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少年人的友情

是中也嗎?

我推開費奧多爾的手,果然,一扭頭便看到了中也。

他正大口喘着氣,右手按在膝蓋上,傘呢歪歪扭扭靠在肩上,橙黃色的工裝夾克濕了大半,在肩膀裁剪處留下深色的水漬。

“我正要找你呢。”

我一邊說着,一邊招呼中也過來。

中也估計是累了,散步似的慢悠悠晃到我這邊。他抿了抿唇,聲線很平。

“我剛在家,想着你出門沒帶傘,就來找你了。”

我驚訝地說:“這麽說我們剛好錯過了?我也是來找你的。”

這實在太巧了。

中也吝啬地牽起嘴角,瞥了費奧多爾一眼,“這家夥是誰啊?我怎麽沒聽你說過。”

我愣了下,随後指着費奧多爾對中也說。

“剛認識的朋友,中也,這是費奧多爾君。”

然後我故技重施,正準備介紹中也,費奧多爾對此卻早有猜測,“這就是芥川君的好友C.A了吧?”

此前我已經和費奧多爾模糊地介紹我我的好友C.A。這種介紹其實并非我所願,可費奧多爾搶先示好坦誠地說了果戈裏種種——據說是他不錯的朋友。

因此在他問及我朋友的時候,我投桃報李,挑了中也的幾件趣事說給他聽。

現在費奧多爾這樣猜測也是理所應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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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也板着一張臉,“是我。”

氣氛驀地尴尬了起來。

過了一會兒,中也問我,“不晚了,要回去嗎?我們可以把空餘的傘送給他。”

“這就回去了?還想在去出版社前和您多聊一會呢。”

事實上,我十分為難。最初只要找到中也就行,可偏偏後來又遇到費奧多爾這個讀者,他又陪我走了那麽長路、傘還是壞的……

最終我想了個折中的辦法,“中也,我們先把費奧多爾帶到最近的便利店那裏吧。”

費奧多爾冷淡點點頭,“勞煩芥川君。”

中也嗤了一聲,聲線卻揚了幾分,是一種稍顯活潑的語調。

“你自己去就是了。不用管我。????”

不……總感覺氣氛更加糟糕了?

我回看了費奧多爾一眼,他的表情十分微妙,饒是我自诩對情緒,十分敏感,也摸不透他在想什麽。

至于中也,從幾天前我便放棄了揣測他心理的念頭。

“……那就這樣?”我不大确定地說。

話音未落,中也已經轉身離開。

和費奧多爾對視一會後,我率先邁開步伐,“便利店很近,幾分鐘就到。”

費奧多爾低低“嗯”了一聲。

接下來便一路靜默。

我們很快買好了傘,告別費奧多爾君時,他這樣說:“芥川君有個好朋友啊。”

“中也本來就很好。他溫柔大度又有才華……”

但凡有人誇贊中也,我都很高興。況且這個人還是我的讀者。費奧多爾在我心裏的印象一下UPUP飙升了許多。

費奧多爾想必是被我這副自賣自誇的樣子逗樂了,輕笑幾聲,“是嗎?總之,敬少年人的友誼。”

就是這麽簡簡單單一句話,卻不知怎的,讓我心裏一寒。

——我一定是疏忽了什麽。

可直到費奧多爾離去好久,我又重新回到基地,任我怎麽想也想不出我的疏漏。

即便問羅生門,他也不大搭理我,還不耐煩地讓我閉腦,說我腦海裏雜七雜八的念頭太多了吵得他根本睡不着覺。

羅生門是這樣說的,【你可以思考,但不要用腦。】

【……羅生門,你真是越來越講道理了。】

///

費奧多爾回到據點的時候,只有普希金一個人呆在那裏。

他喝得酩酊大醉,聽到開門的聲響立刻眼巴巴望着那裏,見來人并不如他所願,便又哭又笑起來,失焦的瞳孔怔怔地看向前方,嘴裏叨念着稀裏古怪的話。

“我曾經默默無語地,毫無指望地愛過你,

我既忍受着羞怯,又忍受着嫉妒的折磨

……

我曾經那樣真誠,那樣溫柔地愛過你!”

費奧多爾本還有些厭倦,聽了這指意不明的話卻神色微動,氤氲笑意在他眼裏浮開。

“普希金,你是對的。”

他解下大衣挂在玄關處的衣架處,悲憫一般道。

“少年人的友誼,本身便具有了一切愛情所有的特征。”

得意洋洋的炫耀、默默無語的奉獻、百般遮掩的羞惱、避諱如深的坦誠、毫不掩飾嫉妒的占有欲……年輕人的友情從來都是這樣。

費奧多爾無聲地笑了笑,那是期待的不得了的光亮。

接近芥川君是故意的,好心提醒是有意的,不合習俗的禮儀也是早有預謀……

要問為什麽?

——芥川老師當然要站在他這邊啊。

///

到了晚上,我高興地發現,經過白天一遭,中也再也沒有回避我的視線。

他和我普普通通地說話、普普通通地笑,普普通通地應下我的請求……諸如拿下那本書啦、關燈晚一些啦……

不再刻意戴面具遮擋他的臉,也不再和我鬧別扭………這應該是天大的好事。

畢竟,這說明中也之前的別扭鬧完了啊。我和他豈不是又恢複之前那種融洽自如的氛圍了?

然而高興也只是半天、一天……等到第二天的時候,我就受不了了。

他是不再回避我,可這種不回避和之前完全不一樣。

我和他本該親密無間的朋友,但現在親密依舊親密,卻好像是隔着一層薄膜的親密。為了證實這種猜測,我特意花了幾天的時間觀察中也。

早上倘若我起得比他早,去叫他的時候,他不會再像以前那樣抱着枕頭和被子呼嚕嚕說着含糊不清的推辭話;

偶爾有觀點分歧的時候中也不會再瞪着亮晶晶的眼睛和我争辯;

連以前偶爾玩得開心時的夜間晚樂都再也不舉辦了,第四屆枕頭大戰永遠等不到他的開幕式;

時不時紅彤彤的耳尖也沒有了,他現在簡直變成了個石頭蛋;

不論我如何竭力講一點也不好玩的冷笑話,他既不感到有趣,也不會大笑着說“芥川你講冷笑話的樣子太好玩了哈哈哈!”

……

類似的事情還有許多,要是我專門記錄下來,一兩張紙都不夠吧。

這還不如之前呢,最起碼之前還有個情緒起伏。現在這樣,就好像……我對于中也來說僅僅只是羊的普通一員,和別人沒什麽區別。

我決定開誠布公地和中也談一談。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真紀突然跑過來,雙手合十,很抱歉地看着我。

“抱歉,你晾在陽臺的衣服不小心掉到水盆裏了……然後我在你口袋裏找到了這些。”

真紀正捧着一堆碎紙片遞到我面前,滿滿當當的占據了掌心。

我接過來,看了幾眼心裏已經有了譜,便安慰她道,“沒關系,不要緊的,應該是封信。我會把他拼起來的。”

真紀被我勸着,好說歹說放下了點心。可臨走時依舊惴惴不安地說,“要是我能多識些字就好了。”

按常理來說,真紀既然有那麽一個父親,應該是識不少字的。可她剛剛到了蒙學的年齡,父親便出了事,流落到橫濱更是沒多少功夫念書。

盡管她很想代勞,可也只能是愛莫能助,但我依舊感念她的好心。羊的衆人總是偶爾會給我這樣的感受,在我對其不抱希望時偏偏又表現出乎我意料的地方。這也是我至今無法對羊産生真正意義上惡感的原因。

筆墨暈花的地方并不多,估計拼起來并不費勁,也花不了多少時間。指針轉了四分之一圈的時間,我已經搞定了。

擦了擦有些酸疼的眼睛,正打算快些看完——我對這封口袋裏的信也确實十分疑惑,真是摸不着頭腦它怎麽會在這裏。

可剛鋪展開這張皺巴巴、由碎片拼起來的紙張,我心下便一咯噔。

【生命誕生在宇宙大爆炸之後,人類種族的興盛起源于氣候滅絕……新的希望也必然從廢墟中萌芽。

這是我在讀過新原君故事之後的感想。

老師,我已經下了決意。這大概是最後一封信,一直以來,我從和您的交流中受益良多,我感激不盡。

敬神無月第二個水曜日的煙花。

祝安好。】

作者有話要說:  羅生門:你可以思考,但不要用腦。吵到我了。

芥川:……你真講道理。

搞事了搞事了。

注:本文中普希金特別帥!把腦子清空請搜一搜三次普希金的照片,然後自行加濾鏡,再将其降至二維世界!

記住!他特別帥!和年輕普朗克一樣的帥氣!我不承認大紅鼻子矮蘿蔔是普希金啊,給我退散退散!

他說的話是一首詩,描寫愛情。

此外:少年人……本身便具有…一切特征。引用。

謝謝繆虞、楽樂吖和暮友、還有DaZai的地雷

謝謝????帶我一個????屍哥朗誦????離經辨志????森林太郎????的營養液。不過好像漏了一個,我懶得上pc去看了,明天給你補上,謝謝。

pps:普希金是帥的!年輕的普朗克也是帥的!所以請在中學時期好好學物理,對得起年輕普朗克的顏值。大學往上就趕緊跑路吧——會禿的(認真臉)

而且還不會變強q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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