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我在現場

這樣平靜的學習生活又過了好幾天,????我才察覺到違和感。

按理來說,????我的作品被人冒領,????議員閣下又在暗處虎視眈眈,????即便給文藝賞投稿了新的作品,????可說不定這場大賽最終也會淪為權貴者們的游戲。

甚至還要時時刻刻警惕着對方倒打一耙,說我才是那個假“我鬼”……

這麽多事積壓在一起,我本來不該這麽平靜,????然而我周圍的人——無論是福澤先生、森先生、中也,還是從來未見其面的讀者津島先生都對此毫無緊張感。

津島先生曾在line上和我聯系。

他這樣肯定地下了論斷,????“老師絕對不會是報紙上說的那個田中!”

我理所當然對津島先生如此篤定起了好奇心。

“為什麽津島先生這樣想?大家可是都認為那家夥就是我鬼。”

對方的回答出乎我的意料,甚至帶了不少玄奇的意味。

“不知道,大概就是一種感覺?我可是對老師您有着超乎想象的雷達,????這就是說,只要您在我身邊,????我就一定能有所感覺。”

“雷達?”

對面的津島先生似乎苦惱起來,????連連發了好幾個省略號,才像是斟酌字句般那樣猶猶豫豫道。

“……大概是眼睛吧?那家夥的眼睛太混濁了,而且心裏在想什麽我幾乎一眼都能看透——還不如我身邊的小崽子呢。”

不知為何,說起這位“小崽子”,????津島先生的語調倏忽活潑起來,雖然話裏都是抱怨。

像什麽“那家夥真是不好哄啊,明明勉強道了歉還是愛理不理。”

或者“真可惡啊,????居然和別人合起夥來嘲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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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甚者偶爾似乎喝醉了酒居然糊裏糊塗像是哭訴般抱怨,????“明明以前我也教了他好多…雖然都是……”

不過每當這種時候,????津島先生總是會自己把話題扭回來。

他躍躍欲試問道,“老師會因為那個小蟲子心煩嗎?我也超想為老師做點什麽!”

起初,我對明顯是受人脅迫的田中君還稍微有那麽一絲理解,然而當他很好适應了這份惶恐,慢慢理所當然把他人作品據為己有……這種時刻我已經出離憤怒了。

我固然憤怒于其冒領,但更令人生氣的或許是對方的無恥和不知悔改吧。

津島先生像着急的小孩一樣在催促。

“老師快點下決定啦!再不然就要被魔人搶先了!”

我把這份心情和對方說了下,對方沉默了一會兒,沒頭沒腦丢下一句。

“我不會讓屬于老師的東西就這麽被人搶走。”

“因為,我是老師的騎士啊~老師負責文學,我呢,就負責武力……這樣豈不是絕妙搭配嗎?”

話是這麽說,不過我的羅生門也不可小觑吧?

古怪的是,往常都會回複我一兩句的羅生門今天卻沒有吭聲。

隔天,橫濱早間電視上出現了驚爆眼球的新聞——“危!橫濱知名人氣小說家昨晚受襲,現在……請市民們夜間盡量減少出行,注意人身安全……”

“大選在即,清澤議員卻……”

我本來以為是津島先生的朋友幹的好事,結果當天下午,卻收到了一封賀卡。

上面只有寥寥幾筆。

“送芥川老師的禮物,望您喜歡。”

津島先生并不清楚我的名姓,那麽這家夥又是誰?

我并沒有花費很多心思思考這件事,除開日常學習之外,文藝賞的頒獎宴會也将在近期舉行。

我未來的同門們與有榮焉,我未來的師長滿目歡欣,我的摯友發自內心為我高興……可對文藝賞宴會,我卻抱着悲觀且消極的态度。

我鬼盛名之下居然是個乳臭未幹的小孩子或許會為世人所知……我不敢想象頒獎結束後鋪天蓋地的贊譽又或者是質疑。

據說連布羅茨基這樣了不起的詩人在聽到別人的一句批評後都忍不住偷偷落了淚……何況我這這等愚人?

真的設想一下,其實這些東西我并不害怕,我所害怕的贊譽和質疑背後所附帶的東西。若聽了贊譽,我惶恐我會不自覺迎合其喜好,若聽了批評,我擔憂我會自恃才華、明知錯誤卻偏偏不改……

這種心情或許只有和我同在文學之路上的人才能夠理解。

即使津島先生信誓旦旦說,“我至死都是老師最忠誠的讀者。”

可這種事若非到了死前又有誰能說得準?

即使我在心裏千千萬萬次希望時間就此停止,然而宴會還是如期而至。

文藝賞是專屬于短篇小說的獎項,因而這次頒獎典禮并沒有邀請中也——他更應該出現在以和泉氏命名的獎項上。

但中也還是來了。

我們一起騎着哈雷機車來的,我不得不承認,那種在風中疾馳的感覺可真爽!從肺部襲來的癢意也像是插上了翅膀,輕輕盈盈從我的嗓子眼裏溜了出去,一點往日的憋悶都沒有!

我和中也仿佛都是風的少年——這麽說是不是有些過于自戀?

但确實如此,每一次交談,風呼啦啦吹着,把我們的聲音吹得支離破碎,因而我們不得不更大聲地叫着彼此的名字。

街道上,偶爾有來去匆匆的行人朝我們投向驚奇的目光,我看到甚至有幾個和我們一般年紀大的少年笑着吹起了口哨,雙手卷成喇叭狀吆喝着。

“黑頭發的!你太慢啦!要加油啊!”

這種時刻,中也總會嗤嗤地笑着,裝出不耐煩的樣子,“再不快點就遲到了!”

但他的哈雷機車也和我一樣慢吞吞了。

到了場地的時候,我看到了很多西裝革履、穿着漂亮禮服的人。

只有我和中也穿着常服。

中也把我送到這裏後很快就走了,他說他有個詩會要參加,認識了很有趣的人。

似乎是個叫魏爾倫的家夥。

于是,和宴會格格不入的家夥幾乎只剩下我了。

說是幾乎,是因為我似乎看到一位極眼熟的家夥——太宰治。

對方難得地好好收拾了一番,亂蓬蓬的黑發現在看起來甚至有幾分潇灑的意味,沒有了繃帶,他相當俊秀的容貌完全顯現出來。

也無怪乎與他交談的那位女士笑得捂住了嘴。

我走近去,聽到他們的談話。

“這麽說,您這件禮服是戀人送的咯?”

“是這樣沒錯~你看,我戀人在那邊,我先過去了。”

我正奇怪話題是怎麽跑到這的,太宰治卻已經嘆了口氣,“可惡啊,居然又不是老師……送禮服什麽的指望老師穿上,再找到她果然是大海撈針嗎?”

“什麽大海撈針?”

此前我便知道了,太宰治是我的讀者,雖然當時心情像是直面了大裂谷的山間狂岚般那樣無法言喻,但最終我還是很良好地接受了這個事實。

而且,比起我,我私下裏覺得如果真的知曉了事情的全貌,太宰治才是更加崩潰的那個。

這樣一想,心情于是越發舒緩起來。

但此刻他會出現在這裏還是令我十分驚訝,除提名者和評委、記者之外的人參加宴會是需要請柬的。

“你怎麽會在這?”

太宰治像這才察覺到我似的,漫不經心瞥了我一眼,“你果然也是老師的粉絲?”

“……啊?”

“雖然不知道你怎麽能來這,不過我可不一樣!”太宰治賣了個關子,可我并不捧場。

他并不喪氣,而是故弄玄虛從襯衫口袋裏掏出一封精美的信函“你看,這可是我鬼老師親自給我的邀請函!”

“……”

我只送出過一封邀請函。那是給反複懇求、說了一羅筐好話的津島先生的。

太宰治眨了眨眼,朝我炫耀般說,“你有嗎?”

“……”

好、好尴尬。

我下意識看了看地板,安然無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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