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徐振深出了洗手間,映入眼簾就是剛才在裏面遇見的女孩,側臉能觀見挺翹圓潤的鼻梁,沒說幾句話就不顧形象的笑起來,面部因為這個笑變得豐滿,臉頰嘟起來卻不顯稚氣,眉如墨畫,眼睛幹淨有靈氣。

他半晌回過頭,擡腳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來沉默了一陣,對着面前的人恭敬沉穩地開口:“李叔,既然您出面了我不會拒絕。但是我想暫緩就任,請您給我兩個月時間。”

和明達交好的年輕一代裏就屬徐振深年輕有為,交予操持的事情總能處理得滴水不漏,更難得的是沒有恃才傲物的張揚輕狂,事做的總比說的多,是公司裏幾個董事元老頗為欣賞極力推薦,且盛情邀請的。

今天他提出的條件并不令人為難,這個在華爾街打拼五六年的年輕人對國內情況不了解,一飛沖天掌管一個子公司也不合實際,對面的李耀中面帶微笑,和藹地說,“你能答應公司感到非常榮幸,五天後就是招聘會,屆時歡迎你加入。”

徐振深謙虛客氣地緩緩說:“您這麽器重我,我一定盡力為公司服務。”

李耀中滿意地點頭,之後把公司的情況簡單交了底,給他開了個金磚砌成的後門,一來二往,竟然一晃一上午就這麽過去了。

送李耀中出咖啡廳的時候,徐振深經過馮星辰,餘光清楚地看見她掩面默默把臉轉了過去,也不再留意,雲淡風輕地走了過去。

馮星辰剛才心不在焉的笑了許久,看到走道一個男人向這邊走,不禁又回想起洗手間的不幸遭遇,頓時看誰都覺得像在洗手間得罪的人。冷峻高大的男人一經過就忙不疊壓低了音量裝作不在意地說:“我剛才進錯廁所結果迎面撞上一個帥哥。”

盧伊人優雅地啜了口咖啡,慢條斯理地看向窗外,盯着走向黑色奧迪的“大長腿”對閨蜜說:“如果是那邊那樣的大人物,恐怕不會在意這樣的細節。從他走路的姿勢可以看出他年輕卻沉穩,辦事效率高。進的是後門而不是前門,證明他有地位。業界精英,且受重視。有事不在公司談而約在咖啡廳,說明內容私密,不方便讓公司的人知道兩人交涉過。如果沒有女朋友大概不出兩年就會位列黃金單身漢排行榜了。”

馮星辰看出她有所指,側過臉看過去,可惜人已經走遠了,只看得見一個背影,借着好友的描述想象了一番,唉聲嘆氣的,“要真是怎麽辦?你這到底是在安慰我還是說我不争氣活脫脫讓這麽個優質男從我眼皮底下跑了?說實話啊,我連他的臉都沒敢看清。”她瞟到旁邊的小便池整個人都不太正常,一向有色心沒色膽,遑論欣賞美男樣貌。

盧伊人一針見血沒好氣地說,“你連人家臉都沒看清就說人家長的帥?”連同眼神都變得鄙夷起來。

“這年頭有種帥哥不用看臉。”馮星辰竭力狡辯,不經意間又一轉圜,感慨地說,“還有種帥哥看了臉也是渣男。”

她在心裏對舊愛一陣拳打腳踢,言語間還在流連。失戀男女總會不自主的把話題扯到前度,小到恩愛細節,大到人格品行,好像有千萬句話需要傾訴。曾經相伴的晨昏晝夜都是循環往複的日月年,細枝末節都用着放大鏡,千言萬語描繪不完,更難在分秒中淋漓盡致的體現。只能把自己高潔偉岸的方面盡力彰顯,盡管對旁人來說都是東風過馬耳。

盧伊人一聽就明白了,嘆了口氣,冷靜地說:“依我看你和那誰也就是小吵小鬧,何必上升到革命矛盾?畢竟五年的感情,為這點小事鬧翻值得嗎?珍惜眼前人你懂不懂,說不定下一個碰見的更不解風情呢?”

馮星辰摩挲着杯子,心不在焉的掰着杯柄玩,輕描淡寫地說:“那就等遇見下一個再說,我又不是在他這棵樹上吊死了。憑什麽男人就興左擁右抱,吃着碗裏看着鍋裏我就不能多點偵察優中選優?”說完又覺得這樣理虧,疲憊地補充道,“有時候确實是我無理取鬧,但是過一陣我就主動道歉了。他會讓我覺得每次吵架都是我不對,到最後我就真的以為是我不對,做什麽都提不起興致。我沒打算依賴他一輩子,可這樣的我連我自己都瞧不起,怎麽在他面前擡起頭?”

最起碼,她不可能因為愛一個人就連自尊都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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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伊人是馮星辰的發小,兩朵姐妹花狼狽為歡一直到大學,難得恰恰屬于感情好又從不起争執的摯友。作為資深閨蜜盧伊人自然力挺好友,了解她不撞南牆不回頭的性格,雖然覺得可惜還是幫她出謀劃策脫離苦海,“既然都分手了就別回心轉意再續前緣。餘情未了和吸毒一點沒區別,你要舊情複燃我都覺得你沒出息。”

馮星辰聞言忙不疊從包裏掏出手機證明自己的清白,指着鎖屏的照片說:“你看我都已經把屏幕換成自己照片了。足以證明已經下了相當大的決心。”

盧伊人不給面子且意味深長地啧啧有聲,“據說用自己照片做屏幕的人都因為自戀。”

此言一出馮星辰馬上丢卒保車面不改色地解釋:“我這是怕弄丢了才照片放在手機最明顯的位置!人家撿到了說不定還能給我送回來。”

盧伊人滿臉不信的打量了她一遭,插科打诨地拆穿她,“你一個大家閨秀還怕丢手機?”

馮星辰探過頭,龇牙說,“我現在頂多一閨門怨婦,要不是我哥管着我指不定還能整天花天酒地滿地撒錢不帶眨眼,現在沒什麽能宣洩我的怨念!”

盧伊人聽她這麽說研着咖啡挑眉說,“你哥脾氣那麽好又不會真對你動手。”

馮星辰恢複了常色,冷淡地肢解着蛋糕,“他的意思是說‘畢竟是女孩,你還不夠我踢一腿的’。你說他怎麽可以挑釁像我這樣的重量級選手?我抱大腿讓他教我散打力争江湖俠女,讓他感受一下什麽叫教會徒弟餓死師父。”

盧伊人不知她的鴻鹄志,一笑而過,反問她,“難不成你還想打贏你哥嗎?”

馮星辰幹勁十足地吃掉了一份黑森林,揚眉吐氣表示:“不。我真打得過他我就不和他打了。到時候我會說,‘畢竟你已經打不過我了’。”

她也超級冷豔好嗎?

盧伊人舉杯和她的杯子碰了一下,抿了一小口,微笑着說,“像你這種報複心爆棚行動力為零的真性情才是真的好姑娘。”

“我怎麽覺得你這不像是在誇我呢?”馮星辰驀然想起什麽,放下杯子說,“對了上次你說幫我找房子來着,找到了嗎?”

盧伊人一口還沒喝完,咬着杯口“嗯”了一聲,咽下去,從包裏翻出黑皮筆記本,“這個地方名字太長,一大串的我怕你記不準就抄下來了。位于市中心,離哪家公司都近,裝修完美,還是沒住過人的新房子,它裏面的家具和漆都沒味道。唯一的不好就是租金有點貴。”

馮星辰看着地址拿手機把幾行字錄入備忘錄裏,左右看着,分出心來問:“你去房子裏看過嗎?”

盧伊人又抿了一口,氣定神閑地說:“帶你去沒問題。”

得到答案馮星辰當即提議:“你今天還有別的事情沒有?現在陪我去看看。”

盧伊人習慣了好友的心血來潮,對此沒任何意見,招來服務生付賬,等人去櫃臺找完錢就帶她去看房子。

***

起先盧伊人找了好幾處房子,幾相對比後才選擇了這套。現在市中區的樓盤簡直是天價,馮星辰生來得天獨厚,幸運的不必為金錢煩憂,如今丁胥彥将要打到賬上的錢無異于一比飛來橫財,即使冠上她的名字也很難心安理得的用,可丁胥彥這回把她氣得夠嗆,一番激将法後理智全無。

她們在房屋租賃中介簽完合同,盧伊人把她拉到一邊說話:“如果丁胥彥一直待在這個城市,甚至你們可能擡頭不見低頭見,你打算怎麽辦?”

好友很認真地問,表情嚴肅而正經,馮星辰也沒有開玩笑的興趣,“實在不行可以退租啊,我為什麽要因為他四處亂逃,錯的是他不是我,我憑什麽要因為他委屈自己。”

對她來說誰有錯誰走開,就像曾經廣告裏彈琴的小女孩——我又沒有彈錯為什麽要再彈一遍。她心思純粹,性格執拗,孩子心性,就是這麽世俗地自私。

她這個架勢像憋着一口氣時刻準備着喊打喊殺血薦軒轅,盧伊人看她這樣引而不發也難受,可替她想着終究不願揭穿,換了話題,問她:“這幾天我怎麽沒看你帶哈尼出來?”

哈尼是馮星辰養的一只德國黑背,警匪片裏常出現的那種帥得壓倒主角的配角。馮劍豪帶給她的時候還沒嬰兒大,現在已經大得足以将人撲倒在地。馮星辰也着實想念她家愛犬,一副遺憾的語氣解釋說:“最近一直在忙畢業的事,準備論文和答辯,顧不上它就把它寄放在寵物店了,找到工作以後馬上把它領回家。簡歷已經投出去了,八號面試,應該很快了。”照顧哈尼的工作一直是她親力親為,迫不得已才把它送出去。

盧伊人聽了考慮了一下說:“你帶過來放我這邊好了,隔幾天你還能見它。”

和友人關系好馮星辰說起話也不避諱,得意地斜眼看她,“想從我這挖牆腳?哈尼可是不會輕易叛變的!”

盧伊人白了她一眼,容忍着她這個失戀者撿着好話說:“我是為了把你拐過來成嗎?”

馮星辰樂不可支,忍着笑認真的說:“麻煩你了,改天請你去南唐會所,這次保證不讓你排隊。”

盧伊人挑眉一笑,“土豪?”

馮星辰拍得胸脯“砰砰”悶響:“不是土豪,是壯士。”她的動作和大猩猩貌合神離,盧伊人和她不約而同笑得前仰後合,聊着天攜手去了寵物店。

***

馮星辰經常光顧寵物店的緣故,老板已經和她很熟,上來就和她打招呼,“你男朋友怎麽沒和你一起來?”

馮星辰臉色陡然一變,頓時難看了幾分,尴尬的笑了笑。店主沒再問她也不提了,轉身舒了口氣,垂着眼神色黯然,調整了一天的情緒勢如破竹,堵在她心裏像被人攥住了一樣,快要窒息了。

這麽多人見證的一份感情,落幕之後像悲傷的笑話,當一切已成過去,片場空餘難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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