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吻一下,再吻一下,若即若離。
空氣裏升騰起暧昧的味道,他明白她為什麽要把自己包裹起來,因為安全溫暖。柔儀殿現在也成了個巨大的蛹,觸目所及都是茫茫的。那麽廣闊的殿宇,一下子收縮成小小的密閉的空間,四周雲霧漸起,他們依偎着,眼中只有彼此。
因 為笨拙,養成事先詢問的習慣,所以對接下去的發展有準備。也許就在今晚吧,今晚要把大婚時該做的事補上。他緊張得心都在打顫,也許她只是壓力太大需要釋 放,他卻是全心全意對待的。他深愛了她那麽多年,以後也會一直延續下去。她若信得過他,願意交付,再好不過;如果不願意,他甚至覺得也沒關系,只要她一直 在他身邊,不離不棄就夠了。
他以前孤獨,時刻都在孤獨,有了她,才覺得感情豐沛起來。她是一個很好的愛匠,半年多來讓他嘗夠了酸 甜苦辣。因為天生有缺陷,他對疼痛感覺遲鈍,那也僅限于肉體上。精神上的呢,心裏作痛起來,加倍的折磨,痛得他扭曲痙攣。現在好了,她願意停在他心上。沉甸 甸的份量壓下來,可以止痛。
他回吻她,帶着脈脈深情,唯恐過于急躁唐突了佳人,每一次舔舐吸吮都必須加倍小心。她紅着臉說:“我不懂,你要教我,我會認真學。”
他嗯了聲,其實自己也是一知半解,不過有過幾次嘗試,雖然沒成功,但也積累了一定的經驗。比如他知道怎樣讓她感覺快樂,她像只貓,喜歡被撫摸。他放她平躺下來,除去她的亵衣,觸手瓊脂。指尖眷戀地游走,所到之處烈火雄雄,引發她滅頂般的抽噎。
他把兩手抄在她背後,徐徐将她胸房擡高,戰戰兢兢去膜拜,她輕輕哦了聲,“官家……”
他含糊問:“怎麽不叫得意?”
她臉頰酡紅,醉了酒似的,咕哝道:“好個得意!”
他抿唇一笑,“其實遇見你,我早就得意不起來了。”他又有些不好意思,頓下來微挺了挺腰,“不過這裏……得意。”
她知道他高興的時候那裏會有些變化,但是隔着一層衣裳,感覺不太清晰。她遲疑着,帶着羞澀的笑,“我可以……碰一下麽?”
這種事大概沒人會拒絕吧!他把中衣脫了,腼腆道:“你不要笑話我。”
他貼上來,養尊處優的光滑的皮膚,厮磨着,異樣的溫暖。她身上起了一層栗,細細地撫摩,笑道:“真有意思,和我的不一樣。”
他連耳根都紅了,臉上有癫蕩的喜悅。咬着牙關隐忍,見她沒有停下的打算,忙把她的手搬開了,“要适可而止。”
也許怕摸多了就壞了吧,他很小氣,她有點失望。他看出來了,只道:“等一會兒……等忙完了再……”
還 要忙,她知道他所謂的忙是什麽。她看見他額上沁出汗來,從枕下抽出手絹給她擦了擦。被窩裏熱氣騰騰,先前熏過的香愈發濃烈,一有動作便随着熱浪翻卷而出。 他覆在她身上,她覺得安心,就這樣吧,不管他要做什麽。經過了那麽多事,實在是太累了,她想停下歇一歇。以後會怎麽樣,她不知道,只知道目前的一切是可以 抓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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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很愛他,希望可以常伴他左右,因為除了這裏,再沒有別的地方可供她栖息了。她記得乳娘以前同她說過的話,要有個小皇子,有了孩子就有依靠了。即便色衰愛弛,孩子永遠是她的,不用擔心被誰奪走。
他置身在她腿間,她緊緊擁抱他,“官家,你愛我麽?”
他閉上酸澀的眼睛,“你不知道麽?我愛你,愛到常常忘了自己。”
她仰起脖子吻他,雙手順着他身側的線條下滑,落在他的腰臀上。往下帶,無聲地邀約,他沉聲進入,她痛得蜷起了十趾。
他有些續不上來氣,那是種難以描繪的快樂,他從來沒有體驗過。可是她臉上表情痛苦,他只得勉強停住。感覺她在抽搐,他連腦子都停工了,低低叫她的名字,反複親吻她,“痛得厲害?”
她哽咽不止,委屈地點點頭。他想過要放棄,可是又留戀,舍不得脫離。到底還是本能占了上風,他有限的知識安撫她,“聽說女人第一次都是這樣,第二次就好了,不信過會兒再試一次。”
她相信他,硬着頭皮說好,“要輕輕的。”
他答應她,愈發地深入,終于一鼓作氣沖破壁壘,然後吻住她,把她的尖叫吞沒。
兩個人都是第一次,第一次難免蠢相。她痛得不能自抑,感覺自己被劈開了,那種痛觸不到,在身體的最深處。她眼淚汪汪扣着他的肩頭問,“已經好了麽?官家種了孩子在我肚子裏了?”
他回答得有些別扭,“好像還差一點。”
她以為這樣就可以有孩子了,他知道她是缺乏安全感,總讓他有種說不出的哀傷。
她橫下心說:“那快些吧,我不怕疼。”
他 也想給她孩子,他們都迫切需要一個紐帶來鞏固他們之間的關系。只不過不能給她誤導,他愛憐地吻她,“沒有孩子也不怕,我會陪着你。現在的種種,不單是為孩 子,更是為自己。我們相愛,相愛才會做這種事。以後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們活着,便是彼此最親密的人,懂麽?”
她懂得,也是害怕失去他,才想留下自己的孩子。她摟住他的脖頸,哭着說:“我們永遠不分開了,好不好?”
他說好,徐徐抽離,重重深入。
她一直是個好脾氣的人,如果沒有逼得太緊,她是從容和緩的,甚至吃些虧,也不聲不響地自我消化。她像春水入河,融化堅冰。再淩厲的攻勢都可以包容。漸漸有婉轉的莺啼傾瀉而出,他受了鼓勵,想來她并不是全然沒有感覺的。
她 被颠得分不清方向,有時候做一件事并不在事件本身,只在背後的意義。他覺得她應該是快樂的,那麽她就是快樂的。起先痛得劇烈,慢慢疼痛後退,有種嶄新的體 驗。她聽見自己不可遏止的低吟,什麽都不願去想了,過了今夜沒有明天也罷了。淚眼朦胧裏看見他的臉,臉上有沉醉和狂喜,她覺得滿足,一遍遍摩挲他汗濕的 背,把他抱得更緊。每一次撞擊都是激烈的,力量驚人。她躬起身迎接他,迷亂地喊他的名字,他不回應,疾風驟雨式的奔襲。終于到了極致,耳中嗡嗡作響,像一 星微茫躍上半空,在黑夜裏開出了絢爛的花。
夜沉沉,人也昏沉沉。他把她移過來,移到自己臂彎裏,滿足而慶幸,嗅着她身上淡淡的清香,喃喃喚她娘子。
她嗯了聲,纖細的手臂擡起來,搭在他腰畔,“剛才說過的話不要忘記,我們是真夫妻了,要做世上最親密的人。”她臉上還有淡淡的紅暈,現在看着他,變得有些難為情了。低下頭,把臉貼在他胸膛上。
他 不知道要怎樣努力,才能讓她變回最初時的樣子。是他保護不周,才讓她一個人陷入僵局。她就像一個被磕出裂紋的美人觚,盡管形态依舊美好,喪失的東西卻已經 很難挽回了。到了今天這步,對兩個人都是一種遺憾,她的純真美好曾經那樣動人,以後精心培養,但願還能尋回來。他捧起她的臉,從額頭開始親吻,“今天是個 新開始,我們從這刻長大。我曾經做得不夠,讓你經歷那麽多的艱難和不幸,我不配為人夫。還記得延福宮麽?記得那天的滿樹繁花麽?我們肩并着肩回禁庭,現在 想起來都覺得幸福。可惜後來很長一段時間都不得太平,把一切都打亂了。你做針線,裁衣裳,花紋應當對接的是麽?那我們就來試試,把那天之後的日子都裁掉, 就當我們今早剛從延福宮回來,我處置了政務,回房同你在一起,這樣好不好?”
她想了想,臉上露出希翼的神色,“真的這樣多好,我們從來沒有争吵,也沒有分別過。”她漸漸有了嬌憨的神氣,撅着嘴說,“郎君疼我愛我,不讓我受半點委屈。”
久違的語氣,險些讓他濕了眼眶。他莫名歡喜起來,鼓勵式地說:“就是這樣,我們一直恩愛,沒有吵過架,沒有那些莫名其妙的傷害,你還是原來的你。”
他 的眼睛裏有奇幻的光,可以構建出一個無害的世界。她要把以前不好的記憶都忘了,從現在開始。她心裏逐漸平靜下來,掰着指頭細數,“乳娘、阿茸、金姑子和佛 哥,她們都回綏國去了。崔先生娶了新娘子,辭官歸故裏了。我一個人在禁中,我哪裏都不去,因為我的郎君在這裏。”
她的樣子令他心酸,她在努力遺忘,眉心漸漸舒展開,眼睛明亮,像天上的星星。
他 只有不停吻她,“好秾華,我的好皇後。看這柔儀殿,它是福寧宮的一部分,以前從來沒有後妃入住。你以後就在這裏,禁庭再大,和我們沒有關系。我去紫宸殿視 朝,去垂拱殿聽政,然後回家來,家裏有你等着我,我們像普通夫妻一樣朝夕相對。”他想了想,自己笑起來,“這樣真的很好,連先帝都沒有做過的事,我做到 了。把女人留在前朝,大概會被谏官的口水淹死,但是我不怕,我掙這個帝位,不是為了找人來管束我。誰敢多嘴,我就将他投入大獄,反正沒人能分開我們。”
如果真的可以這樣,皇後的頭銜對她來說也不重要了。她含淚看着他,“官家說話算話。”
他點點頭,“我已經吩咐下去了,不許外人靠近柔儀殿。你在這裏安安心心的,待我大功告成,一定恢複你皇後的位分。”他說着,怕勾起她故國的記憶,忙把手挪下去,放在她光致致的小腹上,“快快與朕懷個太子,朕年紀不小了,也該有後了。”
她也跟着一道摸,“快些懷太子……也許已經懷上了,乳娘說圓了房就會有孩子的,等上十個月就可以了。”
他說不是,“有時候運氣不好,不能一箭中的,要多試幾次。”
她飛紅了臉,“你很懂麽?我看還是招醫官問一問的好。”
問什麽?問幾次才能懷上孩子麽?他遲疑道:“這種事,宣揚出去要被人笑話的。我們關起門來自己研究,一次不行兩次,兩次不行三次,總有一天會成功的。”
其實他是當她傻,哄她吧?她轉過身去恥笑他,謊話說起來一本正經,什麽人!
他見她背對着他,很快追了上來,“皇後怎麽了?我說錯了麽?”
她說沒有,“我有些困了。”
他撩起帳幔看案頭,快子時了,她今天受累,是該休息了。可他依舊定不下心來,她在他身邊,燈火下窄窄的背脊擁雪一樣。他情不自禁撫上去,她咕哝一聲,他忙道:“你睡吧,我給你焐着,別着涼。”
焐着手就要四處亂摸麽?秾華的确有些困了,但他鬧得厲害,實在叫人無可奈何。她怨怼地叫聲官家,他嗯了聲,那鼻音糯軟,簡直能化人筋骨。然後把她翻過來,牽引她的手往下,滾燙一片,忽然跳進了她掌心裏。
“皇後……”他動了動身子,滿腔幽怨。
她找見了新玩具似的,兩手合起來,心不在焉地敷衍他,“官家怎麽了?”
他氣喘籲籲,“我是不是太不體貼了?”
新磨的刀,初試鋒芒,大抵都難脫這種慣性。他食髓知味,等明晚,似乎已經等不及了。正是年輕的時候,有無窮無盡的精力,纏起人來也沒完沒了。她半夢半醒的樣子,低聲道:“官家是最體貼的郎君。”
她這麽說,他反倒頓下來了。她太不容易了,心裏的苦沒處訴說,自己還要這樣癡纏,真把她累垮了,後悔都來不及。罷了,來日方長。他重新把她圈進懷裏掖好被子,聽窗外寒風呼嘯一整夜,到次日五更方漸漸止住了。
廢 後重新回宮,朝野震驚。會引起多大的反響,不說也能估猜到。衆臣力谏,“陛下金口玉言,廢黜李後早已經昭告天下,如今出爾反爾,诏書豈不成了一紙空談?望 陛下三思,切不可色令智昏。現正值兩國交戰之時,李後乃綏國公主,焉知她對官家不心存嫉恨?若一念起,做出對陛下不利的舉動,到時恐怕追悔莫及。”
他擡手道:“朕與皇後情深意篤,初初廢她,是因她管教宮人不嚴,受了遷怒。如今事情過去了一個多月,朕左思右想,難以釋懷。前幾日有人劫持她,鬧得滿城風雨,這件事諸位宰執大概也都知悉了。朕不諱言,皇後在外朕心難安,還是接回大內,朕才可一心一意處理戰局。”
那 些谏官自然窮追不舍,“陛下乃是天子,與村夫野老不同。臣等聽聞初一日,李後曾大鬧軍頭司,犯上作亂,對官家大不敬,論法當問罪賜死。官家念及舊情,是官 家寬宏,但失了天威,已是一樁笑談。初九日李後遭人挾持,雖是廢後,畢竟曾母儀天下。李後若有氣節,當以死證其清白,官家卻再将人接入宮中,如何堵天下悠 悠衆口?”
他聽了惱火,厲聲道:“皇後遭劫,是禁軍失職,她何罪之有?衆卿家中都有妻小,莫非遭了難,便要她們以死明志麽?皇後清白,朕最知道,卿等只需議國事,朕後宮之事,就不勞衆位操心了。”
今上已有愠色,奈何谏官緊逼不舍,耽耽看着他道:“天子家事便是國事,臣等如何議不得?眼下正值內憂外患之時,陛下是有道明君,莫學前朝廢帝,将戰事視同兒戲。”
他 待要反駁,門上殿頭入殿回禀太後駕臨。話音才落,太後便從外間進來,頭上束抹額,拄着龍頭拐,一副大病的樣子。衆臣起身行禮,她也不加理會,進門便道: “谏議大夫說得很是,廢後無德在先,私通外男在後。陛下要振朝綱,必先安其內,盂圓水圓,盂方水方,給天下人做個表率才好。老身這兩日身上不适,昨日得知 廢後回宮,真叫老身駭然。若要安天下,必先正其身。先賢的話,陛下有幾句放在心上?言官谏言,陛下很不耐煩,忘了兼聽者明,偏信者暗的道理。朝中事物,本 不該我一個婦道人家多言,可是陛下行事太過乖張,少不得要我提點兩句的了。”
太後是什麽态度,他一猜便知。只不過朝堂之上總要留幾分情面,便拱手道:“臣莽撞,願聽太後教誨。”
太後乜他一眼道:“前方戰事吃緊,陛下心中應當有數。綏國負隅頑抗,大钺将士舍命拼殺,陛下呢?卻為個綏國公主神魂颠倒,豈不怕傷了衆臣和将士們的心?上不理,下則亂,陛下若還以大钺萬世基業為重,就當殺狐媚,清君側,以證陛下雄心。”
太後蟄伏多年,等的就是一統天下。如今有這機會,全不似尊養深宮的婦人了,幾句話直達痛處,震懾人心。文武百官,包括當初極力反對廢後的臣僚俱出列叩拜于庭前,衆口一詞“殺狐媚,清君側”,将垂拱殿門楣震得嗡然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