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米紹謙語氣低沉,眼睛裏含了淚意。

沈璃薇依然沉默,只是心已經不複剛才的柔軟——因為提到媽媽,她對這個男人有一肚子的怨恨!

“薇薇,你媽媽臨走之前有沒有留什麽話?”米紹謙補充說,“上次我去英國,你媽媽剛走,你的心情不好,怎麽也不肯見我……”

“有!媽媽說了一句話。”她終于肯開口,“是關于你的。”

“她說什麽?”米紹謙滿懷期待地看着她。

“我們在國外,她很少提你,我也很少問她關于你的事情。但我心裏一直有一個疑問:這一輩子被你害得這樣慘,她究竟有多恨你?她好好的時候,我不敢問,怕她難過。她出事的時候,我知道再不問就永遠沒有答案了。你猜她怎麽回答?”沈璃薇冷漠地看着他,一字一頓,“她說:老來多健忘!”

米紹謙的眼淚倏然湧出,聲音沙啞地念着:“老來多健忘,唯不忘相思!”

“你知道?”沈璃薇很意外。

媽媽把心事深藏心底,連她和媽媽相依為命生活了二十幾年,尚且以為媽媽對這個男人只有怨恨。如果不是她翻媽媽的遺物,只怕這些心事就永遠不會被揭開。

米紹謙點頭,說:“這是白居易的《偶作寄朗之》。你媽媽以前是學校的老師,酷愛這些詩詞。這句老來多健忘,唯不忘相思,你媽媽曾多次說起過,若是有一個人,能夠在他白發蒼蒼時仍然能記得這個世上曾有一個沈薔,那麽她……”他聲音哽咽,難以自持。

沈璃薇轉過臉抹去眼角的淚水,心裏有一個聲音在說:“媽媽!雖然這個男人背叛了你,但是他并沒有完全忘記你,你可以瞑目了。”

“我虧欠你們母女!這輩子都欠你們……”

沈璃薇臉上表情淡淡地,無喜無怒,目光投向窗外,那裏有一片法桐,葉子已經開始泛黃,秋意漸深,又到了凋零的時刻——而她的生命,也像這樹上漸黃的葉子,無限凄涼。

米紹謙自己傷感了一會兒,又把目光落在她的臉上,說:“爸爸不在你們身邊,這些年,你吃苦了!”

“我比較頑劣,常惹禍,吃點苦頭是應該的。”

“哪裏是頑劣?你的性格倔強,不肯服輸,做事情有一股認真勁兒。現在的年輕人就極少有這種性子了。”

沈璃薇默然。

空氣再次變得沉悶,米紹謙感覺到她的冷淡,滿腔的喜悅跟着冷下來,千言萬主不知從何說起。最後只凝結成一句話,“薇薇,別再恨爸爸了,好嗎?”

像是被打到了淚腺,沈璃薇的眼淚幾乎要奪目而出,她想起媽媽臨終之前,拉住她的手說:“我們的恩怨,就讓我帶走吧。他到底是你的父親,回去看看他吧。”

“薇薇,我希望你可以給我機會讓我彌補你。”

沈璃薇深深呼出一口氣,努力壓制住心潮翻湧,“您對我的付出足夠多了。媽媽說,這些年您一直在寄贍養費給我們,才使我們不至于忍凍挨餓,我才有機會做手術、治病。您安排林先生照顧我,帶我看醫生,找人保護我,我很感激。至于彌補,真的不需要了,我的時間不多,請允許我按照自己的想法活着,不要再把我關起來。”

“薇薇,別這麽說,爸爸心裏很自責!那些錢,又怎麽能彌補你缺失的父愛?我這一輩子,都虧欠你!”

氣氛越來越傷感,看到有人往這邊緩步而來,沈璃薇咽回眼底的淚水,換上一副輕松地笑臉,“我們不說這些了好不好?您不要再自責了。以後如果有為難的地方,我會找您幫忙的,但是,我真的不想永遠這樣被庇護下去,讓我自己從別墅裏搬出去,好不好?在那裏住的真的很不舒服。”

米紹謙知道她倔強,如果硬要阻攔她搬走,只怕會适得其反,便點關應允了。

“好!你找到住處,随時可以搬走。不過,你要留下你的地址和聯系方式,讓我可以随時找到你。”

沈璃薇答應下了,他又說:“有什麽難住,要以直接給我打電話。不願意找給我,找林楠轉達也可以,林楠是我的得力助手,辦事向來穩妥,你完全可以相信他。”

米紹謙又叮囑了一些細碎的事情,沈璃薇只是聽着。

作者有話要說: PK第一回合,女主勝!女配想要讓女主丢人,結果自己反倒代替女主丢人了……

女配臺詞:我一定會回來的!

灰太狼:你搶我的臺詞兒!

☆、“是不是騙你,你心裏比我更有數!”

寬敞的休息室裏只有沈璃薇一個人,坐在沙發上,她無所顧忌地把鞋子甩在一邊,解放了雙腳。

倉促之間買的高跟鞋,穿着走路的時間稍長,就覺得腳被磨得生疼。小腳趾已經破了一層油皮,有血絲滲出來。

揉着腫脹的雙腳,還沒有放松太久,耳邊就清楚地聽到急促的腳步聲往這邊走來,沈璃薇吓得從沙發上彈起來!不會這麽倒黴吧?剛放松下來的腳說什麽也不願意再踩進受刑一樣的高跟鞋裏!但又不好就這樣赤着腳站在休息室裏!

怎麽辦?左右看看,落地玻璃窗上挂着垂地的深咖色大窗簾,窗簾旁邊擺着兩盆高大的巴西美人。

沈璃薇鑽到窗簾後邊,把窗簾向外扯了扯,盡量躲到牆根處縮着身體,不讓外邊的人發現。

剛剛躲好,休息室的門“咔噠”響了一聲,耳邊傳來了一個男子的聲音。

“為什麽要跟我說這些?我們之間早就沒有關系了。”聲音很熟悉。

沈璃薇趴在地上,輕輕掀起窗簾露出一絲縫隙,隔着花葉看到進來的人竟然是程諾。

他握着的手機緊貼在耳邊,沒再出聲,只是靜靜地聽着。不過,他的臉色很難看,像一塊凝結的冰。

“以前的事情我都忘記了……對不起,我還有事,先挂了。”他說得輕描淡定,但聲音裏透着小小的緊張。迅速掐斷電話,長出一口氣,頭靠在牆上,閉目養神,休息室裏再次恢複了寧靜。

靜默良久,程諾并沒有離開,微微低頭,手指摩挲着手機屏幕,看着手機發呆。他沉思着走到沙發前坐下去,好半天才回神,手機塞進口袋,又從外套口袋裏取出香煙和火柴,點起煙起來。細長潔白火柴梗,輕輕在盒外暗藍色磷片劃過,哧地一聲,騰起微藍的小火苗。

抽煙的男人倒是見過不少,但是用火柴點煙的男人,在沈璃薇的記憶裏倒是頭一個。不由得多看了兩眼,那盒火柴是細長的方形盒身,整體白色,除去一面磷片,上邊還用深藍色印了一副淡雅的圖案,仿佛是一片花枝。

精巧的火柴盒握在他纖細修長的手指間轉動。香煙的煙霧在室內彌漫開,萦繞不去,遮去他的神色,只剩下一個蕭索孤獨的影子。

沈璃薇隔着巴西美人的葉子,看着他,突然覺得有說不出的悲傷,有一種想流淚的感覺。他緩緩抽着煙,整個人都靠在沙發上,眼睛盯着房頂的某一處,再次失神。

煙味飄過來,沈璃薇因為只顧着看他,沒想起捂住鼻子,被煙嗆到。她最是聞不得煙味兒,每次都被嗆得憋悶難受。極力忍了半天,還是大聲咳了出來。

“誰在那裏?”程諾從沙發上彈起來,盯着她的方向。

沈璃薇心裏正在懊惱,窗簾嘩啦一響,程諾已經站在她面前,吃驚地看着她,“你躲在這裏幹什麽?”

沈璃薇被嗆得說不出話來,坐在地上捂着鼻子,巨烈的咳着,整張臉都咳得通紅。

程諾打開離她最近的窗戶,讓新鮮的空氣流通進來,立刻沖淡了煙味兒。

“好點了嗎?”

沈璃薇緩過一口氣,狼狽的點點頭。

“你怎麽躲在這裏?”程諾追問。

他想到自己剛才的失态全被她看在眼裏,臉色慢慢冷下去。

“我……”沈璃薇嗫嚅着不知道要怎麽回答,扶着牆站起來。踩在大理石地板上的腳感到陣陣涼意,提醒她更加狼狽的現實。

“腳受傷了?”程諾注意到她極力想藏起來的雙腳不自在的挪動。她身上穿的裙子沒有那麽長的裙擺,雙腳想藏也藏不住。腳趾上的磨傷,又紅又腫,還在往外滲血絲。

“嗯……”沈璃薇不好意思地點點頭。

“林楠!你站住!……”米娜的聲音陡然在門外響起來。

沈璃薇像被燙到似地,悚然一驚。天啊!不會這麽倒黴吧?又有人來了?腳步聲正往休息室走來。

手比腦快結果就是,沈璃薇清醒過來的時候,她已經揪住程諾的衣襟把他也拉進窗簾後邊躲着。自己躲着也就是了,幹嘛還把他也拉進來?腦子裏迅速總結出來的答案是:他已經知道她在這裏躲着,不能讓他出賣她。

她本意是要拉程諾一起躲,不料,用力太猛,程諾差點撲到她身上。幸好他及時伸手在牆上一扶,緩解了力道。

“你幹什麽!”程諾冷聲責問。

他正想退出去,耳邊聽到休息室的門被人啪地一聲重重推開。接着響起了兩個人一前一後進來的腳步聲。

現在再退出去,已經來不及了。

被別人看到他們兩個躲在角落裏,只怕沒事也要變有事。程諾涼涼地掃了一眼沈璃薇,只能盡量往窗簾後邊躲了躲。

沈璃薇清醒過來,尴尬地要死,一張臉像燒着了火似地,紅得幾乎要滴出血來。手捂住臉,在心底慘叫一聲“出糗了”脊背貼着牆壁,慢慢滑下去縮在牆角不敢再動。

“林楠!你給我站住!那個短命鬼是不是你弄來的?我被她害得當衆出醜,你知不知道?”米娜大嗓門的嚷。

“米娜,這是意外。”林楠解釋說,“董事長知道她喜歡攝影,特意為她弄到了攝影展的邀請函——沒有想到你會突然跑來!”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今天我還來錯了?出醜是我自找的,對嗎?”米娜怒氣沖沖地喊,“我米娜堂堂正正,想去哪裏就去哪裏!什麽時候會繞着別人走?那個短命鬼難道想讓我躲着她嗎?告訴你,辦不到!”

“米娜,你不要吵,這件事情真的是意外!我也沒有想到會變成這個樣子。”

“這件事情是意外,那你剛才和她是怎麽回事?你明知道她是誰,居然還騙我說,她只是一個問路的,把我當成一個傻子耍!”

“米娜,欺騙你,我很抱歉!如果我不那樣說,只怕你早就吵起來了。要知道你現在的一言一行董事長都看在眼裏,他不會喜歡他未來的接班人……”

“你不要總拿這個當借口!我聽夠了!”米娜無比厭煩地打斷他的話,“其它的事情我都可以忍!唯獨這件事情不可以!沈璃薇這個賤人,居然敢這樣羞辱我,我一定會讓她付出代價!”

“米娜……”

“你不要再說了!”米娜粗暴地打斷他的話,“我說到做到!”

“好吧!随便你。”沙發響了一下,似乎有人坐下了,“不過不要做得太過分,不然我沒辦法交差。”

“還有,”米娜突然轉了話題,聲音也低下去。“林楠,我要公開和你的關系!讓外邊那些狐貍精全都斷了對你的奢望!你走到哪裏都有一群狐貍精盯着,我受夠了!”

“不可以。”林楠斬釘截鐵地回答,不容置疑。

“不可以?”米娜冷笑着質問,“你說不可以?”

“對!我說不可以。”

“為什麽?不要跟我說什麽爸爸會反對之類的鬼話,我聽夠了!我不是小孩子了!我喜歡誰是我的權利!”米娜厭惡地威脅他,“如果你沒有合理的理由給我,林楠,我絕對讓你好看!”

“你有喜歡的權利,但你的父母也有不接受的權利。如果你公開,不僅董事長會反對,連你的母親也會反對。”

“爸爸反對我可以理解,只要我堅持,他那麽疼我,不會反對太久。但你說媽媽反對,我就不理解了,她可是比爸爸更信任你呢!”

“夫人雖然信任我,也僅限于對下屬、對手下的信任,絕不是可以托付女兒終身幸福的信任!”

“我不相信!我平常可是沒少在爸媽面前提你,和你走得也比其他人近,媽媽都沒有反對!可見,媽媽是默許的。”

“夫人之反以沒有對你提出警告有兩個原因,一個是:你按照和我的約定,表面上和各家的貴公子都有交往,讓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你和那些貴公子上邊。即使你和我走得近,落在他們眼裏,不過是因為我這個屬下有利用價值。要論到擇婿,我無法和那些家世優越的貴公子比較,米家小姐是不可能看中我的。”林楠頓了頓,緩緩地說下去,“另一個原因是夫人再三試探過我,因為我對你表現出的只有下屬對主人的仰望和忠誠,她留着我是為了幫你在公司站穩腳跟,幫她做事。所以,只要我稍露出其它的野心,不用你父親動手,你的母親就不會放過我。”

“媽試探過你?為什麽沒有告訴我?”

“告訴你又能改變什麽?”

“我不相信媽媽真的會反對!或許她試探你只是要考驗你,你想多了。我會和她談。”

“如果你和她談了,我離消失也就不遠了。米娜,你難道還不了解你的母親嗎?她為了自己的利益,什麽都能做得出來!你不是說過嗎?她當年為了和你爸爸重歸于好,不惜抛棄已經結婚的丈夫和孩子,拆散了董事長和沈薔。”

“可她是為了得到爸爸呀!我們不一樣,我和你在一起,她不僅多了女婿還多了一個得力幫手,她為什麽要反對?我不明白!”

“有了眼前的利益,當然盼着更高的利益!米娜,夫人最近和幾位貴夫人走得很近,常在一起逛街、喝茶。這幾位夫人家裏都有一位能幹的公子,最重要的是他們的年齡和你相當。你難道不明白夫人是什麽意思嗎?”

“媽要把我嫁給其中的某個人?”

“論家世論地位,男方家都不輸給米家,夫人有這樣考慮也在情理之中。”

“我不會答應的!”米娜激動地反對,“我現在就去告訴她,我寧可死也不會聽從她的擺布!”

“你死難道就能威脅到她?不要忘記她還有一個兒子!”

米娜的聲音安靜下去,只聽到林楠緩緩地聲音分析着說:“其實,夫人這麽做,未必不是在拿你為她的兒子鋪路。把你嫁給另一個豪門,兩家結了秦晉,就是一家人。将來你弟弟成為彙海的掌門人,就會多一個援助者。這不是皆大歡喜嗎?”

“如果她真是這樣想,為什麽又把我扶持到公司副總裁的位置上?”

“你現在只是一個沒有實權的副總裁!現在能幫她的至親,除了你還有誰有資格坐上這個位置?女生外向,你接掌了彙海,如果将來嫁了老公心向着別人,把公司也拱手讓出去,她這些年的打拼豈不是什麽都沒有了?夫人在公司裏已經扶植了太多的‘自己人’,或許就是等着有一天讓你的弟弟坐上最高的位置。”

“可是米浩那麽不成器!除了惹她生氣就是惹她生氣!現在又和一個舞女混在一起,一點出息都沒有,爸爸都不肯承認他了!”

“米浩還小!他心地善良,沒太有心計。或許夫人也是想借這個機會磨練他呢?米娜,現在的重用不代表未來的重用!現在的輕視也未必代表未來被輕視!樹大了招風,你現在的位置就挺招搖的!你還敢不小心翼翼的嗎?”

“這不會是真的。”米娜被林楠說得心裏一陣陣發涼,“林楠,你騙我。”她的聲音已經沒有底氣,變得惶恐不安。

“是不是騙你,你心裏比我更有數!對了,還記得吳曉玫嗎?你弟弟上學時迷戀的女孩子。你媽媽是怎麽騙的他?假裝和吳曉玫親近,塞了一大筆錢和奢侈品給她,卻故意讓你弟弟看到。還聲淚俱下地告訴你弟弟,吳曉玫是看上了你們家的錢!威脅不給錢就不和你弟弟交往,夫人自稱是不想看兒子受到傷害才答應的。成功地了斷了他對吳曉玫的癡戀!她的手段夠高明吧?”

“聽說那個吳虹玫現在走到哪裏都被人罵成是拜金女,連個正兒八經的男朋友都交不到。”林楠接着又說:“你猜——她如果知道我和你的事情,她會怎麽做?”

作者有話要說:

☆、“腳上的傷怎麽樣了?還痛嗎?”

風順着打開的窗戶吹進來,拂動巴西美人的葉子沙沙作響。

沈璃薇蹲得腳發麻,又不敢換成坐姿,怕弄得窗簾晃動被外邊的人發現。

她的手撐在地板上,盡量減輕雙腿的負擔。心裏暗暗祈禱外邊的兩個的快點離開!再這樣下去,她的腳準要因為血液循環受阻而廢掉!

沈璃薇艱難地擡起頭,看看無辜被她牽扯進來的程諾。程諾躲不掉,為了舒服,直接就坐在地板上,背靠着落地玻璃窗,眼睛望着頭頂的窗簾布發呆。

感覺到她的目光,他轉過眼睛,沈璃薇尴尬地扯扯嘴角想擠個笑容出來,見他仍是一副冰冷神色,覺得不自在,把目光移開。

“好了,米娜,別難過了。萬事都會有我扛着!”林楠聲音溫柔地安慰米娜。

“林楠,我現在唯一能相信、能依靠的只有你了。你千萬不要抛下我。”米娜的聲音聽上去帶有孤苦無依的無助感。

“我怎麽會抛下你呢?只要你乖乖聽我的話,我保證我們不僅能在一起,還會讓你過上你想要的生活!”

“嗯!我相信你!”

安靜片刻之後,聽到林楠的聲音低低地說:“別這樣。”

米娜倔強地說:“我不!為什麽每次都不讓我親你?”

林楠帶着笑意地聲音說:“我怕自己會情不自禁。尤其現在還是外邊,萬一惹出事來就麻煩大了!你爸媽肯定會活剝了我的皮。”

米娜咯咯地笑,“你這個人,不是向來天不怕地不怕,什麽都敢想敢做嗎?怎麽一提我爸媽就像‘孫子’似的老實?”

“他們是你的父母,看你的面子,我怎麽敢得罪?當然老老實實的當‘孫子’。”

“就你嘴甜!”米娜的聲音透着開心,接着聽到“啵”地一聲響,“先收個利息吧!将來看我怎麽收拾你!”

沈璃薇開始不明白什麽意思,反應了半天之後覺得臉上發燒,估計已經紅了。

偷偷瞄了一眼程諾,他似乎沒有注意到窗簾外邊發生的一切,仍陷在自己的沉思之中發呆。

其實情侶之前親吻或者說些暧昧的情話,作為成年人并不會覺得太稀奇。只是沈璃薇覺得自己今天糗得已經太多了,程諾這個“見證人”又在旁邊,才會讓她覺得格外不自在。

仔細想想,當事人都不覺得害羞,她又有什麽好尴尬的?不過,外邊的人根本就不知道房間裏還另外有人,又怎麽會尴尬?

米娜和林楠居然是一對情侶,難怪米娜盯林楠這樣緊。兩個人有情,卻不能名正言順地在一起,諸多顧忌,想想又覺得他們可憐。

既然他們是情侶,自己又是米娜從小痛恨并讨厭的人,林楠應該幫她對付自己才是。為什麽反而救自己保護自己?真的只是為了向米紹謙邀功?

以前只知道杜娅茹無恥,沒想到她還這樣惡毒,對兒子愛慕的人都要用這樣卑劣的手段毀掉,不惜污蔑女孩的清名。

“地上不涼嗎?你打算待多久?”程諾出聲打斷她的胡思亂想,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

“啊?”沈璃薇這才回神,“他們走了嗎?”

“已經走了。放心出來吧。”程諾站在窗簾外邊看着她。

沈璃薇扶着牆壁和玻璃窗站起來,發現雙腿已經麻得又酸又軟,像被抽掉了骨頭,又在醋水裏泡了三天三夜似地,怎麽也站不穩,“撲通”一聲摔在地上。

她手忙腳亂地想爬起來,結果雙腿一陣酸軟又摔在地上。

“我的腿麻了……”

程諾居然伸出雙手把她從地上抱起來?沈璃薇驚呼一起,大腦一片空白,手下意識地摟住了他的脖子,防備自己再摔下去。

程諾抱着她走到沙發前,把她放在沙發上,然後退開兩三步遠。

“放松一點,很快就會好的。”程諾的眼睛掃過她腳上的傷痕,“腳上的傷怎麽樣了?還痛嗎?”

“謝謝!”沈璃薇覺得臉上一陣陣灼熱感,“還好,不怎麽痛了。”伸手觸碰傷處,才覺得很痛,不由得擔心一會兒要怎樣走回家去。

“在這裏等我回來。”程諾說完,轉身出門。

沈璃薇張張嘴,沒有來得及說什麽,他的身影已經消失在門外。

他要去幫她買藥嗎?可是這附近好像沒有藥店吧?

坐了一會兒,腿上的酸麻漸漸消失了,她試着踩在地上,小心地走了兩步,逐漸恢複如初。

她赤着腳走到窗簾後邊,鞋子還在那裏扔着呢!

今天的時間為什麽過得這樣慢?越等越心焦,失望也越來越濃。程諾始終沒有回來,他不會忘記了吧?他是守信諾的人,不會失言的!但是……他被什麽事情絆住也說不定。

如果真的被絆住了……沈璃薇不由得暗笑自己太傻,他又沒有自己的聯系方式,沒辦法通知她。

試着穿上鞋子,覺得破皮的傷處被鞋子磨得痛不可當,立刻又脫下來。不敢再把腳套進鞋子裏,只得拎了鞋,赤着腳走出休息室。

估計是因為到了午餐時間,都去吃飯了,所以走這一段沒遇到人。不過,淺灰色大理石地板冰涼而光滑,她活脫脫就是一個小美人魚,步步走得心驚肉跳——一是因為擔心被人看到她赤腳而行,二是因為地面實在太涼。

眼前光線暗下來,程諾已經站在面前。手裏多了三樣東西,酒精棉、創可貼和一小塊香皂。

程諾皺着眉看她,臉色清冷漠然,好像他這個人就是沒有溫度的。

沈璃薇覺得自己這輩子的尴尬大概都聚到了一天!臉上說不出的又漲又熱,“我……”所有的詞兒到了程諾面前都被凍住,一個也想不起來。

程諾指着休息室的門,仍是毫無表情地說:“回去坐着!”

沈璃薇乖乖轉身,回到休息室,在沙發上端端正正地坐好。手裏的兩只鞋收在膝上,想想又覺得不妥,最後把它們放在身邊的地板上。

程諾把香皂遞給她說:“把香皂塗在鞋子磨腳的地方,再穿的時候會好一些。”

“謝謝。”她接過,潔白的香皂還散發着淡淡地茉莉清香。

程諾從塑料瓶裏拿取了一只酒精棉球,蹲下身子,把她的一只腳握在手裏。

“我自己來,我自己來!”沈璃薇吓得縮回腳。

“別動!你下得去手嗎?”程諾手上的酒精棉剛剛碰到她的傷口,沈璃薇就感覺到強烈的刺痛突然襲來,痛叫一聲把腳硬縮回去,雙手虛捂着傷處,想揉又不敢揉。

程諾看着直吸冷氣的沈璃薇,眼底是醫生慣有的淡漠疏離。

“把腳伸過來。”

“這點小傷,不用消毒了吧?”

“把腳伸過來,除非你打算像剛才那樣,赤腳離開,讓所有人對你的印象更加深刻!”他蹲在地上,伸出左手示意,“雖然你的傷不會致命,更不會致殘!但我作為一個醫生,我的職業道德不允許我置病人于不顧。”

為什麽他最後一句話,聽上去怪怪的?難道是因為她沒有聽話等在這裏,對他來說是對他職業道德的懷疑?

程諾把她的腳拉過去,墊在自己的膝上,雖然他用酒精棉幫她擦傷處時,盡量輕輕的,但是酒精帶來得刺痛,仍然讓沈璃薇忍不住想把腳縮回去。

“再動,你就要走光了!

他垂着頭幫她擦傷,話說得平淡,卻非常有效,沈璃薇果然不敢再動,手按在裙擺上,咬着牙老老實實坐着讓他治傷。

“這附近沒有醫院,也沒有藥房。還好,辦公室裏倒有創可貼和酒精藥棉,先這樣包一下,回到家裏,你再自己換藥吧。記得要給傷口消毒,不要感染。家裏有消毒的藥水嗎?”

程諾手腳麻利地幫她把右腳受傷的地方用創可貼貼好,沒有聽到她的回答,擡頭看着正在發呆地沈璃薇。

“你在想什麽?”

“我……”沈璃薇大窘!她剛才走神,是被他的手吸引了——程諾有一雙纖長有力的手。指甲修剪圓潤,透出淡淡的粉紅色,襯着白淨的皮膚,像是工藝品店珍藏的上等玉石做成的藝術品。她想了半天,也沒有想出一個合适的詞兒來誇他的手,最後才想到一個詞兒,不過還是形容女人的:十指纖纖。

總不能告訴他,她想用十指纖纖來形容他的手吧?所以,她再次卡殼了。

程諾探詢的目光并沒有收回去的意思,沈璃薇大腦短路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話來:“我在想……米娜真是個笨蛋!”這是急中生的哪門子的智?

程諾低下頭,沉默了片刻,說:“她不是笨蛋!她只是先動了心——感情裏,誰先動心誰就先輸!不知道,她遇到的是不是那個不願意讓她輸掉的人。”他的聲音透着淡淡的憂傷。

“什麽意思?”他們說的是一回事嗎?

“你覺得林楠像米娜喜歡他那樣喜歡米娜嗎?”

“什麽意思?”她怎麽越聽越糊塗了?她看到程諾擡頭,竟然用一種鄙視的眼神看她,好像他在對牛彈琴。

程諾沒有再出聲,低頭幫她為另一只腳消毒。

“你好像很有體會似地!”事實證明,舌頭比腦子快一步,是沒有好結果的。

沈璃薇立刻用手捂住嘴巴,已經不能改變事實,——這句話已經從她嘴裏沖出來!

程諾猛地擡頭,很不友好地用涼涼的眼神看着她。

他剛才那一通電話,她全聽到了,連他的落漠失神,她也全看到了。很自然地,她也猜到了他為什麽會失神。

沈璃薇歉意地望住他,暗自祈禱——不要翻臉她暴打一頓!

好半天,程諾才垂下眼睛,把她腳上的最後一處傷痕也貼住。像是報複她,故意加重力氣在她傷處按了按。沈璃薇痛得想流眼淚,硬是沒敢把手從嘴上拿下來,她已經深刻體會到“言多必失”這四個字的含義。

“你的手剛才摸過鞋子。”程諾頭也不擡,聲音平淡地提醒她。

“……”

沈璃薇手腳麻利地把鞋穿在了腳上,雖然傷處還在痛,但已經比之前好很多。坐在沙發裏,手足無措,她本來是臉色蒼白,現在已經是一片嫣紅了!

程諾看着他,忽然淡淡一笑,仿佛遇到了什麽頗有意思地事情,“原來你也會臉紅。”

沈璃薇更是窘迫,“我為什麽不能臉紅?”

程諾正要開口,有人把休息室的門推開了,弄出很大的聲音。

“我說怎麽到處找不到你……啊!對不起!打擾二位了。要不然,我們哥兒倆先回避,你們繼續?”路文軒站在門外笑嘻嘻地看着他們。他身邊還跟着一個和他年紀相仿的男子。

“剛才大路說你帶了美女來,我還不相信!程諾可是出了名的‘美女殺手’!沒有哪個不在你這裏‘壯烈成仁’的!今天怎麽會主動帶美女來?”那個男子笑得很猥瑣,沈璃薇皺眉,看那家夥嬉皮笑臉地樣子,真想抽他兩巴掌!

程諾嫌惡地看着他們兩個,并不接話。他本來就冷,這一沉默,氣場就變得更是冷意逼人。

大路抖了抖,收斂笑意,變得嚴肅認真,“枯木先生叫我們來找你。”大路說着扯扯同伴的衣服,那人也知趣地擺出一副正經模樣。

程諾很不願意看到他們的樣子,很快地說:“我知道了。”

“大路!看到程諾了嗎?”走廊上有人喊了一聲,嗓音有些沙啞。

程諾快步走出去,收斂了冰冷神色,變得恭敬,“師哥,我在這裏!”

“你要沒什麽事兒,就快點過去!別讓老師等急了。”

“好,我這就去。”

路文軒谄笑着沖走廊上的人說:“師哥,等我一下,我跟你一起走。”拉着同夥很快消失在門外。

“別!”走廊上那人說,“你們可別叫我師哥,我受不起!等哪天老師答應收了你們做學生,再叫不遲!”

程諾回頭看着沈璃薇,神情又恢複了最初的平淡,“怎麽樣?自己能走嗎?”

“我沒事了,謝謝你。”沈璃薇簡短利落地說。

程諾點點頭,“自己保重,我先走一步。”

作者有話要說:

☆、“你這是挑釁我?”

早晨醒來的時候,沈璃薇是被吵鬧聲驚醒的。睡眼惺松地爬起來,睡衣還沒有來得及換下來,房門就被人從外邊撞開了。

“你們怎麽這樣野蠻?不可以随便闖進去!……”保姆擋在門口,被人推得趔趄,摔在地上。

沈璃薇吓了一跳,還沒有回過神,已經被人從床上拖了下去。一直拖到樓下的大廳裏,被扔在地板上。

沈璃薇趴在地上,擡頭,看到沙發旁邊并肩立了四五個黑色西裝保镖樣的男人,面容冷酷毫無表情。

沈璃薇看到對面坐着的女子,突然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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