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手術室的門從裏面打開,從始至終面色冷峻一言不發的徐振深連忙站起身,顏辛摘下口罩,跟他說:“手術成功,沒有意外的話麻醉劑藥效過了就能醒了,要好好修養,注意飲食。”
徐振深頓時松了口氣,感激地道謝。
馮星辰随即被推出來。因為這場手術她鴉羽一樣烏黑發亮的秀發被剃得幹幹淨淨,像個小尼姑一樣,安然熟睡。徐振深彎下腰,在鬼門關走過一遭的小姑娘白皙的額頭上輕輕一吻,啞着嗓子說:“歡迎回來。”
他像一個接生的婦産科醫生,迎回了屬于他活潑健康的瑰寶。這一瞬間他突然不想讓她給他生兒育女照顧孩子。他的愛只給她,想把她呵護在手心裏,他只愛她。
這回事故讓他飽受驚吓,第一次看清他的心。他在問她為什麽不顯露她的愛時何嘗沒有想過自己為什麽沒表現出來?他嫌棄過她,厭惡過她,同樣也深愛她,當太陽一出現,星星一樣的缺陷都消失不見,只剩下憐惜。
既然孫女沒事,老将軍就把時間留給了徐振深,馮星辰被送回病房,徐振深端了盆熱水給她擦臉,濕熱的毛巾滑過她的鼻頭,臉頰,動作輕柔又和緩。
一切都結束了。在徐父和馮劍豪朋友圈的通力打擊。謝持珏先是瑣事纏身,之後糾葛不斷,不計其數的協商、談判都以失敗告終。
他撇下馮詩瑤後搖身一變做起了清清白白的生意人,像是領着不知道打哪冒出來的小姑娘回家種田去了。明達內部的清算,馮氏關起門整頓,總算把這烏煙瘴氣借着新年的喜氣沖刷幹淨。
馮詩瑤一被帶走,那些皇親國戚就開始翻雲覆雨,明争暗鬥不斷,卯足勁頭争名奪利點名,可惜已不複馮詩瑤在時的如火如荼,盡管把馮星辰視為眼中釘肉中刺,日夜盼着她死,也是強弩之末了。再加上馮家掌權人還沒死哪輪的到叫嚣,一個河東獅吼氣場全開,老老少少無不被震懾。老将軍盛氣淩人,氣骨如當年般勁健,發起威底下一點非議也無。馮承凱年紀大了心髒不好,馮劍豪常年駐紮在外,實權就落在了馮星辰身上。她這會雖說生着病,但遲早會好的。憑着馮徐祖上和這些年守望相助的關系,徐振深被委命協理。本來不妥,可馮劍豪替妹妹扇了陣風,大局已定,誰也不敢說什麽。一時天下安瀾,風平浪靜。
馮星辰閉着眼,慘白着臉,眉微微皺起,她睡覺的時候從來嘴角都是泛着笑容的,眼下失去了紅潤光澤更沒了生氣。
徐振深忍不住用在熱水裏泡過的手慢慢撫平,手指半幹不幹還冒着白氣。房間裏一時靜靜的,是他習慣的,可是總感覺陌生。他的手在她臉上流連,依依不舍地親吻,吻她的眉毛,吻她的眼睛,吻她的鼻頭,一寸一寸,在親吻中找尋安定,定下心神。
馮星辰健康的時候總是活蹦亂跳愛鬧騰,也不會照顧自己,可等他忙到深夜回來,屋裏客廳總是亮着的,她不是看電影玩游戲就是刷微博聽人家的歌會,每次都是醒着的,本來喜滋滋的,偏偏欲拒還迎地要擁抱,要聽他講故事,他不必再獨自入睡。
這麽多年,他漂泊海外,四處奔波,那一刻才真的感覺他有家……
她真的忘性很大,總是忘拔插頭,可是她記得他胃不好,每天都有一杯蜂蜜水,盡管那個蓋子放一天很難擰開。他能想到她氣得跳腳卻死不放棄的可愛樣。她黏人有時候又獨立,動不動就不高興,不高興就鬧騰,只是賭氣從來過不了三天,他想她是真的特別喜歡他的。
第一次見到她,那麽理直氣壯,一副死道人不死貧道的樣子,他一向不喜歡小聰明,可那一幕竟然刻骨銘心。第二次他覺得她很大膽,也沒有女孩該有的矜持。第三次的善心相助,誇誇其談地自我陳述……也許真的像她說的那樣,看着她朝氣蓬勃自信洋溢的樣子他會有一股幹勁,她眼裏有光。
有些事哭天搶地說做不了,真的放任不管她又會拼進全力去實現。想問題就咬着筆頭思索,喝東西的時候愛咬管子,腦袋裏不知道裝着什麽……天馬行空的想象,非同尋常的想法。還有她生氣不理人的樣子,回過頭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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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再想了,徐振深扶着額頭,鮮有地皺眉。藥效好長,時間太慢了。
***
馮星辰醒來的時候已是下午四點多,她醒來就看見目光如炬的徐振深,不先要水喝,眼上倒蒙上了一層水霧。她頭上開了一刀,又是剛剛行,哽咽都哭不出聲。
她終于又看見他了。
徐振深明白她的意思,拿專用的滴管吸了水送到她的嘴邊說:“別着急說話,等你傷口好點了說什麽都沒關系。”
馮星辰含着淚聽話地吮吸,這是她最安靜的一刻,她知道他看得懂她的眼神,熱切而熾烈。
這會藥勁還沒過,她憑着意念醒來還能睡好一會,沒幾分鐘又昏昏沉沉睡着了。
昨天術前她傲嬌的不看馮詩瑤的一審他就看出來她一心向善還存着一絲悲憫,只是積怨太深對着人,只求馮詩瑤死無葬生。那麽就不是簡簡單單有過節的事了。
徐振深去了趟拘留所。
他想見馮詩瑤也是很容易的,只是馮詩瑤不想見他。這麽多年圓滑讨喜矯揉造作都是她高傲的表現。在這個不見天日的地方呆上一天對她都是折磨,她清減了不少,面色很難看,她穿着進去時的玫紅襖子,卻不似平日裏那般光鮮亮麗,這樣狼狽又落魄的樣子她不想讓任何人看見,說話時都是用手擋着的,“你來幹什麽?該得到的你不都得到了嗎?你贏了,不要來嘲諷我。”
徐振深淡淡說:“你沒有話想說嗎,比如真相。說不準我會給你洗刷冤屈。”
馮詩瑤不屑地笑,“比起正名我更想他逍遙法外,成為你們的心腹大患。你不用用這種眼神看着我,我其實就是這種女人。我沒有愛的人只有恨的人,這輩子都活在這份怨恨裏。我現在只想死。前陣子得罪了不少人,我不在這裏,出去了也沒辦法活。難道星辰什麽都沒跟你說嗎?她這場手術可都因為我。”
徐振深眼神一厲,卻也不着急,慢條斯理地用腳蹬地把椅子退遠了點,問她不過是看她的反應,順便驗證他這幾天的成果,沒想到她正好說到他想問的事。眼神對峙,他目光反而淡了點,“黑錢是你洗的,因為他一時疏忽被你抓了把柄,後來的事卻是你策劃,你和他一起做的。沒想到對他有了感情,不甘心他除你之外有別的女人。所以動了他那個女孩把他惹怒,他和你決裂你走投無路才來到星辰房間演了昨天那出戲。”徐振深分析到這裏一頓,“你都是罪有應得。”
馮詩瑤臉色慘白。
徐振深卻不停,“你想讓我對付謝持珏不用設計這些,他是我的宿敵,有動作我不會放過他。而他好像已經對我構不成任何威脅。”謝持珏修身養性看樣子是真的立地成佛,他不必再煩憂,倒是聽到剛才她說的關鍵句,他再也不憐她是星辰娘家姐妹,任她自生自滅自食其果,走前起立,“你會得到最公正的判決。”
馮詩瑤不知道被謝持珏的冷血無情刺激到,還是因為他為其他女人放棄江山涼了心,花容失色,像枯葉一樣軟在地上。她因為她的恨迷失了一輩子痛苦了一輩子。她以為她一世聰明,用盡心機一定不會出纰漏。可是事到臨頭她作惡多端終究逃不掉惡果。
她為什麽會被背叛?!為什麽所以人都不肯為她停留?!憑什麽馮星辰就能得到一切?!憑什麽所有人都幫着她護着她?!明明是處處不如自己的人!她根本就不配!
馮詩瑤情緒突然失控,從地上瘋子站起來,拍得桌子一震響,伸手就要抓徐振深。
守着的警察立即把她架回去。只餘滿眼血色。
徐振深這輩子除了馮星辰就沒再同情過任何人。同樣是有心機的人,同樣是女人,有人出現就是為了襯托其他人都不可憐的。
女人的瘋叫哭喊落在背後,撕心裂肺,響徹雲霄,他卻懶得聽,抛卻腦後,離開了這個誰都不想來的地方。
徐振深回到醫院的時候馮星辰在深睡中。
馮家派人日夜輪守,都是很細心體貼的女眷,他畢竟是男人,很多地方不了解也不方便。
他等夜色深了在醫院底下找了個車位,趴在方向盤上湊合了一宿,大清早就去她喜歡的粥鋪買早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