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示之以弱
姑且不論我心裏如何想這些家夥們。信號反饋器顯示,他們已經不再交談。不一會兒,??又響起輕輕的腳步聲。
門咔噠一聲開了,??我聽到了費奧多爾的聲音。
“就是在這裏了。澀澤君可以将他人的異能力結晶化,??這裏就存放着他所有的收藏品。”
“哦——是這樣嗎?有費奧多爾作為盟友還真是可靠啊。”
我辨認出這是太宰治。等了很久都沒有第三人的出現,??看起來澀澤龍彥并不在。
這就是太宰和費奧多爾的交易吧?我這樣猜測道。
“費奧多爾想必也清楚如何破解外面那場大霧吧?雖然這次為老師解決麻煩才是第一要務,??不過現在外面那副樣子還真是讨厭啊。”
“當然,??太宰君。”
費奧多爾頓了頓,随後響起木頭和某種東西碰撞的沉悶聲。他或許從木架上拿下了什麽東西,??随後這樣說。
“就老師的安危,??我和你抱有同樣的看法。你看……”
同樣的看法?我看是同樣想訓我麻煩吧。仔細回憶一番我和他們之間的事,還真是。
很快,??沒有多餘的時間供我深思。因為接下來的事情實在令我大吃一驚。
在我的印象中,??費奧多爾和太宰治無疑都是騙子的代名詞。這兩個家夥即使逐夢奧斯卡也是極有可能的,何況之前我還聽到他們徹徹底底哄騙澀澤的全況……可眼下他們的談話似乎完全違背了我的認知。
難不成,mafia幹部太宰治成了橫濱市義警?前不久還妄圖毀滅橫濱的費奧多爾居然立地成了聖?
可費奧多爾并沒有成聖。他捅了太宰治一刀。
我是基于這種聲音判斷的。自離開貧民窟已有了兩年,??我也很久未能聽到利器刺入血肉的聲音。然而,??直到今日,??才發現有些東西是刻在血液裏無法遺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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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斂下神思,凝神細聽,太宰的情況似乎并不危急。他甚至有閑心從頭到尾細縷了可能遺漏的線索。
“費奧多爾,這就是你的謀算嗎?”太宰的聲音聽起來低沉極了,“你要背棄老師、站到意圖傷害老師的澀澤那邊嗎?”
“請安心。我不會,??澀澤也不會。”從悉悉索索的聲音來看,??費奧多爾此刻應該在細細擦拭着匕首,??一陣不明的氣流音過後,我重新聽到費奧多爾的聲音。
“如果他會的話,就殺死他好了。雖說他的異能力很可貴,但也不是沒有替代品。可是,老師卻……”
這時候,不知為何,反饋器的信號忽然中斷,只剩下嘟嘟的忙音。
幹瞪了幾秒,我感到自己糊塗得要命。
太宰說得太真情實意了,我和他相處這麽久,還真沒見過他現在這種沮喪的樣子。何況,太宰治的另一個身份确确實實是津島修治——津島先生可是做過不少見義勇為的好事的。
津島先生曾經給我發過不少他的照片。這些照片大抵都是偷拍,因而沒能露出他的全貌。只能看到少年渾身上下狼狽至極,外套還濕噠噠滴着水,顯然他剛剛從河裏爬出來。
這倒沒什麽,但照片裏不止一個人。津島先生的身旁常常站着顫抖不已的青年,同樣**的。
此情此景,我只能聯想到是津島先生見義勇為救了不慎入水的過路人,又被陌生人拍了去轉贈給他本人。津島先生呢,抱着和我分享點滴的态度(他在我面前總是事無巨細),把這照片轉給了我。
本來事情都已抛在腦後,但不知為何,因為太宰的話,我立刻想了起來。
一個黑手黨幹部會有這等救落水之人的義舉、會有扶老人過馬路的善行,實在是難得。
即使我依舊對太宰治抱有偏見,此刻也不禁起了某個念頭。
難不成太宰治還真的有了悔改之心?而我在此之前誤會了他?太宰特意放置的反竊聽器也是為了向我求援嗎?
——向我求援。
雖說這猜測聽起來像天方夜譚,我也不打算就此不理,可萬一呢?況且甭管太宰說的是真是假,澀澤的事總歸有點該歸咎到我上。
現在任他們把我這個當事人擱置一旁,一個兩個的打着為我着想的旗號沖鋒陷陣,未免也太小瞧我芥川龍之介了!
畢竟,屠龍我不在行,打個澀澤什麽的還是輕而易舉吧?
【羅生門,你說呢?】
羅生門說的很是艱難:【其實,太宰先生他可能……】
【我知道,好歹認識一場,我還不至于沒品到白白聽着他死。】
羅生門不再說話,我穿好外套走了出去。
本來以為要找到收藏室應該很難,沒想到那房間就在我旁邊不遠處。只這一會兒功夫,收藏室內的形勢再一次反轉了。
還是費奧多爾下的手。
我推開門的時候,正正好看到費奧多爾手中閃爍的一抹銀光,下意識的,我拜托羅生門變化布刃的形狀擊偏了那把匕首,銀制的利器叮當一聲砸到大理石地板上。
收藏室內的幾人看向我,神色各異。
“老師?!”x2
只有太宰治與其餘兩人不同——他的傷勢比我預計的要嚴重,血跡在黑襯衫上浸潤出一大片深色,但他卻像天生便沒有拉上痛覺的發條似的,絮絮叨叨說了許多,說起初見、說起我鬼、說起重逢、又說起地牢、甚至說起文藝賞種種、說起後來的懊悔。
他最後以這樣一句話作為結尾。
“能這樣見你一面真是太好了。可惜我還沒找到金色的玫瑰,把它捧到您跟前……真遺憾啊。”
常人若有他這般經歷,此刻大多要拼命訴了苦、含了悔,只希望能得到一二原諒,也算全了他平生憾事。
太宰卻不同。本該難過的事用了雲淡風輕的語氣,既不過激,且更能引人同情。
旁觀者見了,只道這人果真實心悔改,又不失風度。
不知道費奧多爾和澀澤龍彥怎麽想,光說我自己,确确實實有着那種念頭。這一會功夫,我已經扶起他太宰治,他順從地把全身的力量支撐在我身上——他敏銳的動作令我晃了晃神。
瀕死之人能有這麽敏銳的反應和意識嗎?
起初我禁不住産生了這樣的念頭。不過一想到他的黑手黨身份,我便釋然了。常年與危險常伴,難免會有些超出凡人的地方。
并沒有人攔着我們離開。或許他們都以為太宰無藥可救了罷。倒是費奧多爾在我關門前語氣古怪說。
“太宰君真是賺了呢。随便說幾句話就在您面前出了好大風頭。”
“起碼他真心實意想過消除霧氣。”我把報廢的反饋器遠遠扔給費奧多爾(盡管起初我以為太宰做此事懷了歹心,眼下我倒是很可能誤會了他。至少費奧多爾遠比他陰險。)
費奧多爾接住反饋器,看了我和太宰好幾眼,忽而一用力,那小玩意兒頓時發出一聲哀鳴,就此化成飛灰。
“……太宰君果然厲害,是我輸了。”他意味不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