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在最初與陳松雅相識時, 柳姝曾經真心拿她當摯友。兩人年齡相仿,陳松雅性格活潑大方,長相氣質不錯, 看起來像是值得交往的女孩。

但人心叵測, 陳松雅拿着監控視頻大放厥詞揚言要告自己的場景歷歷在目。

柳姝真是被逼到走投無路,才會從原公司退出, 自立門戶,其中艱辛無人語說,而無論如何, 她熬過來了,她現在有時間精力, 并不打算放過陳松雅,至少她欠自己一個廣為人知的道歉。

而陳松雅現在說不是她?

“那是誰?”

陳松雅在回答問題前, 先同柳姝講條件:“姝姝,我告訴你,你能不能對我別再追究,我……我馬上要和我未婚夫去洛杉矶,以後都不會回來了。”

柳姝對她未來行程安排沒有半點興趣, 甚至有些反感,她打斷陳松雅的話,“你再不說我走了。”

她現在不想把時間浪費在陳松雅身上, 她想懲罰陳松雅的方法有太多, 不至于自己下場。

“是遲總!”陳松雅擡起頭, 咬緊唇,手心發抖,她知道這話說出口,遲巍一定不會放過她, 但這樣能轉移柳姝的心思,能讓柳姝更痛苦!

“遲總母親找過我,讓我堅持對你的施壓。你當時只是一個鄉下出身的大學生,遲家怎麽能要你這種人當兒媳。”

柳姝面無表情,她除了是鄉下出身的丫頭,還是程家遺失在外的外甥女,與許玟麗的糾纏停留在三年前,從她嫁給遲巍那一刻已經蕩然無存。

“那跟遲巍有什麽關系呢?”

陳松雅眼神裏帶着惶恐,“遲總母親找到我之後不久,遲總派人來找過我。”

“遲巍?”

柳姝有些不明所以。

“對,就是遲總。我當時……其實……”陳松雅在短暫的語無倫次後,整理好措辭,“你當時沒說過你男朋友是遲總,是博儀集團太子爺。遲總母親找到我時我已經有些害怕,可她說她是來幫我的,只要我堅持告你就好,她會幫我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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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然後遲總來找我。”

柳姝忽然感覺手心微涼。

“他找你做什麽?”

“對啊。”陳松雅喃喃道,“遲總找我做什麽呢?他本來問我要多少錢,要我別再為難你,他想用最安靜的方式解決你我之間的事情。然後我告訴他你去找過遲夫人。”

“突然他就沉默了很久,告訴我,就當他沒來過。”

“後來他就縱容我欺負你,你和公司解決,背上千萬負債。”

手指更僵了,柳姝用力攥了攥。

她在思考陳松雅這話的真假,又在回憶與遲巍重逢幾個月來的種種。

還有方恩恩早晨說得話。

她說,咖啡廳的傳單會不會是遲巍派人發的,柳姝當時沒多想,現在想來,遲巍确實做得到。

如果陳松雅說的是真的,遲巍的目的是什麽?

一開始想要解決她和陳松雅的問題,知道她去找過許玟麗後卻轉變心意。

晚風敲打着夜窗,空氣中泛着微涼。

柳姝猜到,他應該是生氣了。

柳姝側過頭,右手護住左臂小幅度摩挲了幾下,颔首道:“陳松雅,你別以為你幾句話就能挑撥我和我老公的關系,更不要妄想我會對你手下留情。”

“我沒有!”陳松雅驟然提高音量,“柳姝!我沒有騙你!”

“我何必騙你!”

“我已經什麽都沒有了!我何必騙你呢!”

“我也納悶遲總三年前的做法,知道你又嫁給他後我還以為他是想報複你!”

柳姝身體陡然一怔。

不知為何,她想起很久很久之前,她和遲巍分手那晚,她本來沒想見遲巍的,就想讓這段戀情随風飄逝,好像從沒有發生過。

她不願意承認自己內心深處僅剩的一點骨氣被打碎,所以她準備悄然告退。

大概是删掉聯系方式後不久,遲巍找到了她,那夜遲巍喝了很多酒,酒氣熏天,雙眼猩紅。倒在新開工作室旁邊泥濘小道旁,頹廢至極。

柳姝的手頓在空中,遲巍的哭聲微小,像小孩兒的嘤咛,低不可聞。

他說,我什麽都給了你,你為什麽要辜負我?

柳姝一言不發。

一條街道靜悄悄,如同執拗的女人下定主意的決心。

也是一個夏天,空氣煩悶地好像要把人吞噬掉,汗液黏在肌膚上,頭腦發脹,柳姝居高臨下,聽到遲巍的喃喃自語——

“柳姝,你根本就不愛我。”

那一瞬間,柳姝體會到心髒炸裂的感覺,就像是一個薄弱的氣球盛滿了透明冰水,卻在心口中不斷膨脹,直至爆.炸,冷熱交替,炸到血肉模糊,片甲不留。

說完這句,遲巍起身,踉跄前行。他高大的身影隐藏在無邊夜色中,然後柳姝視線漸漸模糊,有溫熱液體一滴一滴砸落,那麽幹脆。

柳姝很少用溫柔的語氣對遲巍講話,原因無他,或許她本性就是嚣張的,遲巍恰到好處的包容和溫和讓她忘乎所以,她在遲巍面前展現最真實的自己。

但她忘了,人類最真實的一面往往醜陋不堪。

但在遲巍背後小聲說出的那句,溫和又摻雜眷戀。

“我愛你的,阿遲。”

遲巍不可能聽得見。

……

柳姝點燃一根煙,夾在指間燃燒。袅袅青煙盤旋上升,狹小的空間頓時烏煙瘴氣。

她打開窗戶,夜風襲來,卷走幾分煙氣。

她聲量很小:“你說這些我也不會放過你。”

陳松雅破罐子破摔:“我只是想說,不全是我的錯!”

“是遲總和遲總夫人一起幫我搞垮你的!”

“那你猜為什麽?”柳姝輕哼一聲,淡淡瞥眼,“他可是我老公。”

“……我怎麽知道?”陳松雅搖了搖頭,“或許你們根本沒有看上去那麽相愛。”

“你、真的很狂妄!”陳松雅一字一句地說,“你當年不就是得了獎,進公司後根本尊卑不分!新人根本就不會像你這麽不懂禮貌,我當年進公司時,勤勤懇懇晝夜不分,師傅叫我做什麽我就——”

“那是你啊。”柳姝擡眸,盯着她,“又不是我。”

煙燒盡了,指間微燙,柳姝扔掉煙頭,一腳踩滅,高跟鞋在地板上輕碾了幾下。

“我知道你想破罐子破摔。”柳姝拍拍手,“但你跑不掉。”

“而且你說的這些對我根本沒影響。”

“好自為之吧。”柳姝最後叫她,“松雅姐。”

柳姝走後,沒和方恩恩上同一輛車。

她給遲巍發消息,遲巍還在加班。

柳姝打了輛車,坐在後排,左手托着腮,往窗外看。

城市夜晚,燈光沾染萬窗,鱗次栉比的光影從眼前一閃而過,照亮了女人白皙清透的肌膚。

她撒謊了,她對陳松雅說沒影響,其實不然。

這一路時間不長,柳姝卻想了很多。

至少遲巍當年,生過自己的氣,這是柳姝第一次意識到遲巍的脾氣。

一個總是溫柔待你的人,有一天不溫柔了,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他生氣自己遇到麻煩時找得是許玟麗而不是他,然後置之不理,任由陳松雅放肆。

事情過去太久,一切都翻天覆地。

遲巍騙了她,沒關系。她已經不是幾年前蠻不講理的自己,這件事說與不說也沒關系,裝作沒發生過也一樣。

她真的好煩。

她想把話說開,但她又不想說,分手的原因是她自卑。

愛情往往就這樣,一個不說,一個不問,要不就是問了也不說,說了也不聽。讓本來可以離得很近的人漸行漸遠。

出租車停在博儀集團門口,柳姝付過錢正準備下車,一輛紅色法拉利自身後猛地加速超過先一步停在前方。

柳姝和司機都愣了愣。

紅色法拉利立在黑暗中,柳姝第一眼沒認出來,直到程思南打開駕駛室下車,一腳踹上門,徒留一道閃電似得背影,她才驚呼一聲。

她趕緊付錢下車,大步走進博儀集團。

程思南鬧了不少動靜,安保人員根本攔不住,她的嘴皮像是被開了光,一路炮.轟不斷,怼得旁人不敢說話,又因為她是個年紀輕輕看起來很有錢的小姑娘,沒人敢碰她。

柳姝上到另一班電梯,耽誤了些時間,等她趕到遲巍辦公室時,大門緊閉。

柳姝推開楊松,敲響門,過了一會兒,遲巍才開門。

程思南眼眶微紅,精神狀态不佳,看着柳姝的表情猶如天塌,“表姐,我對你一直都不錯,我一直把你當作姐姐,就連二哥和你吵架我都是向着你的,可為什麽要這樣對我?我做錯什麽了?”

遲巍面無表情,雙手抵在柳姝肩上:“姝姝,你先回家。”

柳姝呆滞地轉頭,看着遲巍:“思南怎麽了?”

程思南毫無征兆的大哭起來,她指着遲巍,情緒激動:“時越到底在哪?!”

“沒什麽。”遲巍自動忽略程思南的問題,轉頭對柳姝說,“你先回家。”

與此同時,程思南停止哭泣,只是控訴裹着哭腔彌漫整間辦公室,刺穿耳膜。

“你不想和我聯姻,我也不想和你啊!”

“你大可以直接告訴我,我什麽都配合你,你真的不用找時越來騙我!”

“他騙了我,一走了之!我怎麽辦!你有沒有想過我該怎麽辦!”

遲巍看着柳姝的表情一點一點黯淡下去,直至沒有光亮。他伸手覆上柳姝的肩頭,輕聲道:“姝姝,你先回家——”

“思南怎麽了!”柳姝突然大吼,然後很快垂下頭,她的表情是難以描述的茫然,卻又在頃刻之間緊蹙眉頭,“遲巍——”

“你到底瞞着我做了多少事?!”

這就三年裏,我們沒在一起的三年裏,你到底瞞着我做了多少事?

遲巍穿着一身西裝,領帶端端正正系着,方扣扣在胸前,白色襯衣半露,整個人挺拔而高冷。

他輕輕揉了揉額頭,目光定在柳姝早晨給他擦的鞋上面,燈光下泛成一點光,直乍人眼。

而柳姝,也好像被一股難以置信的悲傷淹沒了。

他從沒想過,這事情有敗露的一天,他小瞧了程思南對時越的感情,小瞧了她掘地三尺也要找到時越的心情。

“遲巍!遲巍!”程思南哭到沒有聲音,她想要保持形象,也想找遲巍算賬,可真到當面對質的時候,她只想找到時越,她想問問時越,在他心裏,她到底算什麽?

“姐夫——”程思南深吸一口氣,暫時安撫好自己心情,“你告訴我時越在哪?”

“我不怪你。”

柳姝眉心一跳。

遲巍不說話。

柳姝擡眼,眸色微紅,她咬着牙顫抖,扯着遲巍衣袖用力,“你——告訴她!”

時越到底在哪?

畢竟,他是你找來的,不是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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