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027
簡涉還是第一次看見這樣的路易文,兩人之間仿佛瞬間就被置下了一段距離。
好在這樣的僵持也沒有持續太久,路易文很快抽完了煙,當他擡起眼皮準備扔到垃圾桶的時候,就看到了面前呆站着的簡涉。
“你怎麽在這兒?”他的表情有一絲錯愕,覺得簡涉現在正跟同齡的樂手在一起才對。
“我……”簡涉現在還沒辦法順當地說出“我是為了看你才過來的”這種話,只能找了個蹩腳又傲慢的理由,“沒什麽,他們太吵了。”
但話一出口他就有點後悔,因為這回答并沒有能延續兩人對話的可能性。
“那去控室坐會吧,這裏是吸煙區,對你身體不好。”路易文拿出手機,調到聯系人的界面,“我有點事,去外面打個電話,我們晚上見。”
“哥!”眼看着路易文邁開長腿就要走,簡涉終于不甘心地叫出了聲。
路易文回頭看他:“?”
為了留住路易文,簡涉努力扯了個理由:“我現在……現在特別緊張。”
“緊張?”路易文狐疑地打量着他,“是說對上臺這事嗎?”
“對。”簡涉臉不紅心不跳地把事情往嚴重了地說,“緊張地聲音都快要出不來了。”
路易文聽着他清澈順滑的嗓音有點懵:“這、這麽嚴重嗎?”
……看不出來啊。
“嗯。”簡涉也知道剛剛自己的表現有點假,幹脆掐住嗓子,故意撕扯出怪音,“難受,真的特別難受。”
路易文遲疑了一下,終于把手機收起來走回了簡涉身邊:“是嗓子疼還是怎麽?張開嘴讓我看看?”
簡涉搖頭,持續着怪音說話:“就是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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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憶了一下平時許岚害怕起來的樣子,刻意照着把神态動作學了個七七八八,看的路易文心驚不已:“那……那怎麽辦?許岚緊張,你也緊張,白致遠還有事要退出……”
敢情整個隊就剩梁前一個替補還好好的了,景祥還在帶妹妹來的路上,人都還沒到。
“我沒他們那麽嚴重。”簡涉怕路易文憂心,立刻道,“我只需要人陪着休息一下就好了。”
路易文看了一眼手機。
簡涉知道他多半是要叫小梅過來了,繼續契而不舍地用這含了沙一樣的嗓音叫他:“哥。”
路易文實在無法:“好吧,那我陪你去控室坐會。”
賣了乖的簡涉還覺得不滿足:“控室現在有人吧?”
“嗯,不過應該就調音師在那兒,工作人員這會都在前臺忙。”
“那還是在這兒好。”
路易文往身後的房間一看,不太同意:“可這是吸煙室啊?煙味那麽大……”
“那廁所的單間也行。”
路易文:“……”
不是,這孩子建議的休息場所怎麽都那麽詭異呢?
特別是,前幾天簡涉還看到他就躲,現在又跑過來纏着他求安撫,現在的男孩子心思都這麽變化多端嗎?
正在兩人誰也說服不了誰的時候,路易文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他拿起來一看,神情發生了一點微妙的變化,驚訝中又帶着一點嚴肅。
不等簡涉看到那是誰打來的,路易文就松開了他:“我去接電話,你先回去,實在不行就去二樓坐着休息。”
“嗯……”簡涉知道自己要是再纏下去估計路易文就沒耐心了,倒也一下子就收斂了,只認真問他道,“今晚我唱歌,哥你會聽到最後嗎?”
“今晚我肯定在的呀。”路易文看到他瞬間變正常了,也覺得有點好笑,伸手揉了一下他的頭,“行啦,趕緊回去,沒事去勸勸許岚,別讓他關鍵時刻掉鏈子。”
他說完這話就大步流星地走了,顯然是不想讓簡涉知道電話的內容。
他走的實在太快,因此也就完全沒注意到,身後的簡涉一直用熱切的目光看着他,直到他徹底消失在視野裏,眼裏的光才一分分暗了下去。
明明都費了這麽大力氣進公司了,又想盡辦法制造了這麽多次獨處的機會,但還是覺得始終無法真正地靠近路易文。
到底要怎樣才能引起路易文的重視,怎樣做才能有機會跟他站在同一水平線上,慢慢地縮短兩人距離呢?
照目前這樣的發展下去,恐怕一輩子都沒辦法告訴他自己的心意吧……
簡涉終于感到了一股難以言喻的失落感傳來,他回身走進了嗆鼻的吸煙室,四處萦繞的煙味似乎就和路易文身上的一模一樣。
他躺在長椅上,閉上眼漫無目的地聽起了歌。
·
打給路易文電話的人是一家音樂酒吧的老板,那家酒吧口碑很好,路易文以前還在負責un deux的時候,幾個人經常聚在那兒喝酒。
電話接通後,對方用客氣禮貌的聲音告訴他,un deux的主唱宋赫在他們那兒喝多了,現在在酒吧人事不省,希望路易文過去把他送回家。
卸任都快一年了還是被當作這種“媽媽”一般的角色,路易文有些哭笑不得,不過他也正好有事想問宋赫,幹脆就直接去了那家酒吧。
還好宋赫喝醉了以後不愛鬧,路易文和一個服務生一起用力把他塞進了出租車,服務生還一個勁兒給他道歉。
路易文擺了擺手,問他:“宋赫怎麽大白天就跑到你們那兒去喝酒?”
“路先生您不記得了嗎?”服務生跟路易文也算是熟人了,委婉提醒他道,“宋先生每年的這一天都要來喝酒的呀。”
“……我想起來了。”路易文拍拍額頭,今天是宋赫女朋友的祭日,他竟然差點忘了。
宋赫的女朋友名叫許惠,從高中的時候就開始跟着宋赫了,多年來兩人彼此深愛着對方,卻偏偏因為一場無端的意外天人永隔,說起來也是唏噓。
un deux出名後成員基本上都發展起了自己的事業,紛紛換了新的住所,宋赫現在住的地方路易文也只來過一次,頗費了一番功夫才找到地方,把宋赫送到了床上。
“謝謝你呀,阿文。”宋赫用粘粘糊糊的聲音說,“又給你添麻煩了。”
“你知道就行。”路易文沒好氣地回了一句,宋赫的一身酒氣都染到他身上了,弄得他現在非常想去洗澡換衣服,“今天晚上我們隊還有演出,我不能一直陪着你的。”
宋赫傻呵呵地點頭。
路易文看他情緒差不多穩定了,拉了個轉椅坐在他面前。
“我有件事想問你。”路易文盡可能平靜地開口,“是關于何羽的。”
“何羽?”猛然聽到這個名字,宋赫的酒似乎都醒了不少,“他……他怎麽了嗎?”
何羽是un deux曾經的節奏吉他手,卻在樂隊結成一年後黯然退出了舞臺。
從他退出以後,un deux就一直以四人樂隊的形式活動,沒有再招過新的吉他手。
而何羽退出的方式,也是導致衆人現在對他緘口不語的原因——并非是因為音樂理念不合或者一時矛盾,而是自殺。
“不是什麽大事,你別慌張。”路易文說,“我就是想問問他有沒有和他年齡差不太多的兄弟?表的也算。”
“這我不太清楚……”宋赫起身靠在床頭,搖頭道,“他以前不是跟阿文你最親近的嗎?你都不知道的話,還有誰知道呢?”
“不過……他的葬禮是你一手操辦的吧?”宋赫漸漸回憶了起來,“他要是有親戚的話,你那時候應該見過了才對呀?”
“我就是從沒見過才問你的。”路易文嘆了口氣,起身道,“算了不說了,你自己好好休息吧。”
“等等阿文。”宋赫叫住他,看着他複雜的神色歪着頭問,“是出什麽事了嗎?”
路易文本來不想說,但轉念一想現在身邊也沒人知道何羽是誰,于是又走了回去,輕聲道:“也沒什麽,就是我最近遇到一個人跟他有點像……”
“所以就想起他啦?”宋赫笑了起來,但很快又把笑容斂了下去。
自從何羽死後,這個名字就變成了un deux和路易文雙方都無法言之于口的禁忌,對于他們來說,只要一說起這個名字,即使不仔細回憶,都能感到一股難言的心堵和焦愁。
“別想啦。”宋赫安慰他,“都過去那麽久了。”
“我不是放不下。”路易文按着眉心,“我就是心裏老不踏實……最近帶新的樂隊,希望他們能一路安安穩穩的,別出什麽意外就好了。”
宋赫一聽這話,忽然轉過一雙黑漆漆的眼睛看他,那樣子就好像第一次認識路易文這人一樣。
路易文的一句“你怎麽了”還沒問出口,就聽宋赫“啧”了一聲:“我還是第一次聽到你說這種話,你怕意外?你以前明明都不會擔心這種事的,心硬得不得了。”
“我心硬?”路易文說,“你也不看看今天是誰把你送回來的。”
“不不不,我是說真的。”可能是喝醉了什麽都敢說,宋赫直接就把心裏話說出來了,“雖然說咱們以前也在一起經歷了不少,每次有什麽事你也很拼,可我總覺得……你的努力一直都是建立在某種自信上的,就像知道天道酬勤這件事一定會發生在你身上一樣。不管出天大的事,只要我們齊心協力就能解決了,感覺就跟活在熱血漫畫裏似的……”
路易文沉默了,宋赫說的他當然明白,這都是因為他們處在游戲劇本裏,但他卻不可能向宋赫挑明這些。
确實,因為主線劇情的細節被大量抽掉的緣故,以往的路易文即使要對劇情裏的人或者物産生什麽感情,跳躍的劇情線也會立刻把他摔回原點,讓他一下子就清醒地認識到這不過是個游戲罷了。
再加上雛鳥情結,路易文始終都覺得只有生前的那段人生才是自己真正的人生,這裏的世界不過是鏡花水月,為了不讓它破碎地更快,或許,什麽都不做的被動接受才是最好的。
然而最近主線劇情的不斷拉長以及和成員的相處,卻在潛移默化中讓他重新對這個世界傾注起了感情,甚至逐漸能夠享受每一天的日常生活了。
“……可是人生不該是這個樣子的呀,你明白嗎阿文,要是什麽事努力了就能達到、說出來就能解決,小惠她就不會走了……”
宋赫還在那兒繼續長篇大論,但說了沒一會又重新犯起困來,上下眼皮開始打架。
路易文幫着他躺下,看了眼時間,現在趕回live house的話,正好能趕上簡涉他們的出場。
不知怎麽,路易文腦中忽然浮現出了簡涉帶着滿臉希翼和期盼,小心翼翼地捧着自己的手問他“能不能聽他唱到最後”的模樣。
“我得走了。”路易文沖睡着了的宋赫說完這句,去衛生間裏簡單收拾了一下亂掉的頭發和衣服。
臨出門的時候,他看到了宋赫挂在玄關的一張照片。
那是一張十分甜蜜的情侶照,鏡頭下宋赫滿臉笑容,作勢要去親懷裏的女孩,女孩則嬌羞地躲開。
上一次路易文來的時候,這張照片似乎還不在這裏。
這種充滿了感情的精妙細節讓他不由得有點恍惚。
“難道真的……不是一個游戲嗎?”
作者有話要說: 治愈文治愈文我發誓jpg
不治愈我把頭砍下來給你們當球踢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