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深夜密談

我:“……?”

試想一下吧!

兇惡的巨龍噴着火焰從天而降,????嘴張得老大,黃金瞳的光芒明明暗暗,他的軀幹蓄勢待發,????你幾乎以為焚毀一切的龍息将會先從你這裏燃起。

可下一秒,他低下頭,????長着尖利指甲的龍爪不知從哪撚起一支花,????小心翼翼捧到你面前。

這場景任誰都會一頭霧水吧。我姑且不提,????恐怕連理應旁觀者清的太宰治和費奧多爾也大吃一驚。

但澀澤毫不在意那兩人的驚詫,????再次低聲請求。

“老師,????請幫我在敦的手書上簽名吧。我和敦都很喜歡您!”

澀澤龍就像高傲的黃金龍王,????吝啬于投以視線于不相幹者。

這樣一來,被他用近似憧憬眼神看着的我似乎就顯得極為特殊。也恰恰是這一點,讓我不忍拒絕他的要求。

何況,????澀澤還增加了附屬條件。

“稍後我會為老師您解釋一切的。”

我點點頭,拿起筆,????寫上一句話——贈中島敦和澀澤龍彥。這是澀澤自己要求的,他希望敦能夠位在他的前面。

我總覺得這位澀澤君恐怕覺醒了什麽了不得的屬性。

在我剛簽完沒多久,太宰和費奧多爾終于從驚詫中回過神來。

“……我的呢?”這是幽怨又懊惱的太宰治。

費奧多爾的關注點大大不同,且他的語氣極為虛弱。我把它理解為因超乎預料而産生的難以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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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澀澤君,????你先前可不是這樣說的。你不是只、欣賞中島敦嗎?”

澀澤龍彥的語氣有些困惑,“費奧多爾君不是也說了坦誠相告嗎?坦誠相告就是你問我答。”

言下之意就是不問不答。這一點我還是清楚的。

但老實說,????澀澤和費奧多爾的對話對我來說簡直是天書。我看了眼太宰治,????他依舊還陷在剛剛的懊喪中,????我不禁開始懷疑起最初的判斷——太宰治真的對這一切心知肚明嗎?

即使羅生門給了我肯定的猜測,????我也始終存疑。倒是到了很久之後,太宰偶爾和我提起這事。我才把這些只言片語像珠子一樣給串聯起來

事實上,費奧多爾當初和澀澤龍彥說,孤兒院少年中島敦的異能可以引導任何人的**。為了某種設想,澀澤決定前去孤兒院尋找敦,他到了那裏找人,卻撲了個空。

因為他來得太湊巧,那少年恰好處在尴尬的境況——他從人,變成了月下獸。

但澀澤看到了這樣的景象:

白色的老虎周身仿佛灑滿月光,他仰頭朝着冷清的月亮、和夏蟲低鳴、偶有嬉鬧人聲的孤兒院咆哮了兩三聲,似乎是在訴說着什麽——夜深露重,澀澤甚至看到一抹瑩澤光輝,是告別的淚嗎?

澀澤心頭一跳,不禁這樣猜測道。沒能等他再細思,這老虎縱身一躍跳入叢林不見了蹤影。

太美了。月色美,山林美,那銀白色的光輝也美。澀澤屏住呼吸——他在這少年、這老虎身上看到一種實現美麗新世界的可能性。

具有龍一樣本性的澀澤喜好美好的東西,但他也不乏尋根究底的探索心。澀澤自認為是個聰明人,于是他打聽起少年的種種。

關于他的名姓、關于他現在去往何處,以及最重要的,關于他何以有這種蛻變。

粗淺的查探後,澀澤發現蛻變的線索斷在了一名作家那裏。戲劇化的是,那位作家偏偏就是我。

這時候,費奧多爾再次找了他。

澀澤想要看看美麗新世界,為此他想要找到中島敦、找到中島敦蛻變的緣由。

費奧多爾想要沒有異能力的世界,想讓我承認他那套偏執的設想。以他的能力,自然輕輕松松誘導了澀澤龍彥。

事發之時,費奧多爾假意配合澀澤龍彥,将太宰和我都引誘至這裏。太宰事後承認,他為了解決隐患而主動上鈎,至于我——我的同意無關緊要。

以費奧多爾的性格,他必然要讓我親眼見證他口中新世界的到來。中也和太宰便是他的誘餌。

兩人一拍即合後,費奧多爾便去籌謀具體事宜,對澀澤的動向掌握頗少。

且那時,我的筆名并沒有為人所知,幾乎沒有人知道我鬼的背後居然只是個十幾歲的少年——芥川龍之介。

于是在費奧多爾的建議下,澀澤不斷找着我的麻煩。另一方面,因為中島敦的關系,他對我的回信、我的文章起了不少好奇心。

再之後,太宰沒有和我細說,也不必深究,因為那時候澀澤和費奧多爾和我的立場并不相悖。

按理來說想,他們年長我頗多,應是我的長輩,然而當得知他們做出某種選擇,我這個毛頭小子也不禁起油然而生一股欣慰。

不過當時的我哪裏能參透那麽多?

澀澤龍彥說完這句話後,費奧多爾欲言又止,太宰治也沒有搭話的打算,而且幾人幾乎彼此沉默了一下午。

倒是我因為想摸清澀澤的打算,順應起了他的搭話,聊了一下午的書。

我以為這是因為同行相輕的緣故。畢竟,同屬于騙子嘛。

然而……

天色已晚。在确定芥川先生沉沉睡去之後,太宰治安了個反向竊聽器。

接收信號的在他身上,信號反饋器則在芥川這裏。也就是說,他只要一說話,老師這裏就能收到他的任何消息。

不過,老師恐怕并不會想到有人安裝反向竊聽器,只會想——房間的主人未免過于多疑。

總之,一切都是費奧多爾和澀澤龍彥的錯。而且正是因為他們的多疑,老師才會通過竊聽器,感受到他有所悔改、與以前不同的新人設。

太宰治心中的算盤打得響铛铛,這是他早就想好的計劃了。

眼下看起來成功率頗高。

心情甚好的他也沒拿架子上的風衣,就這麽穿着黑色襯衫,并沒有扣襯衫最頂端的扣子——太宰伸手撥弄一二,笑意加深。

當他走進白天的房間時,費奧多爾和澀澤龍彥在那裏已經等候多時。

兩人已經開始了對話。太宰治就了坐,才聽到些微細枝末節。

“澀澤君,你不是只欣賞中島敦嗎?”

俄羅斯人看起來對白天的事情耿耿于懷。這事對太宰治來說也很有吸引力,他可不希望自己的追星道路上平白無故多了對手。

但或許他的希望落空了。

在澀澤看來,中島敦月下獸的光輝宛如耶和華麾下的天使,老師則是羅馬神話中手握聖槍的戰士。

Spear????of????Longinus。

芥川龍之介僅憑這戰無不勝之長矛就足以撕裂周圍的一切不公義、不人性。矛身必殺之時耀眼的光芒更是足以照亮漫漫長夜。

這把槍就是先生的文字,只要他還在寫,他就永遠不會倒下,美麗新世界的號角也便永遠不會停歇。

“我後來才知道老師就是芥川君……他和敦是不同的。敦的心像一顆……老師卻已經足夠成熟。”澀澤龍彥低聲道。

“沒想到澀澤君和我一樣欣賞老師。有您這樣的同好真是太好了。不過,這還真是令我大吃一驚,稍微有些嚇到了。”

說着害怕,費奧多爾的表現卻不是這麽回事兒。他拿起刀叉,幹淨、利落地直直插入銀盤中的蘋果,那可憐的蘋果頓時四分五裂。

但他并沒有吃的打算,而是呷了一口茶,瞧了眼太宰,不着痕跡打量幾眼他的衣飾。

尤其是襯衫最頂端的某顆扣子。

好半天,才輕笑着,聲音都柔和了好幾度。

“太宰,要嘗嘗蘋果嗎?”

太宰治知道,俄羅斯人這話意味深長。他恐怕抱了過河拆橋的打算。等到他所謂的——沒有異能力的世界成形,澀澤龍彥就沒用了。

沒用了,人也就沒了。

真陰險啊。太宰吐槽着。

但他正有此意。他此次主動上鈎為了兩件事。一是幫老師解除掉澀澤的隐患,奧,也是mafia的,這或許會為他拉回不少印象分。

畢竟,偷偷潛入某匿名群的太宰可是尋了個好方法——正好借此機會英雄救美來試驗下。

二嘛,他瞥了眼心懷鬼胎的費奧多爾和還不明所以的澀澤龍彥,輕笑一聲。

幕後黑手和他的搭檔當然是大壞蛋。

壞蛋們該有什麽下場,還用他太宰治說嗎?

“好喔。”太宰治插上蘋果塊,刀尖若有若無指了指澀澤龍彥。

銀白色的金屬上映射出他和費奧多爾的面容,兩人相視一笑——算是達成共識。

事成後先朝傻的那個下手呗。

而這一切,澀澤龍彥并無所察。他像是這才意識到,眼前這兩個家夥是少見的同好,心中不免添了點親近。

喜歡老師作品的家夥,不可能是壞人。

這兩個家夥倒是和他一樣是難得的聰明人,如果能從他們這裏吸取些見解,和老師聊一聊、等找到敦後和敦再聊一聊。

想必敦和老師都會因此高看他澀澤一眼——他澀澤龍彥怎麽可能是既沒品位又蠢笨的憨貨。

這樣想着,澀澤再一開口,甚至帶了點求教的意味。

“兩位如何理解羅生門?”

“哎。”太宰嘆口氣,整了整那枚扣子接收器,确保完好後這才傷感地說。

“羅生門不禁讓我想起了自己……以前做過些不好的事,現在倒是有些想效仿他了。只是,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

太宰治說這話……太奇怪了。

費奧多爾拉了拉椅子,更加靠近太宰。既然有所懷疑太宰安置了某種東西,稍一尋思,再一聯想到最近情報界流傳的某些小道消息,都知道那鐵定和芥川老師有關。

思來想去,費奧多爾心裏已有了模糊的線,先跟着太宰學就好了。

“是在講勸人向善啊!我也深有感觸。”費奧多爾頓了頓,“我出生在窮苦的農夫家,家裏有六七個孩子,頓頓都吃不上飯……”

澀澤眨了眨眼:“……???”

可其他兩人不知為何都開始聯系實際生活理解老師的文章了,澀澤想,他不能認輸。可要他直白說出不堪的種種,似乎又太不體面。

想了半天,終于憋出自覺含蓄又優雅一句。

“……羅生門不喜歡老妪玩弄死去女子的頭發,我也不喜歡——我很珍重漂亮的東西,追求美是人的天性。”

“美的定義也很深刻呢。”太宰說。

這麽一來二去的,三人的交談越發熱火朝天,他們心裏都不約而同想着:……老師一定會對我印象更好吧?

半夜被低低的腳步聲吵醒,我起身拉開床頭燈,在燈身背後發現一個指甲蓋大小的小玩意兒。

是信號反饋器。

【羅生門,這是誰放的?】

【嗯…是…】

羅生門又開始支支吾吾——我猜是太宰。

很快,反饋器裏響起刺啦刺啦的電流聲,太宰幾人的交談聲傳了出來,因為雜音的阻礙,我辨認了好一會兒,才聽出來他們在說什麽。

聽了差不多一個鐘,我對這幾人暗地裏的真實性格越發深刻。

騙子、演員、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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