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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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景北齊擁在懷裏,後背貼着他的胸膛,雙手覆在他交疊在自己小腹處的大手上安然瞌上眼,恍惚之間許泠雨産生了回到過去的錯覺——

她還是那個被他時刻緊盯的被他喚作“渺渺”的許泠雨,每天不論在外面做了什麽晚上都必須回到他的家,必須在他的注視下閉眼乖乖睡覺。有時候她實在不聽話,他便親自上陣,從她身後用手臂将她牢牢困在懷裏,下巴抵在她頭頂上,不說一句話,也不做任何其他舉動,就抱着她,一睡到天亮。

如果時光能真的停在那一刻該多好,沒有過去的羁絆,也沒有未來的煩惱,就停留在那一刻,她能夠放下一切盡情享受着來自他的暖意。

錯覺只是錯覺,總會被現實打破,現在就是現在,不可能回到過去。

她必須承認現實。

雖然今天發生了許多事,她哭了好幾次,明明已經有了睡意,也不再亂想,可嘗試了好一陣她也沒能讓自己睡着,于是只能重新睜開眼愣愣地注視着黑暗,也不管景北齊有沒有睡着,輕聲開口:“景北齊,如果,我只是說如果,如果缪渺那個時候沒有死,你會讓她把孩子生下來麽?如果她向家人坦白了你的身份,你會和她在一起麽?或者是,沒有缪渺只有我,我遇見了你也愛上了你,你會跟我在一起麽?”沒有缪渺,他們可能一輩子都不會發生交集吧,就只是兩條毫不相關的平行線,可能她知道他的大名,他卻完全不知道她,他們各自過着自己的人生。

“許泠雨,”景北齊夾帶着愠怒的低沉聲線下一刻便在她頭頂響起,難得的,他叫了一次她的全名,“難道我們之間就沒有任何可說的,非要每一句都帶上缪渺麽?”

是的,沒有,一直都沒有,從來都沒有。他們之間只有缪渺,除了缪渺她不知道還能跟他說些什麽。

“你為什麽不說說你自己,說說你離開我之後去了哪些地方,遇見了哪些事物,你有多想我……”

他舉例的那些事她完全不想跟他聊,也沒想過要跟他聊,因為她從來都不覺得自己的生活該跟他分享,不管他想不想知道。

她沒辦法接受那樣的自己,把缪渺晾在一邊當作什麽都沒發生過只顧着滿足自己沖動的許泠雨。

她再次閉眼,不再說話,景北齊也沒有再說下去,寂靜很快充滿了整間卧室,和黑暗完美地融合到一起。

**

因為難得的溫暖,許泠雨還是睡了一個好覺。

第二天她很早就醒了,而她醒來時景北齊還呼吸均勻地睡着,臉埋在她頸項間,每一次呼吸都從她耳垂邊掃過,讓她有點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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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不把他弄醒,她格外小心地從他懷中離開赤腳下了床,穿上外套,走到窗邊發現天居然下起雨來,綿綿細雨,猶如女子的簌簌的眼淚。

于是她緩緩走下樓,打開大門雙手抱臂站在屋檐下,感受着一陣陣夾帶着雨滴的冷風吹到自己臉上,身體因為受冷而不住打顫。

她必須讓自己再清醒點,過了一晚上,她怕自己昨天的冷靜會消失殆盡然後前功盡棄,她才不要像缪渺那樣卑微地活着委屈自己,她才不要那麽傻,她是許泠雨,不是缪渺。

**

沒過多久景北齊也醒了,他一睜眼發現床上只剩下他一個人心立刻就了,掀開被子根本顧不得穿上拖鞋就跑出卧室四處尋找許泠雨的身影,找遍了二樓都沒見人他又趕緊下了樓。

下樓後第一眼就看到家門大敞顧不得多做判斷下意識的反應就是許泠雨肯定逃走了!

飛奔跑到大門口,發現許泠雨單薄地背影就站在屋檐下他才總算緩過一口氣,腳步也随即慢下來。

走到許泠雨身後時感受到陣陣冷風,他眼底倏的一暗,二話不說就将許泠雨攔腰抱起扛到肩上轉身往回走,把她帶回了卧室。

把人放到床邊讓她坐好後他走進浴室拿了條毛巾出來,蹲在她面前,細致地擦拭着她臉上的水跡。

擦幹了她臉上的水把毛巾放到一邊伸手正要去理她的頭發,他忽然發現她黯淡的瞳仁裏亮起了有些刺眼的光芒,只聽得她開口,音調平緩無起伏卻像是最鋒利的刀刃,毫不留情一刀刀割割在他身上:“景北齊,你一定要找一個女人結婚知道麽,不管有沒有感情基礎,至少一個人可以陪你,你不用再總是一個面對一些事情。我知道我可能管太多沒資格對你指手劃腳,但我還是得說,再不說就沒機會說了。你放心,我也會找個人嫁了,我們橋歸橋路歸路,這才是對缪渺最大的尊重。”

景北齊手滞在半空,許久都沒有動。

最後,景北齊手無力垂下,聲音冷到徹骨:“泠雨,你不要再跟我說這些,我不想聽。”

許泠雨笑了,像是在對一個完全不認識的陌生人笑,笑得非常有禮貌:“好,那我不說了,再也不說了。”

從這一刻開始,直到到達缪渺的墓之前,兩個人都沒有一句對話。

**

墓園在山上,而缪渺的墓又在快要到墓園頂端的地方,由于天下雨路有些濕滑,為了護住給缪渺帶的花束不被打濕許泠雨帶着景北齊達到缪渺墓碑前時出了一身汗,呼吸也有些重。

許泠雨還專門多帶了把傘,為的是花束留在缪渺墓前後也不被打濕,那是缪渺最愛的花,不能被雨水剝奪了光彩。

景北齊站在許泠雨身後,把傘沿壓得很低擋住自己的視線,他不敢去看鑲嵌在墓碑上的照片,照片裏缪渺露出的是她最具有标志性的笑容,但對他來說那笑容卻分外的刺眼,是對他極大的諷刺。

許泠雨完全不知道景北齊的閃躲,獻完花退到他身邊,微微颔首想了想說:“我想你一定有話跟缪渺說,我先下山去等你,不打擾你和她說話,可以吧?”

景北齊沒有任何表示她就當他是默認了,對着墓碑上笑着的缪渺在心裏說了句“缪渺再見,我有空再來看你”就轉身離開。

下山的路許泠雨走得很慢,其實她也有很多話要對缪渺說,因為她也很久沒有來看缪渺了,可是景北齊欠缪渺更多話,這麽多年,要查到缪渺安葬在哪裏對他來說一點都不困難,可他卻一次都沒有來過。

如果不是她,他大概永遠都意識不到自己的錯吧。

走到山腳的入口處許泠雨特意看了眼時間,不多不少剛好半個小時,回到停車場坐進車裏又等了小半個小時她終于看到了景北齊的身影漸漸朝車所在的地方走來,看清他的模樣後,她趕快打開車門下車撐開傘朝他小跑過去。

景北齊沒有打傘,渾身已經濕透,步伐急促,走到許泠雨面前後一把奪過她手裏的傘扔到一邊,捧住她的臉頰低頭就狠狠吻住了她的唇。

許泠雨根本來不及反應,只能任憑景北齊的舌頭長驅直入在她口腔中肆意亂竄,氧氣很快被他奪去大腦開始有些缺氧。

景北齊并不打算深吻,他只是想向許泠雨證明他對她并不是做不到沒有企圖,她說得沒有錯,就是因為他把她當成了缪渺的代替品當成了聖物,想要從她身上獲得救贖才從來不動她,因為從來沒想過動她,但那并不代表他不能動她,如果把她看作是一個獨立的存在,他對她什麽都能做。

與其找別的、毫不相關的女人,他為什麽不找她?

——景北齊也被自己腦中突然冒出的念頭給吓到了,這才将唇移開。

許泠雨回過神來後掙脫景北齊的桎梏,用手背使勁擦了擦嘴對景北齊怒目而視,完全搞不明白他在缪渺墓前到底想了些什麽,怎麽越想越回去了!

許泠雨無法接受這突如其來的吻,這個吻簡直就是對她莫大的侮辱,她必須把景北齊給打醒,不能讓他在錯誤的邏輯當中再繼續走下去。

于是她高擡起右手,在轉瞬即逝的猶豫之後一巴掌打在景北齊左臉上,沖他大吼:“不可能,景北齊我告訴你我跟你永遠不可能,我現在完全不能理解你的思維了,你剛才到底想了些什麽,你心裏沒有負擔了但我還有,并且我沒有打算改變,你不用用這種方式向我證明你能對我做到什麽地步,你覺得這是解脫?不,不是,完全不是!我不會再靠近你了,我只會離你更遠,遠到你永遠都沒辦法再到我身邊!”

景北齊只覺得眼前的女人突然變得非常陌生,他不解,難道這不是她想要的麽?

他能做到了,為什麽她的反應還更大?

這當然不是許泠雨想要的,從來都不是。

作者有話要說: 平安夜愉快。

預祝聖誕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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