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Nebula(35)
也許是在梁頌年眼中, 林見星的指控太過莫名其妙,引得他都愣了幾秒。
他抿了抿唇,帶着一份不可置信道:“……什麽?”
不是裝的, 他是真的不明白。
林見星皺起眉,眼眸微微彎着,似乎更生氣了,
“你小子,還裝什麽不知道!”林見星氣鼓鼓道,“今天你的好侄子來找我了,找我發了好大一場瘋!你怎麽不管管他?”
梁頌年的心情變得微妙起來, 似乎來了興致,順勢落座于林見星身側,輕輕挑眉:“嗯……這件事情我是真的不知道的。不過,他找你幹什麽了?”
以林見星的戰鬥力,梁宇這小子估計被罵了不止一回兩回了。
但是他還是那麽猛,還能勇于沖上去挨罵, 也算是一種勇氣可嘉的體現。
梁頌年現在就有些好奇,梁宇到底做了些什麽, 能讓林見星這麽生氣。
他垂着眸, 剛好對上林見星望過來的那雙清澈眼睛。此刻,那裏含着濃厚的怒氣,幾乎不可讓人忽略:“其實他也沒做什麽,他只是——有些不滿于我的婚姻。”
林見星牽起一抹笑,有些虛假:“所以,他想讓我離婚, 然後投入他的懷抱。梁總, 有個問題, 我不懂很久了。你侄子是故意和你搶聯姻對象的嗎?難道這個圈子裏能和你們結婚的,死得只剩下我一個人了嗎?”
梁頌年的笑容僵在了唇邊。
他蹙着眉,還沒有反應過來,眼睛便看見林見星像是要走。
身體先行一步,捉住了林見星的手腕,那雙黑沉沉的眼眸裏醞釀着一種奇異的神色,像是在探究林見星到底是怎麽想的:“林見星,等一下。”
林見星下意識順着他的語調擡起頭,意欲在于詢問。
“所以——”梁頌年的聲音很淡,他像是沒有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些什麽,“你同意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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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見星微詫,一側眉毛微微挑起:“嗯?”
他愣了一會兒,終于明白過來,梁頌年是在問,剛剛他所說的、梁宇想讓他離婚的事情,他到底同意了沒有。
一種奇異的感覺從心底升騰上來,像是竄起了一簇小小的火苗。
今天在梁宇處受到的氣似乎沒有之前那麽令人心梗了,心髒處開始酸酸麻麻起來,像是有什麽東西在細細的啃噬着。
好奇怪啊。但出乎意料的,沒有讓他不舒服。
林見星的第六感告訴他,這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他很快反應過來,輕輕的掙脫開他握住自己手腕的手,丢下一句話:“你猜。”
不行!他還是不能忘記梁頌年和梁宇這兩個人聯合起來整自己的事情!
林見星決定,今天要和梁頌年冷戰一整天。
林見星對梁頌年敬而遠之的态度非常貫徹一致地保持到了晚上。
他就窩在寝室裏面,也不出去。從林見星的這個角度,正好能夠看見斜對面的書房中,正坐在書案旁邊辦公的梁頌年。
今天下午的陽光不錯,光線從透亮的玻璃窗中透進來,把整塊玻璃窗都映照的像一枚晶亮的水晶。
那一縷光線都仿佛更加偏愛梁頌年,溫柔的傾落在他深邃的眉眼、高挺的鼻梁,和那兩片淡紅色的唇上。
陰影淺淡,纖長的睫毛在鼻梁處投下一道微弱的影子,從林見星的角度來看,看不到他眼睛裏到底閃着什麽樣的神色。
……林見星皺了皺眉,指尖落在木質的凳子扶手上,無意識的有規律的敲擊着。
篤、篤篤。
他在數數。
為什麽梁頌年還沒有來哄他,難道這件事情他竟然覺得自己做對了嗎?
還是說梁頌年對他有什麽不滿?剛剛他自認為是和梁頌年進行了一番并不太爆裂的吵架,現在應該處在冷戰狀态吧——
為什麽只有自己在胡思亂想,但是對方還是一副風輕雲淡的樣子,甚至還有閑心來辦公?
他真的很生氣啊!
也許是他有如實質的目光太過強烈,梁頌年似有所感,輕輕擡起頭,那雙黑沉沉的眼睛中的神色很淡,和他往常的任何一個時刻都一樣。
林見星:“……”
這是在幹什麽!
他怎麽不說話啊!!
他本來以為梁頌年終于有什麽話想對他說,都已經做好了準備——
可是這人仿佛看不懂他眼中閃動着的需求強烈的神色,兩人的視線相撞,只不過一瞬間,梁頌年的眼神就重新落在手中的ipad上。
像是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
林見星:“。”
氣死他了!
他等了兩秒鐘,怒氣終于突破了耐心,唰的一聲從木質板凳上站起,腳上踩着的卡通拖鞋擊打在木質地板上,發出噼裏啪啦的響聲。
他是故意發出這麽大的動靜的,目的就是為了能讓梁頌年第一時間注意到,他也許還會有返圜的餘地。
可是……梁頌年就像是暫時性失聰了一樣,對這巨大的聲響毫無反應。
甚至,他還淡定的點了一下ipad,把正在看的圖書報告翻了一頁。
……簡直是欺人太甚!
林見星氣得跺腳:“梁頌年!”
他說完,梁頌年才慢慢的擡起頭,神色淡淡:“怎麽了?”
林見星的一腔火氣憋在心裏,感覺被他這種不鹹不淡的态度堵在了喉嚨裏,一時發揮不出來。
他氣得都笑了,頗有種山雨欲來的風範,假笑道:“沒什麽呀。”
梁頌年微微挑眉,像是要說些什麽,可是還沒等話語都出口,便看見林見星又“噔噔噔”地踩着拖鞋跑了出去。
他還在愣怔之中,就瞥見了林見星折返的身影。
……林見星還抱着一床被子,和一個枕頭。
正是梁頌年第一晚帶上來的被子。
梁頌年愣了一下,有些詫異:“你……?”
他還沒說完,林見星就把懷裏抱的被子和枕頭一股腦兒地扔到了梁頌年懷裏:“哈哈,沒什麽。我就和你通知一聲,你今天不許睡寝室了!”
梁頌年還是有點懵:“為什麽?”
“哈哈。”林見星皮笑肉不笑,眉梢輕輕揚起,笑得明媚又張揚,“因為我們吵架了,現在要冷戰。你比我大,應該讓着我,睡外面的任務就委派給你了。”
梁頌年這才反應過來,語氣帶着一絲微妙的笑意:“冷戰?你和我嗎?”
林見星皮笑肉不笑,扔下一句話後便轉身離去:“你猜。”
林見星發洩完一通後,感覺心情好多了,胸口也不堵了,呼吸通暢了,感覺自己還能再活五百年。
爽就一個字。
他踩着拖鞋,步調輕快的下樓,瞥見剛剛梁頌年端來的車厘子箱子被人打開了。
林見星微微愣住,步子放慢了許多,慢慢的走過去。
在箱子旁邊的茶幾上,放着一個小小的果盤。
上面擺着滿滿的剔去了籽的車厘子,像是為了證明這盤車厘子仍然是幹淨的,果盤旁邊還擺了一把剛剛使用過的果蔬刀。
應該是梁頌年做的……吧?
只有他一個人知道自己有潔癖,堂堂一個大總裁,居然把剛剛自己所說的、并不是根本原因的吵架理由聽了進去。
——然後,給他剜了一盤車厘子。
林見星眨了眨眼,剛剛還充滿着輕快情緒的心髒,似乎被一雙大手輕輕的擠了一下,便像是成熟的酸軟梅子,溢出了汁水。
有點酸澀。
不知緣由的酸澀。
他開始有點後悔了。
林見星和梁頌年的冷戰持續到了晚上。
所以說他現在有些後悔,但是林見星根本上還一個心高氣傲的人。
有些事情即使是他自己錯了,他也不肯率先低頭道歉。
吵架和冷戰都是梁頌年的問題,他怎麽可能僅僅就被一盤處理好了的車厘子就被收買!
不知道為什麽,他突然現在不是很想見到梁頌年那張臉。
林見星特地錯峰,吃完飯就回了二樓的寝室,緊緊的關上了門。
梁頌年似乎對于今晚自己可能要睡沙發,或者是獨守空房這件事情接受良好,一直沒有什麽反應。
林見星有些不耐煩的等了一會兒,終于放棄了。
愛誰誰吧!
他說了梁頌年做錯了,那梁頌年就是做錯了!
林見星洗漱好,飛快的縮到了床上躺着。
那張他總是嫌棄太小的被子現在歸屬于他自己了,可是他總覺得,就算是那樣也沒有以前暖和了。
林見星嘆了口氣,試圖說服自己早點睡着,這樣的話就不會東想西想了。
可是他這樣的自我暗示似乎沒有起到絲毫效果啊,輾轉反側了一會兒,發現才過了40分鐘。
——然而,他似乎還是沒有感到絲毫睡意。
所以,梁頌年就這樣接受了事實嗎!
他甚至都不抗争一下?!
也不試圖解釋這個“誤會”?
林見星微笑了。
梁頌年這麽大了還沒有老婆,是他應得的。
他又嘗試了一會兒,發現自己可能就是咽不下這口氣,所以才睡不着。
林見星屈服了。
往常這個時候,已經到了梁頌年入睡的點。
現在他應該一個人睡在沙發,或者是客房裏。
林見星翻身下床,穿好拖鞋,啪嗒啪嗒的往下走。
他才不是想去看看梁頌年到底在幹什麽呢,他就是想上個廁所而已。
林見星已經全然忘了自己的卧室裏面有廁所這回事,自覺想了一個非常自然的理由。
他剛走出門沒多遠,快要到樓梯口的時候,那條狹長的長廊上的燈光不知道因為什麽原因,突然啪的一聲滅掉了。
林見星:“……?”
他有些慌張的回頭望去,發現卧室的燈也滅了。
草啊。
居然停電了。
林見星有些怕黑,此刻只有走廊上的指示燈在散發着淡淡的綠色光。
綠瑩瑩的,在黑暗中很像某種野獸的眼睛。
林見星伸出去的腳欲行又止。
他有些失語地看着長廊,心跳慢慢的加快,一時間寂靜的環境中,他只能聽見自己的心髒快速地撞擊着胸膛,發出一聲一聲的輕響。
……還要去嗎?
好吓人哦。
林見星不自覺的咽了口口水,嘗試性的小聲喊道:“梁頌年?”
幽暗的客廳中沒有一絲光,也沒有任何動靜。
林見星猶豫了一下,繼續喊道:“梁總?老公?”
梁頌年應該是沒聽到,沒有絲毫回答。
林見星心裏越發亂了。
他還在下樓去找梁頌年,和原路返回自己的房間這兩種選擇之間猶豫。
此刻,黑暗中的長廊鑲嵌着的壁燈突然亮了一下,又很快滅去,像極了怪獸在夜晚忽閃的發亮眼睛。
林見星:“!!!”
他再也顧不上什麽面子,噔噔噔地跑下樓——
這二樓他是一天也呆不下去了!!
林見星憑借着白天的記憶找到了客房的位置,“咚咚咚”地敲着:“老公!老公你說句話啊!”
他敲了兩下,還沒有等到裏面的動靜,就感覺身後傳來一陣輕微的響動。
林見星心中一悸,還沒有反應過來,那股熟悉的冷杉香氣就溫柔的包裹上了自己,像是陷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中。
他輕輕的“啊”了一聲,随即手臂被人溫暖的手掌貼住,溫熱的觸感清清楚楚的提醒着他——
不要害怕。有人在他身後。
林見星松了一口氣,便聽見耳後傳來的淡淡聲音,低低沉沉的,很有質感:“你怎麽下來了?”
林見星“啊”了一聲,逐漸回魂,腦子在急速運轉,終于在某個犄角旮旯裏找到了自己方才準備好的說辭:“……下來,上廁所。”
梁頌年輕輕挑眉,打開手機的手電筒,語氣帶着一點玩味:“可是我怎麽記得,主卧是有衛生間的。”
林見星愣住,一時卡殼。
……對哦,他怎麽把最重要的一點忘了。
尴尬。
他失語片刻,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語言系統,強詞奪理道:“上面的衛生間……不好上!”
手機屏幕散發出的熒光照亮了梁頌年的眉眼,那雙黑深沉的眸子裏寫滿了不信二字。
但他還是很善解人意地點點頭:“原來如此。”
梁頌年推開房門,準備閃身進去:“那我先回去了。”
林見星:“!!”
他急忙制止:“等一下!你……”
林見星還沒說完,就對上了梁頌年那雙帶着點點笑意的眼睛。
他垂着眸,那雙黑色的眼眸裏倒映着的,全然都是他的慌張模樣:“我們不是在冷戰嗎?”
林見星微微睜大眼,腦子急速運轉。
過了一會兒,他在擡起手,牽住了梁頌年的衣角,像是在說服梁頌年,也在說服自己:“對!我才不是怕黑,是怕你一個人孤單才叫你一起去上廁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