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屋裏是一室淩亂,馮星辰懶得抽筋,想到廚房跟遭了賊一樣就沒了力氣,根本不想那麽早回去。幸好房東在外省從來不查房,不然......可想而知。吃貨姑娘挺着肚子順手挽住徐振深的胳膊,跟着她的步子都快跑起來了,揉着肚子哼哼唧唧地鬼哭狼嚎,“你慢點走啊,我走不動了。”

徐振深聞言放慢了步調。馮星辰忍了好久,終于憋不住話唠。有些話別人問起的時候難以回答,可只要放虎歸山就怎麽說都是她有理,“前陣子你為什麽都不來找我......其實你說怕我受傷還是覺得我遇上事應付不了。雖然我總是王婆賣瓜也清楚自己的實力,你不用拿我當傻瓜。我從前特別向往那種平時吊兒郎當關鍵時刻扮豬吃老虎的人,可我變身老虎之前就被嘲笑我是豬的人弄得玻璃心碎一地了。我确實個人主義泛濫,但我告白了那麽多次,每一次都是真心的......我沒有不在乎你的意見看法。”真的沒有,“為什麽你都不明白,說好的根本不用我說話呢?

又是一陣沉默。只要她不說話,全世界都是安靜的。

“因為相信自己不會讓你跑掉。”徐振深突然說,然後緩緩看向她,“就是仗着你喜歡。”

就是仗着你喜歡。

不是霸道專橫無情冷厲的“不就仗着我喜歡你”,而是“就是仗着你喜歡”。那麽篤定,又将懂她心思的想法融會貫通,這是她聽過他說過所有情話裏最動聽的一句。照顧了她愈演愈烈的自尊心,滿足了她蠢蠢欲動的少女心,馮星辰偃旗息鼓滿意地悶哼了一聲,一瞬間就恢複了體力,腳步輕快了許多。

快下電梯,徐振深提醒完她腳下,看她邁出第一步才說,“明天不要往外跑了,帶你出門。”

馮星辰迫不及待地追問,愉快地嚷嚷,“哪啊哪啊?”

“明天再說。”徐振深神秘兮兮地扔下四個字。

這樣保持神秘感的後果是馮星辰在床上輾轉反側興奮得不得了,閉上眼睛都不安寧。晚上裹着被子刷了會兒微博,每張動圖都點開看,熬到半夜終于打了個哈欠,頭一歪就睡過去了。

一夜無夢。

馮星辰這麽多年最令廣大姑娘羨慕的地方就是無論睡多晚醒的都奇早,不長痘、沒有黑眼圈,還能一整天精神抖擻。可惜老爺子軍人出身,她幼時作息時間跟別家都不一樣。午飯十點,晚飯四點,八點睡覺,五點起床,簡直回到了無電時代。

冬天冷得舍不得出被窩,但馮星辰這一早起來異常亢奮,一鼓作氣爬起來,摸到手機就給徐振深打電話。

六點鐘。徐振深還沒起床。

略帶磁性的聲音有幾分慵懶,靜靜的“喂”了一聲。

才睡了五個小時的馮星辰面若潮紅,心情激動,語速極快,“起床了起床了起床了,太陽都照屁股啦!帶我去哪呀?”

Advertisement

哪來的太陽?外面是漆黑的一片,馮星辰信口雌黃的本領和匹諾曹旗鼓相當,徐振深翻了個身,起來把外套披上,懶洋洋地問,“怎麽這麽早就醒了?”後悔昨天知會她。小姑娘好吃又愛賴床,這麽早就醒了一定沒睡好。

馮星辰把手機移開看了眼時間,“我還以為你要帶我上山頂看日出呢。”

這個提議不錯。徐振深放進心裏,“改天帶你去。你再睡一會,我一會給你打電話,出來的時候把身份證帶上。”

馮星辰本來想一會上去拍門的,一聽愣住了,“要出門旅游嗎?可是要過年了啊。”

然後徐振深沉默了一陣,好半天才說,“帶你去領證。”

“領什麽證啊……”馮星辰後知後覺地重複了一遍,念完她就反應過來了,呆若木雞。大概過了五秒,驚叫了一聲,興高采烈地蹦起來,比當初她面試過了高興多了,歡快地說,“可是我的戶口本在我爸媽那兒呢!”

“上次我要過來了。”徐振深答。

上次?上次是哪次?

哦對,是她賭氣回娘家那次,那天他來找她,敢情那時候就把證明她身份的證件要走了。馮星辰心裏美滋滋的,強作鎮定地“哦”了一聲,把電話挂了,望着天花板,不顧壓在身上重重的被子,歡天喜地滑動着四肢。

馮星辰刷牙洗臉闖進廚房的時候才發現裏面還是狼藉一片,但是她現在神清氣爽渾身是勁,麻利地戴上手套開始大掃除,用威猛先生把油污也仔細擦了一半,把牆上已經變色的吸油紙揭了扔掉,然後彎腰抹地上的瓷磚。

很多事情她其實能幹的很好,就是懶得不可思議。

天已經大亮,馮星辰這磨磨蹭蹭開始化妝,面霜、乳液、BB霜,睫毛膏,口紅。她的眉毛天生就漂亮,用不着勾畫。畫了眼線就是貨真價實的女鬼了,所以根據經驗她不想吓到徐振深。算不上特別美,但也足夠惹眼了。

保暖內褲穿在身上已經很暖和了,她只在外面又穿了條稍厚的打底褲,然後再套上一條碎花裙子,上面配着一件毛絨絨的白毛衣,最後搭了件大衣,對鏡臭美。徐振深的電話來得剛剛好,打過來的時候馮星辰剛剛選好手包,穿上鞋子就出門了。

徐振深的車子就等在樓道口,馮星辰樓梯下得飛快,小碎步跑得格外緊湊,故意撲到門上,笑吟吟的拉開門坐進去,興奮地說,“你的身份證呢?”

“皮夾裏。”他回答了就換檔開車。

住宅離民政局不遠,再加上開車一會兒就到了。徐振深先下車,然後給她開門,馮星辰像公主殿下一樣被接出來,搶走他的身份證偷看。舍近求遠、不好好走路、專挑泥路走是她是特殊癖好。明明是可以光明正大給她的,非要奪過去。

徐振深二十六歲的時候長相特別清秀,白白嫩嫩的像白面小生。近年他曬黑了點,眉宇間多了幾分英氣。怪不得他肯給她看,像她就不願意給他看,趕快掩面逃走了。

排隊的人比想象的人要少,等了半個多小時就到了隊首。

登記照、身份證、戶口本往桌上一拍,再蓋兩個章馮星辰就拿到獲獎證書了。她直接蹦到徐振深身上,勾着他的脖子熊在他身上,旁邊的人都在笑,她對着他的臉就啵了一大口。

徐振深頂着目光把她抱離了人群,雖然很無奈,但是看她這麽開心,心情忽然就變得很好,幾不可察地笑了笑。

“我搬到你家,把房子退了好嗎?”馮星辰及鋒而試和他談條件。早上她打掃廚房也有這個原因在裏面,回去再把東西清一清,把其他地方也收拾一下就可以找中介退房了。最初有想法還是在訂婚之後,可是他一直不提,那段時間她對他對自己的感情還不确定,而且由她提出來也顯得不矜持,但現在管她矜不矜持呢。

“家具電器是你的還是房東的?”徐振深抱的有點累,喘着氣把她放回地上。

“我的。”馮星辰糊裏糊塗的,回答完又改口,“哦不是房東的。只有一些衣服和日用品是我的。”

“什麽時候搬?”徐振深說話總是簡明扼要,問的問題直中肯綮。

“趁你上班的時候偷偷潛入。”馮星辰笑眯眯地說,然後正色繼續,“我自己拖過去就可以了。房間被我弄得太亂,我得先收拾一下。你也得把你房間清一下。”

徐振深就說了一個好字。

“過年給小孩子紅包要不要有特色一點,送錢是不是太俗氣了,我看到黃金店裏有那種小皇冠,小孩子一定喜歡!”馮星辰興致勃勃地建議。

“是你喜歡吧。”他一針見血,之後坦白說,“家裏沒有小孩。我就一個弟弟,還沒生的機會。”

“……”馮星辰無語了一陣,然後說,“那你做好準備,跟我回家的時候可能會被熊孩子圍堵……我有四個侄子,兩個侄女,還有幾個小表妹……紅包包錢就好……”

“這個沒問題。”

徐振深淡定得不得了,在口袋裏了摸了摸,拿出一個小盒子,緩緩打開,然後單膝跪地,看着她說,“嫁給我好嗎?”

人來人往的民政局外,這一幕像被長鏡頭拉成膠卷,突如其來的驚喜讓馮星辰也定格在了這一瞬間,回答就要脫口而出,生生卡在了喉嚨裏,只能顫顫巍巍地伸出手,接受環上無名指的冰涼。

沒有被熙來攘往的人群圍住,以另一種方式真切地成為百分百耀眼的焦點,被世上無關的人收進眼底,成為最樸實無華的見證。

徐振深拉着她的手放在唇邊,輕輕吻上指環,一觸即離,看着她那一汪盈盈的秋水,深情款款地說:“欠你一次求婚,現在補上了。希望今後對你永遠不虧欠,永遠不欺騙,永遠庇護,永遠鼓勵,永遠妥帖安放,永遠視如珍寶。這個永遠,會是你死去那一天。我這一生承諾的不多,把唯一一次獻給你。”之後為你厮殺,為你拼命,為你翻雲覆雨,為你酒池肉林,就算屍骨無存也不吝惜。

不管他練習了多少遍,不管話中真假,此刻的馮星辰熱淚盈眶,唇瓣顫動,忘卻呼吸。有人讓她如鲠在喉,有人對她忠心耿耿;前者總是萬年不死,後者總是馬革裹屍.百分之七十的矯揉造作,百分之三十的慨然灑脫,百分之七十的痛不欲生,百分之三十的肝腸寸斷。她不是無敵的铠甲勇士,而是衣衫褴褛的流亡者。她值得被愛的資本不是自以為一無是處卻權傾天下,不是時有時無的楚楚可憐,而是執着解釋卻甘于示弱,就算再多不舍,也不會得了便宜還賣乖。

她想嫁給他,想他封妻蔭子獨寵專房,不會虛情假意欲擒故縱,願意正視內心。

冬日暖陽下,年輕女孩又哭又笑,笑得比任何時候都燦爛,無疑是出生到現在馮星辰最像公主的時刻。她看着眼前單膝跪地的男人,贊嘆他一往無前、英勇無敵的同時,也許了他閃閃發光的一生。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