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沒什麽好帶走的,馮星辰自己拾掇着細軟,把貼身穿着保暖的衣物疊都沒疊的塞進行李箱,毛線和附屬物品區別對待打包放進了夾層。她掏出衣兜又塞回去,深感郁悶。
終于知道他為什麽不喜歡直白的說愛和不愛,這樣別人看來無關緊要的小細節,卻像被人偷拍了一樣難堪。別人眼裏的臉是臉,自己眼中臉卻是在鏡子裏精挑細選記下的容顏,總希望旁人看到的是沐浴焚香後的光滑肌理,實際上遠觀所見是衣物,近看的滿臉的痘印和毛孔。
不是所有人愛自己都無法勝過自己,起碼有人願意天天看有細紋又黑頭明顯的臉,可你卻不願意。
馮星辰跟在徐振深後面一直興致缺缺,話少的反常,看着地還能一腳踩上他拉的她的箱子的轱辘差點一個趔趄撲他身上。
無奈之下徐振深只能把她攬進懷裏并排走,快上車的時候打破了安靜,“怎麽不說話。”
“不是你讓我少說話的嗎?”馮星辰搖頭晃腦地說,給點陽光她就燦爛,給點河水她就泛濫,“你知道你多有面子嗎?要是換作以前我還未必跟你走……其實我有時候只是開玩笑,但總是比別人先認真......我不解釋了,你明白的吧?”
真性情配假深沉。徐振深“嗯”了一聲算作是知道了。
馮星辰摸着鼻子主動和好,振振有詞地說,“我前幾天還懷疑你有別的意圖,可是仔細想想,又覺得你不是這種人。”
徐振深攬在她腰上的手頓時緊了幾分,遲疑了一陣,神色不明地看向,輕描淡寫地說:“我有件事要跟你說。”
“嗯?”她狐疑地看着他,等待答複。
“算了沒什麽。”幾步之遙,他對着車子按了按鑰匙,替她把行李箱放到後備箱,蓋上後蓋,然後拉開門示意她上車。
馮星辰還愣在那裏沒反應過來,回過神小跑了幾步跟上來不依不饒地追問,“到底什麽事啊你不要說話說一半好嗎?好奇心被調出來很急人的,有什麽好婆婆媽媽的。”可徐振深還是不理她,她怒了,氣急敗壞的,“你倒是說啊!”
“沒事了。”他一刻不停地開車門。
馮星辰最受不了別人說話說一半,把他挂在車門上的手拿下來,一把關上車門,變了臉色鎮定地說,“無論你說什麽我都能接受,但是不要瞞着我。有什麽問題就說出來解決,一個謊言要用無數謊言掩蓋,堆到最後一定會土崩瓦解。比如你不喜歡我就說不喜歡,在利用我就說利用我,我又不會一哭二鬧三上吊,非得弄到我到時候知道了和你鬧僵嗎?”
徐振深和她眼神上對峙了一番,賴不過她只好就範,“換個地方吧。”
馮星辰跟着他上車,其實已經隐隐知道:如果他是真的不想讓自己知道,也就不會有片刻的猶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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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小到大她都是挺調皮的女孩子,尤其馮劍豪還是個笑面虎。雖然平時和藹可親,在小事上肯縱容她,大多時候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嚴肅起來總能把她吓得魂飛魄散,什麽重話都不說還總把她吓哭。所以這麽多年她一直怕這種不愛說話的人。
馮星辰記得第一次坐他的車就是這樣的氛圍,兩個人都不說話,看着枯燥相似的風景,不同牌子的車。
那時候她養貓,而她還有一條狗......
起初馮星辰覺得他是一個薄情寡恩的人。禮貌而冷漠,穩重而深沉,對外人永遠事不關已,對之前那麽在乎的貓可以說送走就送走。不會皺眉,把厭惡表現得明白清楚,可當臉沉下來就像整個夜幕。為什麽是夜幕......她也不知道為什麽會這麽想,大概因為在他身邊有片刻是安靜的,可以做到什麽都不想。後來他帶她走進他的圈子,認識了他的朋友,才發現有人可以和他關系這樣融洽,他有朋友,而且很多,危難時刻願意鼎力相助,他也可以為對方赴湯蹈火。
他和她是兩類人。她主張自己付出了無論用什麽方式都得讓對方知道,而他就算被誤會也只會淡定的等到沉冤昭雪那一天。是個很悶的人,也是個很men的人。一點都不像她,口口聲聲說愛,可是當分別到來,不是棄之如敝屐,就是只剩下懷念。她覺得自己很愛哈尼,當死亡降臨的一刻她是真的傷心,可它死前她卻一次次抛棄,死後連看一眼都不敢。而且,還不知道為什麽不敢。
車四平八穩的抵達目的地。
再次回到他家是不一樣的心境,不知不覺和他生活在一起有陣子了,竟然下意識的把這當作了……家。他是自己的主心骨,神通廣大,幾乎無所不能,耐心地照顧她給她講道理,不逼迫她做不想做的事,是她撒潑耍賴的資本……馮星辰自覺在沙發上坐了下來,把靠墊抱在懷裏。
徐振深給她倒了杯水,在她對面坐下,斟酌着從何說起。怕她接受不了,怕她接受太快,似乎怎麽都不合适。他十指交握掩飾着激烈的內心戲,用陳述的語調娓娓攤牌,“六年前我已經從美國讀完書畢業,開始混跡金融界,在那我認識了一個女孩。”他說的時候表情平靜內心卻波瀾起伏。
“她長得漂亮嗎?”馮星辰重點總是不在正點上,妍妍笑着插嘴。
“應該很漂亮。”說實話怎麽可能記得清。
馮星辰捧着臉當八卦聽,雖然她不喜歡讨論人家的私事,但對這類情史故事相當熱衷,要不然也不會求徐振深給她找故事書看了,積極配合着問,“然後呢?”
徐振深瞥了她一眼,“第一次見到她她在街上彈吉他,是一個樂隊,裏面只有她一個女孩。穿着看起來不是很正經……但是個好女孩。”
“你怎麽知道她是個好女孩啊?”馮星辰擠眉弄眼變身死八婆。
“因為後來她救了我,在一個巷道裏被混混圍堵的時候。”徐振深面無表情不看她。
好酷啊!江湖俠女!馮星辰頓時變成了星星眼,“那你倆就沒發生什麽嗎?”她頓時浮想聯翩,一個因緣邂逅的浪漫故事迅速産生。
“在美國找了,回國也找了。直到有一天我遇到她,可是沒能認出來。”徐振深已經不能維持面不改色,盡量說得自然一點。
他說到這裏馮星辰心裏的小九九也冒出來了,她既覺得惆悵可惜,又惶恐以待這個潛質的情敵,挂的笑也僵了,可是還是裝作大度的讓他說吧說吧!
徐振深緩緩出了一口長氣,整頓好情緒說:“她救我的那次出了事故,大腦受損。”
真是同病相憐啊……
“再後來她不但住在我樓下,還和我進了同一家公司,最後成了我的未婚妻。因為她偶然腿傷,我把她接回了家照顧,卻漸漸有了真感情。”
馮星辰難以置信,驚訝得差點跳起來,全然不顧他拐彎抹角的情話多動聽,直奔女主角而去,“你說的女孩……難道是我嗎?”
徐振深不說話她就知道了。
怪不得那麽多缺點他都能忍受,怪不得他忽冷忽熱時而無動于衷,馮星辰現在有點懵。她應該高興的,應了好人有好報因禍得福賺到了全能适用男,忠犬性能滿,實戰技能滿,居家生活能力爆棚,可怎麽就開心不起來......
她眼前一黑,暈頭轉向,可這還沒有結束,徐振深當真坦誠地一筐子倒過來抖摟幹淨,披肝瀝膽,推誠相見,“還有,是我把你從公司的位置上拿下來的,我不想看你受傷害。”
琢磨了許久馮星辰才明白他話裏的意思,震驚之餘一股怒氣湧上來,真的恨不得把他撕成碎片。
他居然自作主張之後還瞞天過海,說都不說一聲就剝奪了自己的權利。馮星辰雖然迷迷瞪瞪,但在這種事上一向有主見、有原則極了,就算酷愛裝弱、撒嬌賣萌,也是說翻臉就翻臉的。所以此刻忍不住牽強地扯起唇角,像對待鬧翻之後的丁胥彥和自始至終讨厭的馮詩瑤一樣,半點不客氣,也沒留半點情誼,站起身直勾勾看着他,“所以讓我去公關部都是你合計好的?”
得不到回應,馮星辰拖着行李箱就走,疾步走了兩步突然轉身,認真警告,“不要跟我爸媽說我跟你吵架了,這也不算吵架,讓我好好想一想。”
好不容易想明白,明明決定義無反顧跟他走又沒了勇氣,又失望又氣餒,平添了幾分不悅。
就算那些都是她的錯,又作又賤又矯情,也不能這麽對待她……他居然真的騙了她。
變臉比變天還快的馮星辰就像抓到了一個偷自己錢包的小偷,先私了談判說好把錢還回來就不把人告上法庭,可等小偷交出了贓款又馬不停蹄扭送公安機關。在某些事上,再君子也是講不了誠信的。
***
剛吵完架又鬧崩了,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也破滅了。繼他一段時間不見,徐振深出現了一次又消失得無影無蹤。
正當馮星辰心煩意亂的時候徐明占打電話來約她出去打網球,她心情處于極度煩躁中,跟誰說話都沒好氣,句句帶刺,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帶着一股沒來由的敵意,“穿這麽厚動都動不了怎麽打?”
“你傻啊,外套脫了不就得了,又是在室內,打一會就熱了。你不會不會打吧,來來來小爺我教你打!”徐明占絲毫不見外,也不禮貌客氣,“不會是胖成球了吧?哈哈我看也是!那更得運動了啊?磨磨唧唧的,到底來不來?”
馮星辰本來就一肚子火沒地撒,看他氣焰嚣張更是氣炸了,對着電話獅吼,“等着,馬上來,不打球,就揍你,保證把你打得腫的像球!”
馮星辰中了激将法,坦坦蕩蕩的赴約,徐家的小少爺財大氣粗的将整個體育館包了場,兩個人單打獨鬥展開拉鋸戰,最後徐少爺體力不支一屁股坐到地上,把舌頭伸出來滿頭大汗的朝她笑。
馮星辰也是精疲力竭,扔給他一瓶水,自己咕嚕嚕的灌。她也夠有準頭,徐少爺驕傲的沒用手接,一下被她砸中腦袋,大聲嚎叫了一聲,整個場子都帶着回音。馮星辰忙不疊跑過去,看她怎麽樣。可沒等她跑到就停住了腳,場景再現,她也算明白了徐振深的心情,臉色一變。
徐明占凄凄哀哀捂着腦袋以求吸引她的注意,馮星辰老半天才回過神來,不痛不癢地問,“你沒事吧?”
徐明占開始是想說怎麽可能沒事,可看她魂不守舍的也沒咬住不放,灑脫地說了句,“反正死不了。”
地上這麽髒他居然坐下去了,馮星辰嫌棄地睨了他一眼,蹲下來漫不經心地問他:“你平時經常來這打網球嗎?”
“不是的。我是經常來這兒看而已。”徐明占兩只手撐在屁股後面,騰出來比劃,“打網球的妞兒胸特大!”
“……”馮星辰無語了一陣,看在自己砸到人家的份上忍住沒揍他。可是徐明占不知道為什麽今天膽子特大,肆無忌憚地調侃,“當然,叫你來不是因為這個原因。”
馮星辰一膝蓋頂過去,徐明占打了滾就躲開了,哈哈大笑,樂了一會竟然說,“如果不是我哥搶占先機我一定娶你。”
馮星辰一愣。
“不可思議吧?是不是想問我為什麽喜歡你?”少年特直白,“因為逗你好玩啊,我覺得你是個有趣的人,表情豐富又特別,大多時候都很可愛。”眼神竟然無比真誠。
馮星辰腦海裏飄出了一排彈幕。緊急求助:和未婚夫鬧別扭,不正經小叔子橫空示愛如何自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