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026
路易文最後還是讓白致遠走了。
和簡涉他們幾個住宿的不同,公司對白致遠的管理其實一直都很松散,為了照顧他的學業,基本上都是允許他按照個人時間自由出入公司宿舍的。
但不管怎麽松散,路易文始終還覺得他是隊裏的一份子,而且樂隊的名字“極彩”就是他起的,大家能同意,說明也是充分尊重了他的意見的。
他這麽一走,原本只是淡淡萦繞在衆人心頭的隔閡,似乎一下子就凝固清晰了起來。
白致遠走後,簡涉叫來了他在班上唯一的好友梁前做替補。
梁前今年正值高三,簡涉打電話給他的時候他還在奮筆疾書做卷子,壓根沒顧得上看手機,最後硬是把電話打到了梁媽媽那兒再讓他轉接的。
“你這也太着急了吧。”梁前騎着自行車飛奔到了live house,人剛下車還沒站穩就有人幫着把自行車推了下去,又一路把他送到了簡涉面前,“先說好,我就只幫你這一次,明天晚上一結束我就要趕回去學習。”
簡涉一句也不廢話,直接把改過的譜子遞給他:“你看一下。”
“都是最基礎的節奏組合,練一下應該ok的。”梁前草草掃了一眼譜子,擡頭環視着周圍,“不過涉嘉這麽大的公司,肯定有其他的替補鼓手吧,怎麽不給你們配一個?這待遇……真不值得你花三年的時候籌備面試。”
簡涉垂眸,只要路易文在,不管花多大功夫、去哪兒都是值得的,但這話他顯然沒興趣跟梁前說,只加重語氣道:“別說那麽多,去試鼓。”
“行行行,我去試試。”跟簡涉相處了這麽多年,梁前最清楚他的脾氣,不再深究這個問題,轉身坐在架子鼓前就開始練習了。
路易文這會正在跟live house的工作人員談話,遠遠聽到梁前铿锵有力的鼓聲傳來,心裏總算有點放心了。
鼓手的問題暫時解決後,另一個讓他擔心的問題就呼之欲出了。
白致遠走了沒多久許岚就回來了,看起來比剛出去那會臉色好了很多,但卻死活不肯再上臺,而是一直坐在臺下的地板上,麻木地一下一下撥着琴弦。
路易文對他這個樣子屬實憂心,又怕自己直接去問吓着孩子,只能指示讓景祥過去看看情況。
景祥奉了命,下臺看到許岚這樣也是吃了一驚:“卧槽,你這是怎麽了?幹嘛一個人在地上坐着?快去跟新來的鼓手合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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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就要上去拉他。
然而許岚就跟個木頭似的一動不動,被他這一拉就直挺挺地要摔倒,吓得景祥連忙手忙腳亂地扶起他,緊接着就看到許岚用哀求委屈的目光看着自己。
景祥松了手:“你……你這沒事吧?怎麽跟見了鬼似的?”
許岚一副快哭的樣子拼命搖頭。
“草,你這到底是有事還是沒事啊。”景祥想抓他站起來,又不敢貿然碰他,手尴尬地伸在半空中,“是肚子疼嗎?我這兩天跟你在一起,也沒發現你吃了什麽不該吃的啊。”
“我、我們明天……”許岚可憐巴巴地看着他,終于顫顫巍巍地吐出了一句話,“是不是、是不是确定了就在這兒表演……?”
“對啊,肯定啊,我們人都到這裏來了。”
許岚一聽這話,臉色瞬間又白了一個度,他滿臉憂愁地盯着舞臺,那目光就如同看着某個随時會撲過來咬人的怪物一樣。
景祥回頭看看舞臺,又看看他,忽然明白了什麽:“等一下,你不會是緊張才成這樣的吧?”
許岚“唰”地擡頭看他。
“害,吓死我了,我還以為你身體出什麽事了。”景祥一看他的表情變化就知道自己說中了,“別緊張別緊張,路哥剛說了,明天到我們的時候場下估計沒幾個人了,再說了我們第一次,就是彈砸了也正常,所有人都會理解的。”
“……可萬一就我彈砸了呢?”許岚不肯起來,雙手抱膝嗫嚅道,“你們會想抽死我的。”
“不會不會。”景祥蹲下來拍拍他,努力安慰道,“退一萬步說,貝斯彈砸了,誰聽得出來呢?”
許岚:“……”
這還不如不安慰。
“趕緊起來,別矯情了。”景祥硬是不由分說地把他拉了起來,半拽半帶地回到了臺上,“快去跟鼓手合一下,一會咱們就該走了。”
“嗯……”許岚拗不過強硬的景祥,勉勉強強地跟着他回了原地。
然而就在上臺的那一瞬間,許岚的手腳突然不受控制地顫抖了起來,但很快就被他自己死咬着牙挺了過去。
他背過了身,再也不敢多看一眼臺下的站席。
·
第二天。
因為極彩被排在了最後一個,路易文也就不急着帶他們去現場,除了景祥是為了去福利院接妹妹先走了,其他人都是等午飯過後,弄好了造型才從宿舍出發。
入春以後多陰雨,今天也毫不例外地下起了連綿細雨,路易文一衆人趕到live house的時候,外面的觀衆已經披着塑料雨衣排起了長隊買票。
然而路易文看着那漫長得似乎沒有尾的隊伍卻嘆氣道:“今天來的人比去年少了三分之一,也是天氣不好,現在才四月就天天下雨,等入梅了可怎麽辦。”
入梅的時候正好是高考前後,路易文原本就打算把極彩的第一次巡演安排在六月,現在一看天氣,卻隐隐有了出師不利的預感。
前面忽然迎面走來了swan的兩個人,其中之一是昨天那個哈欠連天的主唱,另一人遠遠瞧着看不清五官,好像在臉上挂了什麽,應該就是景祥口中的那個戴面具的鼓手了。
他們現在走的是屬于內部人員的專屬通道,整個路并不寬敞,雙方擦身而過的時候挨得都很近,路易文感到那個鼓手明顯地往回縮了一下。
他始終低着頭靠在主唱的旁邊,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路易文總覺得他在刻意躲着自己的視線,更往他身上多看了幾眼。
那鼓手似乎是感覺到了,脊背僵硬地挺直,比用之前更快的腳步拉着主唱迅速走了。
路易文站在原地,一直看着兩人的背影,直到他們的身影徹底消失後,才重新挪動了步伐。
幾分鐘後,幾人從偏門進了live house的後臺。
因為今天來參演的人數多,除了swan,大部分樂隊都是合用一個準備室的,路易文帶着大家走到給他們分配的準備室後,裏面已經有不少人了。
到了以後,許岚借口自己要去放水,一下子跑得就沒影了。
梁前性格外向,裏面正好有幾個昨天彩排時就見過的樂手,于是沒一會兒就跟他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起來。
其中有個吉他手正讓化妝師補着妝,只有雙眼睛能動,還非要過來聊天:“哎,你們發沒發現,今天來的男粉絲特別多?”
旁邊一個鼓手說:“沒太注意,男粉多怎麽了?沒準是陪老婆或者女朋友來的。”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先前的吉他手神秘兮兮地說,“今天要來的神秘嘉賓已經定了,是celeste。”
“cel…s…什麽?”
梁前解釋道:“就是深藍,那個有名的全女子樂隊。”
全女子樂隊在這行裏是個稀罕物,一般只要水平不太差都比男子樂隊更容易出名,那鼓手一聽立馬來了興趣:“哎我知道,她們家貝斯手超級正的。”
“是吧是吧,不過我更喜歡主唱,腿長。聽說她們今天還帶了後輩一起過來,也是全女子樂隊,待會她們就要上臺了,我準備去二樓看,你們要不要一起?”
幾位男生一拍即合,等那位吉他手補完妝就浩浩蕩蕩從內部樓梯往二樓走。
今天來的觀衆不足1000人,二樓坐席并未開放,有關人員倒是可以上去,看看表演或者在上面休息。
幾人走的時候注意到了在旁邊默默無聲的簡涉,有個男生就說要叫他一起去,自來熟地往他那邊一靠,卻被簡涉回了個冷冰冰的眼神,頓時愣住。
“哎別叫他了,他對這些不感興趣的。”梁前見狀趕緊出來圓場,“讓他一個人在這兒呆着吧。”
簡涉依舊沒有回話,甚至起身走出了準備室。
那樂手見他實在高冷,只好讪讪一笑:“可能長得帥就不在乎這些吧,都是妹紙倒貼他——那算啦,就我們幾個去吧。”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梁前聽完這話,目光就一直落在簡涉那略顯孤傲的背影上。
他忽然想到,他跟簡涉從初中認識到現在,除了知道簡涉對進涉嘉這件事格外熱衷以外,幾乎再沒發現過他有什麽別的愛好和追求,甚至對自己的态度都是忽冷忽熱的,要不是知道他就是這種人,還不知道要被氣死多少次。
這邊“高冷”的簡涉戴着耳機一路往前,等轉過一個偏僻的彎兒就看到一個人在那兒站着抽煙的路易文。
簡涉站在那兒四處掃了一眼,确認暫時不會有其他人過來後就徑直湊了過去。
他有心想讓路易文注意到他跟他主動說話,特地繞了一下從偏前方的方向過去。
路易文随意地靠在牆上,手指朝下輕彈着煙灰,神情之間滿是漫不經心和淡漠,似乎正在郁悶和煩躁着什麽。
煙霧氤氲在他的周圍漸漸四散,将他攏在一股極靜極沉的氛圍中,沉地簡涉不由得停住腳步,想好的打招呼的借口也突然卡了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