念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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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漱收拾完，正要出門，卻接到老陳的電話。
趙墨筠高高挑眉。
她還從來沒有這麽早接過老陳的電話。
接通之後，更是詫異。
“你待會兒來學校了，先來辦公室一趟。”
聽到這話，趙墨筠腦子轉得飛快，想着自己最近有沒有幹什麽需要去辦公室喝茶的事情。
思來想去，毫無頭緒，試探地問：“不是又有什麽資料書要給我吧？”
現在都已經開學這麽久了，資料書基本不可能有新的，趙墨筠就是故意給了個理由，打算套話。
然而，這次老陳的口風很嚴，只是說：“你來了就知道了。”
說完，又像是等不及了，催促，“快點的，別磨磨蹭蹭的。”
趙墨筠忙應聲，“好，知道了。我馬上飛奔過來。”
挂了電話，趙墨筠還是覺得這事有點奇怪，把手機揣進兜裏，一邊琢磨着一邊從鞋櫃裏拿出鞋換上。
一開門，聽到一陣匆忙的腳步聲從樓梯間那邊傳來，她還沒有來得及走出門去看，眼前人影一閃，有人沖到她面前。
趙墨筠下意識往後退了半步，第一眼目光落在面前人身上那件奶白色衛衣上。
一看這件衣服，趙墨筠再擡頭，對上那雙熟悉的眼睛，注意到他頭發淩亂，還喘着粗氣，一看就是一路跑過來的。
他基本都是在公交站等她，早上很少上來。
趙墨筠微微詫異，“怎麽……“”
後面那個“了”字才到嘴邊，在被他突然抱住，把她往屋裏推的時候，聲音也被推了回去。
他臉埋在她頸間，手扣在她後背，整個人幾乎是被他鎖在懷裏，動彈不得。耳邊全是他急促的呼吸聲，胸口不斷起伏。
趙墨筠察覺不對勁，“柳鶴熙？”
人一分都不松，反而越抱越緊。
這種被鎖的感覺，趙墨筠不由想起以前認識的一個練柔術的人。
開口，“你是打算勒死我嗎？”
語畢，力道終于松開幾分，不過下一瞬，她就被人推倒在沙發裏。
剎那的驚吓之後，趙墨筠突然擔心。他這個樣子實在太反常，從進門就一句話沒有說話，趙墨筠沒有着急讓他起來，反手抱住他，手輕輕撫摸着他的後背，“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她聲音溫和平靜，柳鶴熙身上刺一般的暴躁情緒不自覺收起來。
他雙手撐在她身側，上半身擡起來一點，目光深深地看着她。
她臉上竟然找不到半分陰霾。
被他這樣一直盯着看，趙墨筠莫名又好奇，“我臉上是有什麽嗎？”
聽到她這話，柳鶴熙手上力道一松，又趴回她身上。
“我今天不想去學校。”埋臉在她頸間嘟囔。
他頭發軟軟的，像只撒嬌的小狗，趙墨筠忍不住揉了揉，然後幹脆利落地拒絕，“不行。”
在人擡頭，目光軟軟地看着她，趙墨筠補了一句，“至少你不能說不去就不去，總得有個理由吧。”
沒有等到柳鶴熙開口，趙墨筠揣兜裏的手機又響了。
以為是老陳打電話來催，結果卻是陳米揚。
這一大早的，怎麽一個個都來找她了？
電話一接通，陳米揚直接扔過來一句。
“在哪兒呢？”
“還沒出門。有事？”
“是有點事找你，我馬上到你家這一站了，哪棟？”
聽到這話，趙墨筠并沒有着急回答。
前後不過十分鐘，連着三個人都奇奇怪怪。要說這些都是巧合的話，那得要多沒腦子才敢信。
趙墨筠看向柳鶴熙，“你們是不是有什麽事情瞞着我？”
趙墨筠看到那張剛好拍到她進監獄大門的照片，一時說不清是什麽心情。
雖然有老陳幫忙，但她也沒有想過這件事能瞞一輩子。只是發生得這樣突然，說一點不介意也好像太假了。
趙墨筠回頭，陳米揚跟柳鶴熙同一個姿勢坐在沙發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她一回頭，兩個人不約而同提氣，滿臉緊張。
趙墨筠感覺，她現在反應要是稍微大一點，這兩個人能立馬從沙發上彈起來。
就這樣對視了一會兒。
對于趙墨筠來說，被人這樣緊張，是有點負擔的。這種感覺太不習慣，不知道怎麽處理。卻也知道，能被人這樣關心在意，其實是一件很難得的事。
趙墨筠揚了揚手裏的手機，打破彼此之間的安靜，“所以，就因為這事，你們一個兩個就都準備把我堵家裏？”
陳米揚沒了平日裏随意。
以前那些閑話對她來說可以不在意，不往心裏去。但是這回，如果不是自己很親近的人，是不可能去探監的。這種情況，被傷到體無完膚都可能。
現在這件事剛剛被傳出來，大家都最是興奮的時候，學校裏那麽多人，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麽。
心裏轉過這些念頭，面上卻是不屑一顧的表情，“誰說我是因為這事來找你了，我是今天出門差點跟我爸幹起來，心情不好，不想去學校。”
“要是拉別人翹課，感覺不太厚道。不過面對你，就沒什麽厚道不厚道的了。”
自顧自地說了一堆，說着說着，發現趙墨筠面帶微笑地看着自己，俨然一副，“你編，你繼續編”的表情，陳米揚讪讪閉嘴。
眼看騙不過去，陳米揚幹脆坦白，“是，就是不打算讓你去學校。反正又不是沒有翹過課，這兩天不去又怎麽樣？”
“去了又怎樣？”趙墨筠反問。
沙發上的兩個人齊齊一愣。
趙墨筠繼續說：“反正就這麽點事情，知道就知道了。”
耽擱了時間，趙墨筠跟陳米揚到教室的時候，剛好早自習下課。
老陳看到兩個人走進來，啞了好一會兒。
趙墨筠以為他會把自己叫出去，結果卻只說了一句，下回別遲到了，說完拿着書就離開了教室。
班上的同學，雖然打量的目光不少，但是都沒有當着她的面說什麽。
不過其他班上就是另一番景象了。
高一八班。
王智傑坐在靠窗的一個桌子上，腳踩着凳子晃悠着。旁邊圍了幾個人。
王智傑在趙墨筠手裏吃了太多虧，後來又因為陳米揚給她撐腰，搞得他在學校裏擡不起頭，一口惡氣憋在心裏一直沒地方發洩。
誰知道，會冒出來這件事。趙墨筠家裏竟然有人在坐牢。說是大快人心不為過。
“這種家庭出來的，聽說他們班主任還特別關照她，私底下肯定收錢了。”王智傑身邊的一個人說。
“你怕不是在說夢話，你看她那窮酸樣像是有錢的人嗎？”
王智傑慢慢悠悠開口，“不是長得還行嗎？男的又不一定非要錢。”
這話一說完，周圍的人都心照不宣地笑。
王智傑說話聲音不小，教室裏的其他人也都聽見了，不過跟自己無關，只當笑話默默聽着。
後門口突然傳來一個冷冰冰的聲音——
“你再說一遍。”
當衆人循聲看去的時候，只見柳鶴熙面色陰沉地看着王智傑。
柳鶴熙跟班上同學關系一般，沒跟誰特別近，但平時請教問題都會說。所以在大家眼裏，他算是一個很溫和的人。
而此刻這樣跟王智傑嗆聲，衆人不由緊張。
吳莉莉跟張慧儀坐在一起，因為柳鶴熙這句話，原本臉上的笑意僵住。
這事明顯也出乎王智傑的預料，對于成績好的人總是有顧忌。不過當着這麽多人的面，他不可能認慫。更何況，因為張慧儀，也早看不慣這人了。
王智傑往前坐坐，手肘撐在膝蓋上，笑得輕蔑，“我說了你又能把我怎麽樣？再說，我說你了嗎？”
“哦。”露出一個恍然大悟的表情，張狂道：“你正舔着那誰呢，怎麽樣，二手貨的滋味怎麽樣？”
話音未落，人眨眼睛已經到面前。
一聲悶響，王智傑冷不丁地挨了一拳，直接從桌子上摔下來。
教室裏瞬間亂了。
趙墨筠趕到醫院的時候，剛好看到醫生從病房裏出來，不由加快腳步。
進了病房，看到半躺在病床上的人，趙墨筠眉頭緊皺。
無視人看向自己的眼神，趙墨筠一言不發走到他身邊，手撩起他額前的碎發，看了額頭上的傷，然後下巴，再往下胳膊，腿。最後拉起衣擺，看了下腹部跟後背。把最容易受傷的地方都檢查一遍。
看到後背的時候，趙墨筠驀然咬緊牙關。
後背青青紫紫，幾乎沒一塊地方是好的。
被她撩了衣服，柳鶴熙繃了一會兒，最後還是沒繃住，脖子到耳朵微微燒起來，“……已經做過檢查了，醫生說沒事。”
趙墨筠把他衣服放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柳鶴熙。就在後者被她看到不安的時候，忽而開口，“你故意的？”
雖然是在問他，但臉上已然是确定的表情。
柳鶴熙看着她，沒說話。
“我問你話，你是不是故意的？故意讓人把你打成這樣子？”趙墨筠有些氣急敗壞。
她跟那麽多人動過手，就他現在的力氣、反應，根本不可能被人打成這個樣子。
而諷刺的是，剛剛來醫院的路上，何誠給她發消息，說動手的那群人已經全部被趕回家了。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在學校動手，直接被趕回家的。
柳鶴熙沒有想到她會發現，從來沒有人這麽快發現。
對，他是故意的。
因為那些人讓他很煩，很煩。
但是他不敢說，她現在的表情太可怕了。他甚至已經預感到，只要他敢承認，她就能立馬走人。
見他繼續沉默，趙墨筠深吸一口氣，血突然往腦門湧，耳朵裏嗡嗡直叫。
她已經很久沒有這麽生氣過。
她不是白癡，就算不問，也知道他因為什麽跟人動手。也因為知道，所以更生氣。
這一次，再可憐的眼神都沒有用了，趙墨筠沒再多問一句，轉身就要走。
再待下去，她不知道自己會因為沖動說出什麽話。
挂點滴的挂鈎叮哐一聲響，柳鶴熙突然從床上坐起來，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趙墨筠頭也沒回，“松手。”
兩個人僵持片刻，最後跪坐在病床上的人乖乖松開手，指尖從她手背劃過，落在她的衣角上，緊緊攥住，埋着頭，低聲說：“姐姐，我不敢了。”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晚上寫到淩晨，眼看就要寫完，電腦突然崩了，也是讓人很醉，大家久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