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放開,再不放我咬了。”
馮星辰冷眼看着攥着自己手腕不放的男人冷冷威脅,奈何對方非但不信反倒擰了眉用力把她往胸前攬,不以為然地淡漠回敬,“有本事你就咬。”
手上的不适加上言語的刺激馮星辰委屈又憤慨,徒勞掙脫一陣,依着自己說一不二的性格低頭就朝他的手臂咬了一口。她牙尖嘴利,一口下去對方的皮膚馬上浮現出清晰可見的牙印,身旁高大的男人旋即倒吸着涼氣收手,她借機奪路而去,快到門口的時候又被人從背後撈回來奮力抱住。
涼風從裙底探進來,腿根冷得發抖,熱騰騰的暖意從背後傳來,可抱住她的人卻是她想要逃離的。馮星辰含着一眼淚,一門心思往門外走,KTV總櫃臺的服務員朝這邊望過來,最靠外的包間裏隐約傳來勁爆的音樂,掙紮間她高跟鞋狠狠跺在身後人的皮鞋上,在一陣呼痛聲中脫離了控制,頭也不回的出了門。
剛踏下樓梯身後的人又追上來喊她的名字。行人了了的大街上她毫不客氣的轉身揚手給了他一巴掌,清脆響亮得令人心驚,然後帶着細微顫顫的哭腔竭嘶底裏地喊:“丁胥彥你是人嗎?!這麽冷天你讓我穿裙子就為了給你那幫狐朋狗友看!我賣給你了?!你怎麽不帶他們到夜店去嫖呢!”
話畢丁胥彥又上前拉她,她甩着包使勁砸在他手臂上,氣急敗壞地吼:“禽獸不如!”說完猛推了他一把,直推得他一個趔趄踉跄了兩步。
丁胥彥毫無預兆的被賞耳光又被指責了一通,失神的一瞬讓她跑遠了,馮星辰伸手攔下适時出現的出租車,坐進去以最無情的力道猛地關上車門,丁胥彥差點被夾到手,透過玻璃看到那張冷若冰霜的臉,玻璃反光一閃,他墨色的眸子也在夜色中一凜,旋即眉頭一動,緊緊皺起來,眼睜睜看着淺藍色的影子絕塵而去。
秦光光這才慢吞吞的喘着粗氣跟過來,從第五階樓梯一躍而下,插着腰看着那個遠去的小黑點搖頭感慨:“你這女朋友可真是個烈女啊。”他說完回頭瞟了眼丁胥彥,回過頭又再次不可思議的扭過臉,直勾勾盯着丁胥彥已經黑下來的臉,用手指戳了戳他的左胸。
丁胥彥拽着他的胳膊,雲淡風輕的說了聲“走”就當真沒再追去了。
秦光光一愣,随即小跑着追上去說:“喂,女朋友這種生物哄哄就好了,真的!”
***
也許是知道她和男友鬧了矛盾,三十來歲的的哥開了一段路才溫聲問道:“姑娘去哪啊?”
馮星辰已然淚痕宛然,怕人看見用手擋了擋,鼻音重重的悶聲報地址:“S公館。”
司機見她遮着眼睛難為情地摸着眼角也不再和她攀談,車廂內逐漸安靜下來。五光十色的霓虹照在路上俨然只剩下孤單的暖黃,直線距離不長的路七彎八拐時而回頭,不疾不徐的在泊油路上滑行。夜風吹着樹的枝桠,枯黃的葉子被無情的甩下來,漆黑的夜,黑燈瞎火的房間,簡直像她的情路一樣坎坷又艱難。
本來這間房裏還住着她嫂子孟一婷。孟一婷雖然是她嫂子卻是标準的軟妹屬性,加之兩人年紀差不多大,說話也投機,說是閨蜜也不假。而這陣子孟一婷去部隊探親,孤家寡人守着偌大的房子,一個人的夜晚因為煩躁的情緒更加沉默。
馮星辰進門悻悻踢掉鞋子直接進了卧室,把包甩在床上,撲上去打了個滾,平躺在上面望着天花板發呆。半天手摸到包把手機拿出來看——一條短信或未接來電都沒有,頓時把手機扔出十萬八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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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掌的疼痛清晰地傳來,小腿也被凍得像骨頭在拉伸,提醒着她遭受的虐待。
今天她踏着十二公分的高跟鞋走了四五公裏路,和丁胥彥會師後他不僅沒問還走得飛快,過馬路時綠燈一亮他就往前走也不管她,就讓她一瘸一拐跟班一樣進了KTV。之後除了介紹她身份外再沒有過問,直到她忍受不了他的冷落堅持回家。那些死皮賴臉的挽留勉強解氣,卻再沒了下文。此時此刻她恨不得掐着丁胥彥的脖子逼他下跪,甚至腦子裏百轉千回的假想了自己以高貴冷豔的女王作風拆掉電池拒接來電的情景,可丁胥彥卻像從世界上消失了一樣音訊全無。
音訊全無,多麽諷刺的态度。
良久,她突然坐起來把枕頭扯過來騎在上面,掐着上端想象着一張臉使勁揉。半天沒了力氣臀部堕下去,敞着小腿坐在空裏,低着頭邊哭邊恍惚地想:怎麽還不來電話呢?不知道她生氣了嗎?
馮星辰自欺欺人的放寬了底線,心下想道十二點前手機響了就原諒他。
這樣想着她又翻身奪回手機,拇指滑着屏從一個頁面轉換到另一個頁面。漫無目的地翻着,眼淚已經在眼眶裏轉了幾圈了。
她這樣發脾氣突然離場丁胥彥的朋友肯定會誤以為她不解人意。她就想要句道歉話又怎麽了......憑什麽他過幾天就能若無其事安然度日,心安理得等着她倒貼,憑什麽他就可以肆無忌憚颠倒黑白指鹿為馬。鼻子完全堵住了,她用力呼吸也仍然不暢,坐起來鼻子和胸口還是堵得慌,蜷縮在床上低低抽噎。
天昏地暗中她隐約摸到手機,爬起來吸着鼻子主動聯系他,打出的只有三個字:分手吧。這段感情徹底維系不下去了,那股受到委屈的沖動逐漸地膨脹,牽扯着回憶裏泛黃的舊時光逐漸支離破碎。
她愛他的五年裏從沒有用分手試探過他,生氣就以最直白的方式發脾氣,最終還是包容理解,每每都不到一天就自動和解,回想起那些不懂得疼惜自己的日子她心中再難平。仿佛從今天開始,她由一個閃閃發光的神經病變成了冷血無情的面癱。選擇性眼瞎耳聾,不是包子的容忍,只是傻子的選擇。
馮星辰随便洗了下把臉擦幹淨,又倒了一臉盆的水把頭沉進去,讓眼睛完完全全泡在裏面。涼涼的水舒緩了眼部的神經,一分鐘後起來換氣,結在心裏的氣也一道放出來。等眼睛差不多不腫的時候收拾好情緒上床睡覺,順手關了機——她不想一晚上都惦記着微不足道的細節,自私的把所有困惑和不解留給他。
這一番鬧騰,疲乏和困倦一齊上湧,幾乎一閉眼就睡了過去。
第二天馮星辰睜開眼還是忍不住迫不及待的打開手機,信息的小圖标上綴着紅色的圈一,瞬間又不争氣的抱有了期待,可當她點開,表情瞬間變得呆滞又僵硬。
裏面的一句話排成齊齊的三行:
你想分就分好了,這幾年的酒吧賺的錢我打一半到你賬上,但是酒吧不能給你。
馮星辰手直抖,木然看着屏幕,渾渾噩噩在大腿上擰了一把。
真疼……眼淚一下就出來了。
原來秀恩愛的時候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她喜歡他。可現在分手了,她半點不想知道他還喜不喜歡。
她哭夠了就把臉洗了,畫妝把腫起的眼睛蓋了蓋,去赴盧伊人的約,在內襯的衣服外面加了個小開衫,臨走前把昨天穿過的裙子扔進洗衣機,想了想又從洗衣機裏撈出來扔進垃圾桶裏踩了兩腳——她這輩子都不會再穿這條裙子了。
***
盧伊人坐在咖啡店靠窗的位置,一邊等人一邊低頭看着手機,嘴角還保持着可人的微笑,不用想馮星辰也知道她正在和男票打情罵俏,走過去敲了敲玻璃沖她笑着挑了挑眉,示意自己已經到了,然後從正門繞進去,坐下來若有其事地說:“有句話怎麽說來着?有異性沒人性。”
盧伊人在她落座前就把手機收進了包裏,這時聽到她這麽說頓時覺得有端倪,再看看她的臉色配合地問:“丁少爺又怎麽惹你了?”
“昨天剛把他甩了,從此江湖不相逢。”馮星辰漠然地說,過了半晌又掩飾不住,不高興的說“他還給了我一筆分手費,真當是離婚分財産呢還對半分。”
盧伊人則攪着咖啡進退适宜地續話:“那你答應了?”
“答應,為什麽不答應。本來那間酒吧就是和他合資開的。”她說話的時候服務員來問她需要什麽,她點完單又忘了自己剛才想說的話。
所有僞善的不妥協撕心裂肺與錢為敵都是偶像劇裏的經典劇情。倘若有一天她能遠走高飛,飽覽一番脫離桎梏的山清水秀,順便借對方若有若無的試探将之氣得吐血,她何樂不為?她都沒能看出丁胥彥有半點情義。
盧伊人撥弄着杯裏的勺子寬慰着問:“世間謗我、欺我、辱我、笑我、輕我、賤我、惡我、騙我,如何處之乎?”
馮星辰托着下颚淡淡接話,“只要忍他、讓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幾年你且看他,還是人渣。他愛我不是裝的,就是閑的,現在我确定他是閑的。”說完又覺得對舊人這麽侮辱诋毀太過分,收了氣換成冷靜堅定的語氣,“反正我保證今後再沒可能舊情複燃,他哭着跪下求我也絕不可能。”
盧伊人聽她這麽說愣了愣,看着她的臉色最後輕松地說:“看你這麽落魄我下午請你吃日式自助如何?撐死為止,不死不休。”
馮星辰心情瞬間平複,舉杯cheers。開動前她先去了趟洗手間,大門口男左女右标識刻在同一張牌子上。
馮星辰進去右拐就直接進去了,隐隐嗅到煙味,出來時候莽撞的整個人撞進一個硬邦邦的懷抱裏。她連忙後退了幾步,理了理頭發。剛才聞到的味道越來越大,一個不好的預感頓時在她的腦回路裏轉了幾圈,頓時對着面前西裝革履的男人搶先說:“是你走錯了。”
對方只是不動聲色的看了她一眼,然後禮貌地道歉說:“對不起。”之後不緊不慢的退了出去。
馮星辰這會兒沒功夫多感慨,趁對方沒發現趕快溜之大吉。
而這頭,徐振深轉身走到另一間洗手間門口,盯着上面高跟鞋的标識看了許久,又回頭望了眼背後剛才那間牌子上的煙鬥,墨黑的眸子變得幽深,然後淡然地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