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沈懷安是大夫人柳氏所出,相府唯一的嫡子,也是太子妃唯一的親弟。柳氏生沈懷安時太子妃已經及笄,柳氏年紀也算是稍大了,當時從懷上這個孩子到他出生,中間還經歷了不少波折,幸好最後有驚無險,是以他出生後便算是集萬千寵愛于一身,名字都是太子殿下給取的。
沈懷安如今已經快六歲了,生的聰明機敏,玉雪可愛,從小除了自家大姐姐,便與沈思思最為親近。自從三夫人因病離世,沈思思歸到柳氏名下後,兩人便更是從早到晚玩在一處,沈思思疼他疼得不行,每回沈懷安想要什麽都會給他弄來。
至于撲到她懷裏的小狗,名叫綿綿,是沈思思最初養的狗狗酥餅的後代,通體雪白,很是親人。
沈思思一手抱着懷裏拱來拱去讨主人歡心的小狗,一手拿過雲桑手裏的錦盒遞到沈懷安跟前。
“喏,小安最愛的金絲糕,三姐姐都給你記着呢,不過現在不可以吃,待會兒要用晚膳了,讓何媽媽給你收着明天吃可好?”
沈懷安伸手喜滋滋的抱住錦盒,睜着大眼睛乖乖答應:“知道了,謝謝三姐姐。”
跟在沈懷安後面的奶媽何媽媽低頭上前,行禮接過了錦盒。
這金絲糕是沈懷安最喜歡吃的糕點,還是思品齋密不外傳的招牌,唯一的不足就是太甜了些,前段日子沈懷安還因此吃壞了牙,柳氏生了氣,下令不許再吃,可到底是心疼兒子,便默許了沈思思偶爾出門給他帶一點。
沈懷安眼巴巴的看着何媽媽将那盒金絲糕拿了下去,咽了咽口水,到底還是沒出聲。
沈思思忍着笑意,牽起了沈懷安的小胖手回了院子。
相府每隔三天都會全家一起用晚膳,沈思思換了套水藍色廣袖長裙,将今日出門特意束起的發髻拆開,绾了個端莊的流雲髻,牽着沈懷安的手往丞相府正廳走去,綿綿邁着小腿跟在後面。
到了正廳,沈丞相和大夫人柳氏也剛好早一步到了。
沈丞相已年過四十,但臉上完全看不出來,面相嚴肅,眉目卻很溫和,周身散發着為官多年的深沉幹練的氣勢。柳氏祖籍江南揚城,是标準的江南美人,即使年紀見長也絲毫不減其風韻,氣質溫婉卓然。
事實上,柳氏的性格也與她的外貌一樣溫柔,沈思思雖非親生,但記到她名下後便從沒有虧了她,全當親女教養。
沈思思緩步上前,乖巧行禮,“拜見父親,大夫人。”
沈丞相點頭:“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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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親!”沈懷安噔噔噔的跑過去撲進柳氏懷裏,被柳氏寵溺的接住。
“慢點兒,摔着怎麽辦?”柳氏摸摸沈懷安的小腦袋,将他從地上抱了起來。
沈懷安嘻嘻一笑,又往柳氏懷裏鑽了鑽。
衆人落座,膳房丫鬟們陸續将菜品端上桌,等沈丞相動了筷子,其餘人才紛紛動筷。
“思思,今日春浴節,聽說你與長公主一同出游,玩兒的可好?”沈丞相夾了一筷子菜,還沒放進嘴裏,想起了什麽似的問道。
許是年紀大了,又有了沈懷安的緣故,沈丞相這幾年已經不複以往的冷厲寡言,似是也覺出了以往對沈思思的忽略,對她的關心漸漸多了起來。
今日沈思思體力消耗不少,正對着自己面前的荷香排骨吃的香甜,冷不防聽到沈丞相打問,差點嗆到,咽下了口中的食物後,才從容開口:“回父親,女兒今日的确是與長公主同游,同行的還有忠勇侯府的段世子。”
聽到段世子也在,沈丞相并無驚訝,點點頭囑咐道:“長公主性格爽朗,不拘小節,與你交好固然好,不過咱們也得注意分寸,不要太過逾距了才是。”
“父親放心,女兒曉得的。”
關心完女兒的日常,沈丞相想起煩惱了多時的女兒的婚事,斟酌了一番不知如何開口,只好給一旁的柳氏使了個眼色。
柳氏正給沈懷安喂飯,接收到沈丞相的目光,也有些為難。
沈思思一看這模樣就知道要問什麽了,果不其然,柳氏掙紮了一下,還是開了口:“思思啊,上次宮中設宴,不少家世不錯的公子都去赴了宴,你……可有看中的人家?”
沈思思心裏嘆了口氣。
光她和大姐姐她們不急沒有用啊,家裏這兩位可早就開始愁了。
好在她早有了應對之法。
沈思思低頭,只默默紅了臉卻半個字也不說,在外人看來,怎麽看怎麽是一副小女兒家害羞的姿态。
沈丞相和柳氏對視一眼,“是哪家的公子?”
沈思思還是低着頭,“父親,這話叫女兒如何說出口?”
柳氏明白了,在桌下拍了拍沈丞相的手。這話女孩家的确是不好說,不過既然已經有了些眉目,說明沈思思心中有數,她們也就不便多問了。兩人心中略寬,總算是止住了話頭。
沈思思偷偷抿唇笑了一下。這一招還是從大姐姐送給她的話本裏面看到的呢,當時她便覺得可行,今日一試,果然有用。
雖然只是治标不治本吧,但能拖一陣便是一陣吧。
幾人寧靜溫馨的吃完了一頓飯,飯畢,準備散席之時,沈思思忽的想起一事。
“對了,父親,文昌候與您的交情如何?”
沈丞相挑眉,自家女兒一向養在深閨,對從不關心朝堂之事,怎的今日忽然問這個?不過沈丞相相信自家女兒應該有自己的緣由,便如實回答道:“無甚交情,怎麽了?”
沈思思咬了咬唇,“今日我在街上無意碰見了文昌候家的賀公子,起了些小沖突,我怕明日朝堂之上文昌候會有意針對與您。”
“沖突?”沈丞相有些訝異。
沈思思點頭,将今日發生的有關賀垣的部分一五一十的告知了沈丞相,至于衛橫救自己的部分則有意避過了,畢竟兩人當街抱在一起什麽的,就算是為了救人也多少有些難為情。
沈丞相聽完,非但沒有生氣,反而拍了拍沈思思的肩膀,“思思,此事你做的很好。賀垣從來都是目中無人,膽大妄為,此事他有錯在先,當然不能讓她下了咱們沈府的面子。至于文昌候那邊你莫要擔心,別說文昌候府早已大不如前,就算是最風光的時候也沒那麽容易針對了我去,放心。”
得了沈丞相這番話,沈思思今日心中一直懸着的石頭總算落了地。
“如此女兒便放心了,那女兒先行告退了。”沈思思低頭行禮告退,出了正廳。
走在路上,沈思思摸着自己手腕上還沒有消下去的紅痕,所有所思,她總覺得這事兒似乎還沒完。
直到腳下不小心踩到了一只軟軟的小腳,小奶狗還帶着奶音的嗷嗷聲打斷了沈思思的思緒。
沈思思忙低頭看,原來是自己不小心踩中了綿綿的小腳。
沈思思趕緊抱歉的蹲下身将綿綿抱到了懷裏,輕柔安撫,為自己剛才的走神和不小心道歉。
綿綿似乎也察覺到了自家主人有些心不在焉,并沒有因為被踩到而張口咬人,反而溫順的伏在主人的懷裏,伸出舌頭舔着沈思思的手,似乎是想借此緩解主人的心情。
奶奶的小狗直把人的心都快融化了,沈思思心中的那些小不安立時卸下了不少,心情也豁然開朗了。
多想無益,還不如回去喂綿綿來的實在,還是順其自然罷。
翌日。
沈思思剛起,神還沒完全醒,就聽打水回來的雲桑興沖沖的從門外跑進來,迫不及待的和沈思思報告:“小姐,我剛剛聽說,昨天騎馬差點兒撞到我們的那個賀小侯爺,今兒個在朝堂上被皇上狠狠斥責了,好像還被罰了一個月的禁閉了。”
“什麽?”沈思思這下是徹底醒神了。
她想到以賀垣那性子或許不會善罷甘休,就算不能拿昨天的事說事兒,說不定也會讓文昌候借其他的事情言語針對爹爹,不過那也最多是口舌之争罷了,按以往的例子來看,皇上多半也會選擇調解兩句了事,怎麽着也不該涉及到如此重的懲罰。
要知道對于還未請封世子的候府子弟來說,最忌諱的便是受到皇帝的譴責或禁足,那意味着近幾年之內都別想遞請封折子了。
所以不管文昌候說什麽,都應該把自家兒子完全摘出去才是,除非是有足夠影響皇上權衡的人将話題引到了賀垣身上。
沈思思腦海裏閃現出了一張一本正經的臉。
不會是衛将軍吧?
“雲桑,今日朝堂上的事,你都聽說了多少,都和我說說。”
雲桑歪頭想了想,“奴婢急着回來,聽到有關于賀公子的才多聽了一耳朵,其他的倒沒注意。”
沈思思似乎也猜到了這個回答,垂眸想了一會兒,擺了擺手道:“沒注意就算了,你把水放那兒就行了,我自己來,你去幫我把早飯拿來吧。”
雲桑不知沈思思為何問這個,但見自家小姐似乎有些失望,也有些懊惱自己當時怎麽不多聽一會兒,看着沈思思試探開口:“要不,奴婢現在去問問?”
沈思思搖頭:“不用了,一時好奇罷了。”
衛将軍看着就是個直來直去愛打抱不平的仗義性子,昨天路過都能順手救了她,還打了賀垣,今□□堂上提一嘴也是挺正常的事,自己還是別想多了才好。
沈思思吐了口氣,起身準備梳洗。
見自家小姐微皺的眉頭舒展開了,雲桑才打消了再出去探頭聽八卦的消息,準備去給自家小姐拿早飯。
奇怪,怎麽總覺得自己忘了什麽。
走出門口,雲桑一排腦門,終于想起了自己忘了說什麽事情,趕緊折返回去。
“小姐,我差點忘了,大夫人說今日中午太子妃會帶着小皇孫回府用午飯,讓奴婢跟您說一聲。”
沈思思手裏的梳子差點掰斷,“你這丫頭怎麽不早說?”
雲桑委屈,“這不是因為那個賀小侯爺倒黴太解氣了麽,再說現在講也不晚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