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我家裏人很少,父母之外就只有一個弟弟。跟你們家或者家族的交情可能就在我爺爺,可老人家不久前病逝了。”低沉沉穩的男聲還在繼續,“我爸媽兩個人獨自打江山有了現在的業績,我沒上過高中,自學考了哈佛,那些書也是那年到現在零零散散看的。”徐振深啜飲着馮星辰買的奇怪功能咖啡機現磨的咖啡娓娓道來,言簡意赅地陳述,根本就沒有說到重點。

因為馮星辰壓根也不會挑重點,“也就是說我們其實并不是門當戶對你是在抱我大腿啊......”馮星辰口不擇言,話說出口一點遮攔也沒有,半晌才回過神來,深覺不禮貌,有點窘迫的道歉,“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撥雲見日以後你的神秘感消失了一大半。我一直以為你是兩代致富的三世祖。和之前想象的不一樣,有點驚訝而已……你別介意......”

“所以有些事還是不知道的好。”他只是輕描淡寫地說,又抿了一口。

馮星辰覺得是惹得他生氣了,讨好地說:“別啊……我還想知道你怎麽和謝持珏扯上關系的,你在國外那麽多年,你也說過了你才回國,怎麽就警告我離他遠點。你不告訴我,我心放不下來。”

“在國外做過一點生意,那時候認識了一些朋友,只是出于友情回國來幫忙。”他不急不緩的說,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算給她一個解釋。畢竟徐父不僅健在,還老當益壯龍馬精神,操持的了公司事務。那時候他覺得國外環境好,資源豐富,是個歷練人的地方,如果不是夥伴盛情邀請,還有年長的前輩誠懇聘用,他還想在國外鍛煉幾年。

馮星辰一點就通,馬上就明白了,翻譯出來向他求證,“也就是說謝持珏在你回國之前就被他們列為敵視對象了。然後讓你時刻注意。其實你也沒有和他見過面,更別提交手,對嗎?”他眼底的光像深夜的燈,十步一盞,溫暖又迷人。她還是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的聖鬥士,滿心柔軟地說,“說不定他也沒有那麽可怕呢?”

徐振深放下杯盞,從容走過來摸了她的頭示意她別擔心,順着她的意贊同的說,“是沒那麽可怕。”

馮星辰心滿意足的眯着眼睛讓他揉,覺得徐振深比以前更溫柔了,聲音像搖籃曲一樣溫柔低沉,打消了之前想他生氣的疑慮。

然後徐振深、聽不出語氣的說:“早點睡吧。”之後轉身欲走,馮星辰伸手簡單粗暴的抓住了他的手腕,第一次不像一個迷迷瞪瞪的大小姐,硬着頭皮挽留他,聲音顫顫,“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了。為了慶祝這個新起點,我想買件禮物給你可以嗎?”年輕的姑娘水靈靈的眼睛特別漂亮,每一次放軟了語氣說話都那麽令人着迷。

***

走在路上馮星辰哈着白花花的氣把手暖了暖,然後小心翼翼的伸進他的兜裏,察看着他的表情。手在他的口袋裏翻滾,翻滾,然後就被他握住了。

醉翁之意不在酒,馮星辰小心機得逞抿着嘴露出一個不明顯笑容。

路上其實比江灘暖和多了,雖然沒有那麽美的夜景,可是已經很讓人沉醉了。馮星辰跟他單獨走在一起還是稍稍有點尴尬,低頭看鞋。然後看着步調一致的兩雙腳不停前進,她像找到了樂趣,邁着邁着就笑出聲了。

徐振深不明就裏,問她,“怎麽了?”

馮星辰猛搖頭,影子不停變換着方向,快消失的時候又從另一個方向投射過來。

馮星辰從地上收回視線,回憶一樣說:“你好歹很久就自己打拼過,但是在大學前我從來沒有。”她另一只手露在空氣中手舞足蹈的比劃着,“我的童年記憶裏全是宮殿一樣金燦燦的房子,一間又一間空置的房間,然後是揮手就來的傭人,寥寥無幾的玩伴,我能在大廈頂樓的總統套房看到民國遺留的紅磚房,能奢侈又不管不顧的買那些別人認為神經病才會買的定制衣物,可是我不理解別人為什麽會羨慕,不知道她們為什麽議論,覺得那時候自己和白癡沒有什麽區別——一樣異樣的眼光,還有因為嫉妒表現的不屑。太傷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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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星辰癟癟嘴,咬着唇說,“我其實特別喜歡你的爸爸。他一定是親手教你穿衣服,給你留學的機會讓你學會自己生活,就像你會做飯,而不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我知道我的爸爸媽媽肯定都特別愛我,他們對我感到很愧疚,所以什麽要求都滿足我,但是唯一的補償方式就是錢。可是錢不能讓我不被姐妹欺負,不能讓我交到朋友,不能讓我不想他們……可能如果哪一天我變成窮光蛋,會哭着喊着要回到這種生活,可是我一度覺得再也不會有比這樣還痛苦的日子了。”

光打在徐振深的側臉上,可依然看不清他的神情,應該說是看不出什麽神色,只聽他靜靜問:“後來呢?”

“你是問哪個後來呢?”馮星辰壓低了音量,避開迎上了的行人,接着說,“其實我是那種只要覺得這一秒過得不好下一秒就會拼命改變的人。我跟我哥學打架,特別不喜歡和女孩玩,除了伊人。哦,忘記說了,這是我閨蜜,我唯一的朋友,當然我嫂子也是特別好的人。剛才說到後來,後來我就習慣了。四處逛,四處玩,然後有一天突然發現,一樣東西一元錢可以買到,那麽花一百元也是沒問題的。放棄一樣東西比得到一樣東西容易一百倍。也是這時候我才知道,這些錢其實不應該是屬于我的。”

馮星辰指着街道那邊24小時營業的KFC,“我第一次離家出走攜款逃跑的時候來過這裏,可是當時擠滿了人。有的是半夜從KTV出來的,有的是無家可歸的。然後我突然想到有一天我沒有了這一切這裏也全都是人我該怎麽辦。其實我特別自私啊,我幫助每一個人都是怕哪天我落難了他們和我搶位置,我才不像她們說的那麽好心。”

她喋喋不休地說,“我有時候覺得我不在這個世界裏,你不要覺得我消極,我是說真的。覺得自己是上帝派來看這個世界的,之後呆一會就會離開,所以只希望自己短暫停留的時候能認真一點。我覺得我的精神勝利法特別強大,能讓我堅強的活着,也能死皮賴臉的逃離死亡。最後我得不到的也确實變成不想要的了。”此時此刻的馮星辰像個綠巨人,在她統治的世界肆意大笑,只有徐振深看出了她的勉強。

時間大概真的可以改變一個人。以前的徐振深覺得這個小姑娘較真又膚淺,理都懶得理,更懶得聽,偶爾開導也是不冷不熱的,可是這一刻他只是單純地不想說話,連到店裏的一刻也任由她打扮,接受了一套不着調的運動裝。大概徐振深整個衣櫃裏永遠只會收藏着這唯一一件帶帽子的衣服。

馮星辰慢條斯理的将拉鏈提到頭,又往下放了點,“平時你也不會穿,只是心意。我祝你永遠平安喜樂,四體康直,不會為我所累,但,有我才幸福。”

***

第二天馮星辰舍棄掉了全部,迎接她嶄新又夢幻的嘗試。她還是那個上帝派來的小姑娘,即使不情不願還是會想象成這是她想要的。

打卡以後她一直沒看見傳說中的地獄女王,發了條消息給徐振深才知道她去歐洲出差了。馮星辰其實知道徐振深不是假公濟私的人,也不會就這麽明顯的從旁幫助,所以就把這份幸運劃到上天頭上。

S&W的公關部簡直就是一個公主屋,各種高挑的長腿美女或長發或短發看起來都有氣質且魅力十足,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沒空搭理她,也就顯得不冷不熱的。

馮星辰接手的資料是一個穿着海洋藍大衣,灰色高幫靴的短發姑娘,看起來溫婉賢淑,說話很和氣。她總覺得在哪裏見過這個女人。也許是在她失去的那段記憶裏,馮星辰也不細想深究連聲道謝。

短發美女舉止得體的抱着文件說:“你好,我叫許佩珊,也是公司的新人,剛來的。”她笑了笑,“聽說你很厲害,接下來相處的日子裏可要守望相助。”

馮星辰欣然和她握手,落落大方的說:“馮星辰,Cris,互助愉快。”

兩個女孩相視一笑,一天的工作就開始了。鞋子蹬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許佩珊邊走邊給她介紹經驗,“這個時候大家的工作都接近尾聲了。喏,看見那裏沒有,這是部門裏最大的信息接收室,二十四小時輪流值班,說是搜索網絡輿論,可是總有女孩子逛天貓淘寶,看着吧,說不定就能逮着一個。不過,這不關咱們的事。”

馮星辰緊張的心情被她輕松調侃的語氣舒緩了許多,也四兩撥千斤的問,“這麽忙,是不是随時可能被半夜叫來公司?”

許佩珊伸出食指擺了擺,“每天都安排人加班加點工作,賺錢的,如果有一天半夜被撈來只有一種可能,我們都得卷鋪蓋走人,公司要倒閉了。”

馮星辰和她談笑風生,覺得投機又有緣分,絲毫沒考慮到即将出現的大烏龍,愉快的享受着第一天沒有火辣上司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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