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絲毫沒有誠意的道歉像被逼無奈,聽得徐振深太陽穴突突地跳,“你不要再說了。”
說的越多她們越讨厭你。
那聲“對不起”始終讓他感到芒刺在背,情真意切地說,可語氣是一貫的淡然,被馮星辰誤解以後顯然炸毛了,“我沒有錯為什麽不能說?我哪能照顧到所有人意見。我就是這麽自私這麽幼稚這麽不講道理。就是我不這樣別人也會把我往死裏整,我有什麽辦法!我招誰惹誰礙着誰了!為什麽你們都不讓我幹這個,說那個我做的不對!”馮星辰越說越激動,“到底哪個混蛋造出的人生準則,他是說評書的還是唱戲的!”她胸口起起伏伏直喘。
徐振深至今記得每次跟她好好談話的結果,不是自說自話就是大喊大叫裝瘋賣傻。十頭牛都別不過來驢脾氣還動不動撂蹶子,誰的話都不聽,又是那種做事做一半的作風,實在做不來就幹脆破罐破摔,要不就耍心機扮委屈,明明沒那麽。他從沒見過大小姐脾氣這麽重的名媛,還讓他百般袒護成了習慣。
“明明知道你說的多少有喪氣話的成分在裏面我還是當真。”徐振深把領帶扯松了點透氣,轉過臉看着她的眼睛說,“你什麽時候能把別人在你心裏比重放重點?”
馮星辰還算有點懂得察顏觀色,神色不自然的找借口,語氣放緩了點,“我沒跟你說的确不對,可不能把錯全算我頭上,你站的比我高看的比我遠,你這麽多天袖手旁觀,我也很生氣。我就算離家出走也是事出有因……”她底氣并不足,到這裏就洩了一半,“我是因為讓你操了一晚的心而道歉,不是為了別的。可能我有很多不對的地方,也是因為別人觸犯了我的底線,我不指望誰為我放低姿态,但起碼的尊重應該有吧?我就不能有情緒嗎?”女人無理取鬧的時候是沒有理智的。一晚上的無所事事将她的矯情變成了滿腔怒火。
從語氣就能判斷她不服氣,他在很認真的和她說話,可她就是抓不住重點,他不得不說得再直白一點,不禁加強重音,“你的七情六欲的确和我無關,但你和我有關。”
馮星辰面對徐振深的時候一向言無不盡,可徐振深這樣明擺着不高興的臉色很難見,他不是喜怒形于色的人,可現在臉黑得要命,她才管不了那麽多,口不擇言地說:“就算我和你訂婚了也有人身自由,我沒求着你管我。”她說着就去推門,發現他落了鎖,推了推讓他打開。
“外面現在很亂你未必安全,別鬧了好不好。”徐振深沉默兩秒開鎖前最後說。
馮星辰偏向虎山行,扣着門把手一拉,頭也不回就下車了,蛋撻也留在了車上。
大吵一架,之前立下的志向,許下的承諾就都不算數了。畢竟年輕,馮星辰做什麽事都是三把火,燒完就忘到九霄雲外了。唯有喜歡是真的。她這麽一鼓作氣不過大腦的大鬧天宮,下一秒就後悔了,躲在轉角看着她的“全世界”漸漸消失,痛苦地閉眼,滿腦子都是他的表情。
星星之火,燒了一大片草原。
***
這是他們平生第一次吵架,也是她第一次看着徐振深真正生氣。說到底她還是不信徐振深真的是為她安全擔心憂慮。如果她出了事,說不定會影響他的計劃。她真的滿心滿眼以為他給她看機密資料就是打算和她榮辱與共,可她越來越覺得在他的算計中。
于是鬧得如火如荼的時候留了個心眼,設法試探了一把,發現他竟然棄她不顧,再加上馮詩瑤火上澆油,隔閡就更深了。
就知道有這麽多相互之間的不了解,就算說得再動聽也處不下去。馮星辰對徐振深失望,對自己更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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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上就是春節,她得留在本地哪也不能去,徐父回國以後她就搬了回去,天天在房間裏打游戲,肚子上一個勁長肉。
看着一肚子游泳圈,她不得不從網上看視頻練普拉提,效果差得要命。她練普拉提和她做人做事是一樣的,盡力而為,點到為止,剛喘了幾口氣,就癱在墊子上不動彈了。
身體不是特別累,可是心又累又疼,折磨得她整個人都萎靡了。
怎麽他就真不管她了呢?
太陽一寸一寸移到她的臉上,馮星辰把手搭在眼睛上,過了一會又開始不斷翻身,怎麽躺都不舒服,幹脆坐起來揪着頭發大口喘氣。
馮母敲門進來,親自給她端了一碗百合粥,馮星辰吃力的爬起來,叫了聲媽。馮母不知道前因後果只知道她賦閑在家,看着她吃粥,遲疑了一會就問她怎麽回事。
馮星辰不想提公司的不快,就言簡意赅地說和徐振深鬧了矛盾,關系挺僵的。她從前也和男朋友鬧矛盾,現在換成了未婚夫,總算能和家人說上一說,“他不向着我,不會長久支持我,會抛棄我。我最讨厭忽冷忽熱看起來上心實際上不管不顧。我和他才認識不久,我知道他不可能一門心思放在我身上,對我愛不釋手離開就怎麽樣了,可是他一開始就用溫柔攻勢打敗了我的自尊和自信,所以我打心眼裏希望他能力永遠喜歡我,永遠照顧我。我想擁有……也許是占有他。他現在這麽做,我就覺得自己像被背叛了一樣……”
年輕的想法簡單又膚淺,怎麽都覺得幼稚滑稽,可順境中的人往往都這麽想。馮母聽完她的抱怨就問她,“你事業上不順心,那你會給他打領帶或者織毛衣嗎?你在公司的事上幫扶不了他,又不能在背後默默支持他,還總和他置氣拖累他,就算你長得再漂亮在身邊看久了也會厭惡。你這是因為有家裏給你撐腰,他不能挑一個既能替他分憂又關心他還長得漂亮的。你想和他産生真感情就要站在他的角度考慮。他就算有心照顧你也要看情況,現在我知道的形勢對他不是很有利,在那個位置上他也到底還年輕,自己的事情都忙不過來怎麽哄着你,何況你自己也心知肚明,你們才相處沒幾天。怎麽可能讓他一刻不放松的遷就你?”
其實的确是她無理取鬧,那天是她在氣頭上,又遭受到一連串打擊,自然而然就遷怒了。回想起徐振深那時說的話,她臉上紅一陣白一陣。
“跟你說的聽進去沒有?”馮母見她不吱聲輕輕拍了她的胳膊問。
“知道了知道了,我給他打條圍巾賠罪……”馮星辰護着百合粥,一改食不甘味的壞心情吸了一口。
***
馮星辰什麽家務活都是半吊子,手工活更一竅不通,她又眼高手低不願意給他打平針,視頻放的又快,她倒回去看了不下十次,正正反反弄得她差點撂挑子不幹。毛線疊在一起剪不斷理還亂,她都反反複複拆了七八遍,一股繩子卷成波浪形,前面一截分了叉,她翻了個白眼有氣無力的倒在沙發上,起來就拿剪刀把那段玩壞的剪了,锲而不舍的重新起頭。
讀書的時候盧伊人跟她說,女孩子天生就該活得像女王一樣,光棍三千不怕取不到一瓢飲?何況生活中又有那麽多抛妻棄子的案例,警鐘長鳴,她當然也特別怕自己受傷害。個人主義也就是在這個時候發展到的鼎盛時期。沒了憂傷煩惱的馮星辰此時頭腦是清醒的。
其實那些習慣的、難受的、忍忍就過去的,有什麽必要說。那些過去的、不舒服的、經常發生的,有什麽必要提。到最後總是喝酒吃肉就好。
就像徐振深說的,不需要自己做的事情操什麽心。缺陷就缺陷吧。既然從沒有指望所有人喜歡,到底有什麽必要迎合那些衆口難調的喜好?明明說過,被他一個人喜歡就夠了。也許把心思放到一個男人身上是可悲的,但如果這樣能讓她的人生簡單,何樂不為。那他還生氣嗎?
線纏得有點緊,針戳不過去,她心不在焉粗暴的捅過去,撞在手指上疼得要命。幸好不是大頭針啊,馮星辰甩着手淚流滿面地想。
樓下有說話的聲音,馮星辰看線看得眼花缭亂更聽不得聲響,東西丢沙發上就出房間了。
這不是徐振深的聲音嗎……馮星辰大腦放空了幾秒鐘,手搭在扶手上點着食指敲,想偷聽幾句,可是聲音傳到她這裏已經模糊。
她心裏是什麽感覺呢?
就像久別一個故人,忘記了他的相貌,他和她的故事,故地重游仍舊會心痛。她不記得他們是怎麽吵,不記得自己是怎麽行屍走肉一樣游蕩回的家,只是聽到他聲音的一瞬,好開心,好想好想他。
馮星辰趁他們還在談話,返回陽臺收起昨天剛洗的、自以為最漂亮的衣服麻利的換上,默默等着他們談完事情。她下樓的時候有點猶豫,怕徐振深只是有事相求,根本不是來接她,也根本不知道她回了娘家。
可是馮承凱看着她出現,帶着點責備的意味說:“小徐來找你,你老住在家裏算什麽事?”
馮星辰沒說話,難為情的往徐振深身旁靠了靠,然而他下一個動作讓她又羞赧又窘迫,甚至有了撞牆的沖動。
徐振深打量了她一眼,趁馮承凱沒注意,把她翻在外面的衣兜默默塞了回去。
隔着厚厚的裏三層,馮星辰還是覺得自己被狠狠電了一下,滿臉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