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程思梁一個男人,按道理來講不可能出現在化妝間,可他不僅出現了,還和準新娘發生争吵,扯壞禮服,簡直讓在場的人手忙腳亂。
訂婚禮服不像婚紗,裙擺大小可以,和程思南聊多了話,柳姝想去外面瞧瞧。
程思南當下附和:“表姐,我陪着你啊。”
程思南雖與柳姝樣貌無半點相似,可兩人是貨真價實的姑舅表親,身上流着相同血脈。
所以就算二十幾年未見,沒有辦法親近, 也生不起什麽厭隙。
程思南想與之交好的态度很明顯,柳姝沒有拒絕。
誰知道,沒邁出幾步,就與款款而來的程思梁打了個照面。
程思南和柳姝身形皆是一僵。
程思南剛說完他沒來,胡謅了幾句好話說給柳姝聽,轉頭拆臺的便來了。
柳姝卻是一眼看到他臉頰左側的淤青,應該是用遮瑕掩蓋過,還能看出痕跡。
程思梁西裝革履,精心打扮,兩眼瞪得渾圓,臉皮扯得都有點痛,他看到程思南和柳姝動作如此親密,交談尚歡,第一反應不是生氣,而是心酸,他和程思南朝夕相處二十幾年,沒見過她那谄媚樣,柳姝才來了程家幾個月,怎麽能胳膊肘拐成這樣?
顏色絢麗的光在頭頂綻放,投落一片流光溢彩。
柳姝不想和程思梁打交道,扯下程思南搭在小臂處的手就要回化妝間。
程思南看了一眼程思梁,又看了一眼柳姝,“表姐——”
程思梁心裏不爽,倒不是記仇上次被打,而是餘溫尚在,火上澆油。
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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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表姐不叫二哥!!!
“程思南。”程思梁聲線偏涼,“過來!”
程思南沒有動,還站在柳姝身側,她有點發愁。
“二哥。”程思南小聲問他,“你不是不來麽?”
“我來不來還得給你打報告?”程思梁擡腳走來,話對着程思南說,眼神盯着柳姝。
柳姝垂眸,裙擺邊緣處閃着五彩的光暈,和豔紅色的地毯形成強烈的對比。
她說:“那你們聊,我先回了。”
“你回什麽回?”程思梁憋着一口氣,伸手扯她,她這身衣服緊貼修身,包裹着凹凸有致的身軀,一時之間無可下手,他猶豫了一秒,拉住肩帶。
柳姝也沒想到他真扯自己,正往前走,忽然聽到“吧嗒”一聲。再之後,就感覺胸口處有點兒涼。
“……”
“二哥你在搞什麽呢!”程思南一掌抵在柳姝胸口,側頭質問程思梁,“你怎麽能把表姐的禮服扯壞了?”
“……我哪知道它這麽劣質。”程思梁手裏還抓着一只不知道什麽材質的珠子,順手朝地上一丢,“真是服了,衣服随主人,會耍賴。”
柳姝深吸一口氣,替下程思南的手,抵在胸口,簡直氣到沒話說,她想回化妝間尋找補救辦法,偏偏程思梁攔着她不讓她進。
“你是不是還想挨打?”柳姝偏頭問他。
程思梁表情不屑,看她一手捂胸,一手提裙,怎麽着也騰不出手來打他,如此一想,更加肆無忌憚,“你有本事你就動手啊。”
程思南表情如臨大敵。
動手前柳姝活動了腿。
既然這次手不方便,那便用腳吧。
……
遲巍人一來,程思梁和程思南很快離開化妝間。
柳姝禮服壞了,造型師和服裝師手忙腳亂。
柳姝倚着遲巍肩膀,小聲嘀咕:“不如直接換了這衣服,一會兒服裝師在我胸口縫縫補補的,我不習慣。”
遲巍立得筆直,肩膀上的力一股一股,他不動聲色地垂眼,入目是女人高高盤起的長發,線條柔和皮膚白皙的頸部,若隐若現。
他在想,這衣服是不是露得有點多了?
“你想換就換。”遲巍擡眼,在化妝間掃視一圈,“換旗袍。”
柳姝指着他喉間往下的領帶,纖白的手指在男人眼前晃了一瞬。
“那我穿這個顏色。”
**
訂婚典禮開始時,程思南和程思梁坐在臺下貴賓席位。
頃刻之間,燈光璀璨,柳姝側過身眯着眼,遲巍遷就着她的步伐,引着她緩緩朝臺上去。
臺下掌聲雷動,個個光鮮亮麗,卻也嬉笑擡眼,對程家失散多年的外姓千金好奇十足。
程家外孫女背負程氏雄厚的嫁妝嫁進遲家,這場訂婚宴不僅讓外人一睹千金芳容,更承載着程家遲家幾十年的交情得以延續不斷。
明城有頭有臉的人物前來赴宴,也好吹噓一番。
博儀遲家太子爺平地升起,強強聯合,遲承江謹遵遲老爺子叮囑,勢必将大權交付于太子爺手中,外人不曉內情,知情人更要看好戲,如此一段佳姻,怕是博儀集團的天——要變了。
程思南笑意吟吟,她放下手中紅酒,聽到身側程思梁冷哼一聲。
程思南又看到另一側的趙明煥不動聲色地睨了程思梁一眼,她撇撇嘴,笑了笑。
程思梁放下酒杯,微微側頭,用只有他和程思南能聽到的聲音問道:“後悔嗎?”
這話問得程思南一梗。
程思梁好像對她的答案也不是很好奇,沒等她回答轉過眼繼續觀看臺上。
程思南嘟嘟嘴唇,突然想起三月前初見柳姝之時——
她是一直知道家裏有一個姑姑存在的,姑姑名為程南雨,是爺爺最為寵愛的小女兒,就連自己的名字都是為了思念姑姑。
據說程南雨性格活潑,愛好廣泛,對極限運動情有獨鐘,在某次徒步登山旅途中不幸喪命,而那時的程南雨因為抗拒家族聯姻與程家幾年沒聯系。
再得到消息便是程南雨去世,去世前生下一個女兒被人抱養,杳無音訊,唯一能知道的就是女兒身上有一塊紅色胎記。
程思南說不出對柳姝的感情,印象就是高冷不愛說話且顯少有表情。
直到她為了家族聯姻鬧脾氣,幾欲崩潰。
程思南自認是個道德的人,她原本是有男友的,倘若為家族聯姻,為了至高無上的地位和權利背叛另一半,這不合乎情理。
柳姝敲響卧室門時,她正郁郁寡歡。
這個表姐看起來也不像是會聊天的人,在她房間坐了很久才抱着臂詢問:“你不想嫁給遲巍的話——”
“我可以嗎?”
……
臺上的柳姝和遲巍正攜手倒香槟,金棕色的液體順着晶瑩剔透的玻璃留下,白色泡沫轉瞬即逝。
程思南并不在意程思梁的問題,她掏出包裏的手機,給名為時越的人發去消息。
[你幹嘛呢?]
消息如同石沉大海,沒有回應。
趙明煥見小女兒對着手機發呆,輕喚了聲:“思南。”
程思南收起手機,乖巧應聲:“嗯,知道了媽媽。”
**
柳姝一路跟着遲巍身後,這種場合,她鮮少有機會參加。
停到岑時和江休面前,遲巍介紹說:“這是岑時和江休。
柳姝讪笑一下,“你們好。”
離得近,看得清,江休眯了眯眼,認出柳姝,笑得意味深長:“嫂子,還記得我嗎?”
柳姝明顯沒認出來。
遲巍提醒她:“三年前,你們見過的。”
柳姝還是沒想起來,更加不知作何回答。
遲巍感覺搭在小臂處的力緊了兩分,沒忍住笑。
在程思梁面前那份子潑辣勁兒收斂了太多,他覺得在某種時刻這未嘗不是件好事。
就像現在,用力程度像是攥着最後一根稻草。
“你們只見過一次。”遲巍說,“本就不熟。”
江休也沒在意,笑着打趣:“是是是,可我呀,見過嫂子一次就忘不了。”
“嫂子你記得不?”江休說,“你以前答應教我滑板呢。”
岑時笑出聲:“人家都不記得你這個人,怎麽還記得教你滑板這回事。”
江休自己都樂了,揶揄着岑時,“你懂什麽。”
柳姝不茍言笑,她當真想起曾經許諾過遲巍的某個朋友教他滑板,就是記不得那人的臉。
她看了江休一眼。
原來是他。
寒暄幾句,遲巍帶柳姝去往別的地方。
二人一走,江休啧啧笑道:“風水輪流轉。”
岑時:“什麽意思?”
他以前沒見過柳姝,遲巍的前女友只存在于別人嘴裏,這個別人,自然少不了江休。
江休朝着不遠處的二人點着下巴。
男人身高體長,身姿卓越,側手攬着女人.腰肢,女人一襲旗袍,凹凸有致,目光緊緊追随男人臉龐,打眼一看般配得不得了。
江休說:“你看他倆,想到什麽?”
岑時抿了口酒:“夫唱婦随?”
“嗯哼。”江休轉過身,挑了下眉,“就這個意思。”
岑時:“那你這句風水輪流轉什麽意思?”
江休低聲道:“你見過遲巍将死未死的模樣麽?”
岑時沒回答。
江休搖着頭:“我見過一次。”
就那唯一一次。
**
一路過來,遲巍從善如流,柳姝側着身跟着遲巍,形如傀儡。這不是她的場,做不到收放自如。
遲巍掐着她的細。腰,低頭咬她耳朵,溫聲細語:“我帶你去見我父母?”
柳姝原本不自然的表情更僵,輕輕唔了一聲。
有人打碎酒杯,宴會一陣輕微騷動,工作人員加緊腳步,防止事态嚴重化。
光影撲朔迷離,柳姝抿着唇,蔥白玉指交疊于身前,遲巍輕輕一笑,越來越靠近。
“你怎麽回事兒?”
柳姝眸光微閃,不回答。
遲巍笑得更開,慢條斯理道:“怕了?”
柳姝更不想回答,她怕什麽?
她只是不适應這場景,滿目假意恭維,嚣光霁色令她坐立難安。
遲巍的打趣讓她面色冷淡幾分。
“好了。”遲巍拍拍她的手,低聲道,“把你用在我身上那股沒心沒肺的勁兒拿出來三分。”
“足夠你應對全場。”
“也包括你的公婆。”
作者有話要說: 姝姝:“不把你和別人區別對待,怎麽能凸顯你的獨特性呢?”
巍巍:“閉嘴吧你。”
姝姝:“嘤嘤嘤臭男人。”
巍巍:“……閉嘴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