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這邊的動靜不小,等到畫作快完成時,兩人的周圍已經聚集了不少來看熱鬧的少男少女,一邊交頭接耳的小聲議論一邊期待着結果。
“這以往總聽說張小姐畫技超群,這沈小姐還真從來沒聽說過,不知今日能否讓在下大開眼界。”段修寧搖着手中扇子,饒有興味的道。
衛橫站在他身邊,背着手看着沈思思的方向,沒有出聲,倒是站在另一邊的秦沐雙手環胸,信心滿滿的道:“放心,思思肯定不會輸的,我敢保證,她的畫技這張小姐絕對比不上,不過思思她平時太過低調,還沒在人前展現過呢。”
“是麽,那今日在下可算是趕了巧了。”
秦沐昂頭得意的笑:“那是。”
說完,她像是猛然想起來自己在跟誰說話似的,轉頭看着段修寧滿含笑意的臉,往後連退了好幾步。
“段修寧,不是讓你離我遠些麽?你什麽時候跑過來的?”
段修寧一臉無辜,“臣一直站在這裏,不是您探頭看着看着挪到臣身邊的麽?”
“我……”秦沐語塞,回想着好像的确是這樣,鼓了鼓腮幫子嘴硬道:“胡說,我沒有,總之,你別離我太近啊,也別再拿母妃那套來壓我。”說着又往旁邊走了幾步。
段修寧看着秦沐炸毛的樣子掩唇失笑,用胳膊肘捅了捅一旁的衛橫,“衛将軍,你覺得誰會贏?”
衛橫:“毫無疑問,是沈小姐。”
段修寧原本也只是随口一問,做好了他不會回答的準備,沒成想這人竟然出乎意料的答了,還是用的如此平鋪直敘的口氣。雖然這口氣聽的跟念書似的,可他怎麽總覺得有一絲別樣的意味呢?
段修寧将折扇收起,一下一下的敲在另一手的掌心,深覺今日這門出的實在值當,趣事兒真是一樁接着一樁。
又過了一柱香的時間,沈思思率先放下了筆,張小姐緊随其後。
兩人互相看了一眼,沈思思微微一笑,張小姐淡淡偏頭,對着周圍的衆人道:“畫已作完,大家盡可評判一二。”
早已圍在四周等着這一刻的衆人紛紛走上前去,衛橫,段修寧和秦沐三位直接相關人當然走在最先,圍繞着兩幅畫仔細看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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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雖然都是畫的杏花,但是着重點大有不同。張小姐畫的是一整株杏花樹,枝繁葉茂,朵朵銜接,顏色由深入淺漸漸鋪開,宛如繁花的剪影躍然紙上。
而沈思思畫的則是簡單的兩小支杏花枝,靜卧在白紙中央,純紅的花苞與紅色漸淡的花朵緊緊相挨着,描畫的極其細致,褐色的樹枝和深綠色的葉芽等細節也是栩栩如生,仿佛都能聞到杏花那淡淡的香味了。
看完沈思思的畫,段修寧和衛橫眼中雙雙顯露出了驚訝之色,段修寧驚訝過後便是點頭輕笑,“看來我今日果真是沒白來,衛将軍猜的真準。”
這情況讓觀看完兩幅畫的衆人犯了難,兩幅畫畫的各有千秋,而且着重點有所不同,這該如何評判呢?
沈思思和張小姐也都看了對方的畫作,沈思思對于張小姐的水平沒多大意外,反倒是張小姐吃了一驚。這畫工一看就是練了許多年的,落筆之穩之細自己目前絕達不到,若是與自己畫同樣的內容,自己肯定比不過,但好在畫雖好,但是留白太多,未免太過簡單了些,以如今的人喜歡滿紙作畫的習慣來看,自己或許還有一絲贏的希望。
張小姐手心出了些汗,此時也有些後悔自己的魯莽了,沒想到這沈小姐的确有些底子,早知就該先摸清底細再提出比試的,不過……
張小姐又看了一眼衛橫,就當豁出去一把好了。
秦沐看了沈思思的畫,就知道沈思思終究還是沒有盡全力,他就知道這丫頭的性子不好改,不過留這七分力而言,足夠了。
秦沐看着周圍人猶猶豫豫不知該如何抉擇的模樣,幹脆利落的抛出了底牌。
她當着衆人的面,走到沈思思的畫桌前面,略做作的咳嗽了幾聲,待衆人的注意力都轉移到這邊時,秦沐伸出手,緩慢的,鄭重的,将沈思思畫上的其中一支杏花拿到了手裏。
衆人一時瞪大了眼,連張小姐也不例外,人群中響起小聲的抽氣聲。
怎麽可能,原來那幅畫上的其中一支花竟然是真的嗎?那麽剛才這花與那支畫上去的花放在自己,衆人竟然絲毫沒有發現,這樣足以以假亂真的畫技,高下立現。
其中,依然不敢相信的人紛紛跑到沈思思的畫面前,看到那畫上原本的兩支的确只剩下了一支,再用手摸摸紙上的花,确認是畫上去的後,受到的震撼更加深刻。
到此,勝負已分。
秦沐拿着手中的花朝着張小姐笑了笑,“張小姐,承讓了。”
張小姐手裏的帕子都快被絞碎了,但也不得不承認的确是自己技不如人,怪不得別人。勉強笑着向秦沐一行人行了禮,不敢再看衛橫的眼神,帶着自己的丫鬟匆匆走了。
秦沐心情大好,放下手裏的那支杏花,給沈思思來了個大大的熊抱。
“思思,你真是太厲害了,嘿嘿。”
沈思思也被秦沐傻笑的樣子給逗笑了,“好了,只要公主殿下下次不要再把我拉出來當擋箭牌我就謝天謝地了。”
秦沐有些難為情,撓了撓頭道:“哎呀,我這不也是想替你掙個面子麽,我保證,下次一定先征求你的意見。”
沈思思掩唇失笑,趁着她不注意朝着衛橫的方向偷偷看了一眼,發現他正在看自己的畫兒,眼中似乎有贊賞之色,沈思思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
被人誇麽,哪有不高興的。
秦沐看了看天色,“一眨眼都快到中午了,都還沒怎麽玩兒呢,咱們抓緊再去周邊逛逛。”
沈思思指指她腰間的錦囊,“不采杏花了?”
秦沐拉起沈思思的手,狡黠一笑,“先玩着,玩兒才是正事,等傍晚人少了再采,省的又來了一個張小姐。”
秦沐朝四周看了一圈,選了個桃花樹最密集的方向,帶着沈思思小跑過去。
跑了幾步又回頭對段修寧氣呼呼的警告,“離我們遠一些,不許悄沒聲跟上來。”警告完才又拉着沈思思繼續往那邊去。
段修寧忍俊不禁,暗嘆了一聲家門不幸,輕搖着折扇緩步跟了上去。
剛才還熱熱鬧鬧的比畫場地很快便散了開來,唯獨衛橫還停在沈思思的畫桌前沒有離去。
半晌,他伸手将畫上的那支杏花放到一邊,将畫紙折起,放入了袖中,擡腳準備走時,卻又莫名停了下來,回身将那支杏花也拿了起來放入手中,略微好奇的打量了一番,用比放信時輕了許多的力道也将其放入了袖中,這才擡腳離去。
離去的方向不是秦沐和沈思思所去的方向,而是桃林的出口,他的近衛和近侍已經等候多時了。
沈思思小步跟在秦沐後面,到了目的地才發現不知何時身後已經少了一個人。
沈思思臉上的笑意微微少了一些,停下腳步向四周看了看,這才确認衛橫的确是已經走了。也是,人家本來就是來找段世子商量事情的,如今事情說完了,自然得回去處理公務了。
這麽想着便也釋懷了。
“思思,怎麽了?”秦沐發現沈思思忽然停下了腳步,轉過頭來喚她。
沈思思擡頭,“沒什麽,沐姐姐你跑的太快了,我跟不上。”
“誰說我跑的快?是你體力太差了,這樣下去容易體弱,我這是帶你鍛煉呢,來,快跟上我。”
雖然已經習慣了秦沐偶爾的霸王言論,但沈思思依然很是無語,并用慢吞吞的腳步無聲抗議。
兩人直玩兒到申時才啓程回去,回去前還不忘将小錦囊塞得滿滿當當。
段修寧已經提前讓人将馬車趕了過來,秦沐和沈思思玩了快一天,着實有些累了,對于段修寧這貼心的舉動,秦沐表示勉強接受,并難得的給了一個笑臉,允許他送自己回宮。
相府離得近,段修寧和秦沐便先将沈思思以及雲桑送了回去,路過思品齋時,沈思思還順便帶了一盒剛出爐的金絲糕。
幾人在相府門口分了別,約定過幾天再找個借口讓沈思思進宮陪陪秦沐,這才依依不舍的走了。
沈思思看着秦沐扭捏不自然的背影,以及段世子表面各種勉強且漫不經心實則處處透着關心的動作,心情甚好的收回目光,帶着雲桑回了家。
進了相府後,瞧着沒了外人,雲桑這才迫不及待确認道:“小姐,聽說你今日和張小姐比畫技了?”
雲桑也還沒有自己單獨游玩過,一時跑的遠了些,所以比試的事她并沒有親眼所見,只是後來聽路上的幾位小姐議論這才知曉,又覺得有些稀奇,這才來詢問。
沈思思手裏的帕子捏緊了些,默認了。這還是沈思思第一次在那麽多人面前畫畫,當時的确沒膽怯,但是事後想起來還是覺得怪難為情的。
雲桑眼睛亮了亮,“就該這樣嘛,咱們小姐這麽有才華,應該有更多一些人知道才是。”
眼看着沈思思又要不贊同的說教,雲桑吐了吐舌頭,“知道啦,我也就是在小姐你面前說說,有感而發嘛。”
沈思思笑着點了一下她的頭。
此時還未到晚膳時間,沈思思準備先回自己的住處青鳥閣修整一番,換件衣服再去給沈丞相和大夫人請安。
一進院門,沈思思就被一只嗷嗷叫的小白狗撲了個滿懷,沈懷安緊随其後,邁着小粗腿噔噔噔的跑了過來。
“三姐姐,我的金絲糕呢?”